什么?什么时候?

    她手忙脚乱地长按拍一拍,手机震了下,却没有弹出来撤回的框框。

    过两分钟了。

    “……”

    她两眼一闭,一瘫,倒在了座位上。

    手机在掌心一个劲地震动,提醒她不要装死,季烟汀睁开一只眼看了看。

    蒋落:“啊宝,我跟你说,好感人,居然有人愿意陪我一起尴尬!”

    蒋落:“而且她还没有撤回!她一定是故意陪我的!”

    蒋落:“费非度说的没错,季烟汀真是人美心善大好人!”

    [蒋落撤回了一条消息]

    [蒋落撤回了一条消息]

    [蒋落撤回了一条消息]

    蒋落:“不好意思啊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又发错了,打扰了打扰了(大哭)。”

    季烟汀默默把口罩再往上提了提,想把手机丢掉的心都有了。

    下了高速后,一路持续堵车,越靠近签售会场地越堵,几乎水泄不通,车鸣声一串接着一串,季烟汀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庆幸自己起得早。

    司机透过后视镜瞧了瞧她,操着一口络州方言的腔调:“小姑娘,你们都是去干嘛的?”

    络州话向来听上去很含糊,几个音连在一起,一股绵延感,就像是海边潮湿的天气,但出乎意料的,还挺好听,跟唱歌似的。

    季烟汀讨厌络州的天气,却还挺喜欢络州话,只是她学不来,也听不大懂。

    “您说什么?”

    司机又看她一眼,切了普通话:“你不是络州本地的啊?”

    “不是。”

    “那你是哪里人啊?”

    “京湘。”

    “来络州旅游?”

    “上学。”

    司机诧异,又用络州土话嘀咕了句:“京湘的小姑娘怎么跑来这小破城市上学?”

    这句季烟汀听懂了,但她装作没听懂的样子,一声不吭地望着窗外。

    车子缓慢行驶在拥挤的街道上,几乎龟速,季烟汀望了眼前面的路况,当机立断决定下车:“师傅,靠边停一下吧,我这里下。”

    “成。”

    付了款后,她便抱着漫画书下了车,这离签售地倒也不远,跟着导航走了十分钟,远远隔着一百米,她看见了门口排着的长队。

    近乎可以用壮观两个字来形容的长队,沿着街道乌压压的一排,几乎望不见尾巴。

    季烟汀啧啧感慨了遍不愧是自己喜欢的太太,而后赶紧跑去后头排队。

    天际一片苍白,风卷来一片清凉,季烟汀跑了一小段路,此刻身上有些许热,果然,再怎么着也是夏天。

    她脱了外套挂在臂弯里,等待进场的途中,点开手机看了看。

    班群里再没有任何动静。

    包括周予酌。

    可能他还没醒,因此没看到,或者是看到后保持了缄默。

    总而言之,没消息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免得再增尴尬。

    季烟汀呼出一口气。

    七点五十,签售会开始入场,人群慢吞吞地涌入,安保人员维持着场内秩序,季烟汀挤在人群之中,踮起脚四处搜寻着座位,可惜她来得有些晚了,前中排早被抢完,只剩下最后一排座位。

    大屏幕上投着覆水太太的代表作,舞台前方立着人形立牌,边上的立板上写着活动规则,饶是上头写着“保持安静”,会场内仍喧闹无比。

    此次签售会分为两个部分,分享宣传会结束后便是正式的签名环节,整个过程控制在两个小时左右。

    季烟汀时不时探出头去望前面的进度,轮到她时,捏着漫画书的手已经渗出了紧张的汗,她递过漫画书,左右手交叠在身前,指腹一个劲揉左手手背的皮肤。

    覆水利落地签完字,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叫什么?”

    “季烟汀。”

    她盯着那支笔下沁出的“to季烟汀”,听见覆水又问:“你是不是以前也来过我的签售会?”

    季烟汀愣了下,点头如捣蒜。

    覆水又看她一眼,想起来了:“啊,你是上次在京湘给我看你画的漫画的那个小姑娘。”

    心跳如鼓,季烟汀未料到对方还记得自己,甚至在戴口罩的情况下居然还认得出自己,难掩雀跃:“对。”

    嗓音一出来,险些破音。

    她尴尬地悄悄清了清嗓子。

    “当时我还跟助理讲呢,我有个漂亮的粉丝画画特别棒。”覆水眉眼一弯,将签完的漫画书递给她,“以后想走这条路线吗?”

