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萧泠桐曾随皇室围猎,彼时刚过及笈之年,那时心高气傲,初生牛犊不怕虎,驭马飞驰一路直冲丛林深处,将后面的侍卫甩开了一大截,等追到那只麋鹿,才发现已经迷失了方向,周围全是片片一样的灌木绿林。

    萧泠桐驭马在原地打转,寻找着原来的方向,突然传来什么庞然大物的喘气声,正在背后步步逼近。她猛然拉过缰绳掉头,看见硕大的白眼狼王,身后还跟着三匹黑狼。正是她猛然回头,身下的马传来的嘶叫惹恼了狼群,白眼狼王迅速冲上前扑去,萧泠桐被迫翻下马背躲避,狼王的爪子抓掉了她的发冠。三匹狼也扑上前去,将她的马撕了个粉碎,鲜血淋漓,白眼狼王却只盯着萧泠桐,萧泠桐看着足足有自己高的狼王,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也是自己第一次在围猎场上感觉到惧意。

    双方一直僵持不下,但两外三匹狼已经享用完她的马,慢慢围上来将她包住,她额间冒出细细的汗来,想着不如放手一搏,她快速抬手去拿后背的箭,三箭齐发,射中那三匹幼狼,白眼狼王猛然扑来,爪子将她狠狠撞向树干。

    萧泠桐被撞的狠,蜷缩成一团,难以起身,狼王的幼崽受伤将它激怒,露出獠牙,准备好好这么她一番,向后蓄力直直朝她冲去。

    萧泠桐在最后一秒,想的是母亲的糯米青团,她还不想死。

    ·······

    “喂,没事吧。”

    萧泠桐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但再睁开眼,白眼狼王长着血盆大口正对着自己,眼睛还瞪着,像是死不瞑目,脑袋被一支金铜羽箭射穿。她从地上想扶着树干爬起来,那个少年郎背着的箭囊里全是金铜羽箭。有光影透过树叶缝隙斑驳而下,微微的清风撩动糊上她嘴角鲜血的发丝。

    “你还能骑马吗?”他带着素雅的发冠,面容干净,微微带着笑意却感觉让人有些漠离,难以亲近。、

    他向她伸手,萧泠桐递上手,少年一把将她轻轻拉起,抬手擦掉挂在她嘴角的血丝,接着又从拿出一颗方糖来,

    “我娘说,吃糖就不痛了。”

    萧泠桐接过他剥好的糖,放进嘴里淡淡的荔枝味在嘴里弥散开来,惨白的脸才稍稍恢复血色。

    “你,你是谁?”她紧张的都忘了道谢。

    “小姐,小姐——”

    寻她之侍卫到了附近,少年跨上马,浅浅笑了笑,“·····”

    萧泠桐脑子还是混沌,根本不曾听清那少年郎说的是何,侍卫赶到的时候,他早就连人带马都不见了踪迹。

    数年来,她都久久未能忘怀此事。但如今,自己毫无选择只能嫁给裕王,对着自己的云鬓镜,止不住神伤落下泪来。若是自己逃,那一定会为萧府带来灭顶之灾。父亲母亲,阿何,到时候都会身首异处。她攥紧衣裙,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死局。

    第二日,裕王府的人便前来下聘,婚期就定在后日。

    “什么,这裕王怎的这般不懂礼数,如此匆匆婚期,是要让桐儿被京城女娘笑话吗?”二夫人。

    萧相看着从宫中前来的陛下跟前当红的总领事,面露难色。

    那宫监道,“萧相大人人,你我皆知这婚事必须得成,裕王就这么一点要求,早日结为连理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荒唐!自古以来,成亲嫁娶,需三书六礼,事事皆要准备详当,少说也要准备几月有余,不可有差错,这哪是成亲,这分明是抢人!”二夫人。

    “住口,怎可这般无礼,你去房间思过!”萧相冲着二夫人吼道。

    “相爷,我····”二夫人满目委屈。

    “还不走?”萧相却只当不曾看见。

    ·····

    “当下之事就是要感觉成婚,否则唯恐夜长梦多啊。”宫监与萧相道。

    萧相点头。

    于是婚期就定在三日后,此事一传出,虽没有明面上高谈阔论,但背地里都说这哪是嫁女,分明是强塞,口口相传,这萧泠桐就从贵公子追捧的洒脱将女,一夜跌破神坛,成了倒贴裕王的赔钱货。更有甚者,传萧府庶长女,勾引裕王,两人生米煮成熟饭,相爷这才求圣上成全这门亲事。

    成亲前一晚上,萧泠桐看着送来的嫁衣,遣散的下人,但裕王府的人一定要瞧见她试一试。

    “怎么,我还不曾成为你们主子的新妇,你们就敢开始指指点点,我若嫁也是王妃,你们几个下人也配对我的事指指点点?”