    季烟汀顿了顿,随后接过漫画书,将口罩往上提了提,手指又忍不住去搓左手的手背。

    “还没想好。”她低声说。

    没想好未来要做什么。

    边上的工作人员提醒,时间有点紧了,要赶快,覆水便笑了笑,冲她挥挥手:“那就下一个吧。”

    季烟汀抱着书推开玻璃门,外头的天还是阴的,苍茫茫的白色,先前被室内嘈杂掩盖的风声眼下灌入耳中。

    昨晚没睡好,但回去的路上她却没有半死困意。望着窗外极速倒退的景色,心跳声持续冷却不下来,她忍不住翻开漫画扉页,指腹触摸着金色的签名,唇角的笑意压不下去。

    人在心情好的时候,狂乱的风会成为交响乐。

    而在这一曲交响乐中,她听见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另类的声音,从她的腹部发出来的。

    “……”

    早饭吃太早了,现在她饿了。

    季烟汀点开美团,手指划着屏幕,搜寻着美食。她的目光在一道奶茶店上顿了顿,总觉得名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是安喜广场最近新开的那家网红店。

    点开瞧了眼。

    未开通外卖服务。

    季烟汀眨了下眼,开口道:“师傅,目的地改到安喜广场吧。”

    一个半小时后,季烟汀总算到了安喜广场。

    广场呈环形状,只有行人入口,车开不进来,便停在了路边。奶茶店在一楼,她照着手机上的导航,远远瞧见奶茶店醒目的门牌,出乎意料,店内人居然不多,或许是到午餐点了的缘故。

    季烟汀扫了二维码,里头的饮品令人眼花缭乱,她没多纠结,直接点了月售量最高的。

    等待的途中,顺便去了趟隔壁炸鸡店,随后便提着无骨年糕炸鸡在奶茶店里寻了个座位坐下。

    她扫视一眼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便大胆摘下口罩,炸鸡的香味窜入鼻腔,瞬间灵魂仿佛得到了升华。咬下一大口,香脆的外皮与浓郁的芝士酱在舌尖碰撞,极致的快乐在味蕾上绽放。

    大约一刻钟有余,电子播报器终于叫到她的号。

    与此同时,手机通知栏里迟钝地弹出一则最新消息——

    暴雨蓝色预警。

    满眼都是奶茶的主人没有留意消息,只快乐地蹦向柜台,报出自己的号码。

    手指触碰到冰凉奶茶杯的同时,玻璃门外,骤雨砸落。

    季烟汀愣愣地扭过头,外头一片天地昏色,玻璃被暴雨冲击得模糊,所有一切都被洗刷成色块,轮廓在雨中扭曲。

    她拿起手机确认了眼。

    暴雨蓝色预警,大风黄色预警。

    今日降雨概率:15%。

    季烟汀:“……”

    天气预报,逗她玩呢?

    她一边责骂天气预报,一边反省自己出门时不多留个心眼带把伞,哪怕是天气晴朗,带伞也能防止老天突发恶疾。

    最后,她咬着奶茶吸管撑着脸盯着连成一片的水幕,在心底默默祈祷——

    她这一生没有作恶多端,还每个月定期支付宝爱心捐赠,希望老天爷看在她如此善良的份上,赶紧把雨停了,或者大风刮来一把伞也行。

    ……可惜,回应她祈祷的是冲撞向玻璃的雨炮。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好想回家啊救命。】

    她脸垮了,脑袋往桌上一磕,无声呐喊哀嚎着,又吸了口奶茶,泄愤似的,又咬了一大口炸鸡,一个抬眼间,蓦地顿住。

    隔着玻璃窗,隔着外头偌大的风雨声,那被雨幕切割的白色色块组成了一道朦胧的身影,撑着伞,似乎与她遥遥相望。

    几乎是瞬间,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迅速拉上口罩。

    那道模糊的身影一动,仿佛只是从落地窗前经过,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幕里。

    季烟汀松了口气,指尖回温,她嫌弃地把口罩一把扯下,卷起来丢在一边。

    【还好,应该是不认识的人。】

    【不然被熟人看到我这幅样子,就完蛋了。】

    未走远的周予酌动作一顿。

    他打开微信,那一行“季烟汀拍了拍你”夹杂在撤回的消息之中似乎微不足道,偏生风卷来一滴雨水落在屏幕之上,放大了“季烟汀”这三个字。

    他忽而抿唇,极轻笑了声。

    外头的雨迟迟不小,被浇灌成水帘洞的世界依旧模糊不清,风倒是脱离了狂乱模式,被安抚着静下来。

    季烟汀吸完了奶茶,啃完了炸鸡,没等来雨停,开始盘算起如何回家。

    家离安喜广场并不远,一公里多一点,恰好卡在出租车能起步之前,打的俨然行不通。

    盯着玻璃窗外的依然喧闹的雨,季烟汀咬了咬牙,下了个决心。

    ——拿外套顶在头顶,冲回去。

    就这么办。

    季烟汀问奶茶店员要了两个袋子,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漫画书包起来,确定它不会进水之后,勇敢地拎着外套推开了门。

    门上挂着的风铃清脆作响,雨水砸落在她脚尖,季烟汀低头一望,蓦地一愣——

    一把黑色长柄伞静静地挂在门把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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