    萧泠桐本就反感裕王,谁知他府邸的人与同他一般这般不知礼数。

    “嘁,裕王不过与你逢场作戏,你也配?”

    “你这婢子好不知礼数,怎的这般同我家小姐讲话?”锁繁。

    “裕王是不会看上你家小姐这种下作人的。”

    萧泠桐听闻,瞥了这个婢子一眼,她的穿戴与别的婢子不同,就连发饰也不同,冷笑,“怎么,你家裕王看不上我这种下作的人,你就以为他能看得上你?”

    “青若,够了,王爷只让我们送婚服,还是别惹事了。”后面有婢子劝她。

    “王爷和你不过是逢场作戏,你最好别得意。”青若放下喜服就气冲冲的走了。

    “小姐,裕王府的人怕是不好相处,就连一个婢子脾性就这样火爆,那裕王岂不是······”锁繁。

    “那不是个普通的婢子,应该是裕王的侍妾或者通房。”

    “啊,她,这裕王也太无礼了,竟敢派侍妾来给未来王妃送喜服,这不是,明摆着不把您放在眼里吗?”锁繁为小姐愤愤不平。

    萧泠桐苦笑,“这裕王府再难待,我能有什么办法,怪只能怪,我叫萧泠桐,而不是常人家的儿女。”

    她看着窗前的烛火,寒月透进房间,萧泠桐及笄时就自己做好了婚服,她从箱子里取出,那红色在夜里格外醒目,

    “锁繁,替我更衣。”

    ·······

    萧泠桐对着镜子抹上朱砂,抚摸着镜中自己的脸,又好像瞧见鲜衣怒马的少年,她对着镜子微微笑着,笑着滑下泪来。

    竖日,母亲悄悄来为自己束发,髻冠,府邸打扮的喜庆吉祥,众人脸上皆有笑意,唯独萧泠桐自己仿佛不过是这场喜宴的唯一看客。

    锁繁说,小姐,您稍微开心一点,不要让旁人见了笑去。

    萧泠桐道,无妨,喜帘一盖就看不见了,况且,没人会在意我心中真正所想的。

    不过,今日就连牵强的笑容她也挤不出来了。

    辰时不到,就听见外边传来声音,是裕王府迎亲的仪仗来了,但久久只听外面喧闹,不曾见有人进来迎娶。

    “小姐,我去看看。”锁繁给她披上盖头,出去察看。

    不一会,回来却是哭哭啼啼,

    “小姐···,裕王,叫了他的侍卫来迎亲,·····”

    萧泠桐,“罢了,出去。”

    “小姐,这也太欺负人了,就算是裕王,也不能对小姐这样无礼。”

    ·····

    “裕王府侍卫青平奉命前来迎娶王妃。”

    萧泠桐被锁繁扶着出了门。

    “王妃,王爷他前几日感染了风寒,怕误了吉时,特地前来让我前来代为迎娶。”

    萧相开了口,萧泠桐还想着父亲会教训此人一番,

    “是,别误了吉时,赶紧。”

    听完父亲的话,她这才死了心,她的幸福在父亲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锁繁跟着萧泠桐,却被拦住。

    青平咄咄逼人,“王爷吩咐了,他只娶王妃一人,闲杂人等,不允入府。”

    “哪有不让陪嫁跟过去的道理,那何人来照料我家小姐?”

    锁繁眼看要与自家小姐分开。

    “王爷还说,你家小姐都是倒贴进的王府,区区陪嫁更是看不上。”

    “你····!你们太欺负人了。”

    周边街坊四邻都围在门口,将此话听的一清二楚,果然是萧府千金倒贴。

    “来人,还不赶紧让小姐出嫁,把锁繁拉开,误了吉时我饶不了你们。”萧相。

    喜笛唢呐一起,萧泠桐自己一把抓开盖头,丢在地上,踩着上了喜轿。

    “天呐,这萧府千金也太不知礼数,”

    “别看了,别看了····”

    ·······

    裕王府邸也有宾客,都在门口等这新娘芳姿,萧泠桐没有盖头,都将众人惊呆了,裕王尘寒就在众人中间敬酒,回头瞧见自己的新妇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里,捏紧手中的酒卮。

    “我的新房在哪里。”

    萧泠桐根本不屑众人的鄙夷,冷冷对着周围人说道。

    “你这新妇怎么这般不懂规矩,这盖头是要洞房时新郎亲手揭开方为礼成。”

    裕王府邸的老妪。

    “你家裕王让侍卫去迎亲就是礼节?”

    周围的人都不曾想到这个女子嘴上竟是这样不饶人。

    “娘子勿扰,尘寒给你赔个不是。”

    裕王上前,满面笑意,萧泠桐不看他,

    “我累了,我的房间在哪儿?”

    “王妃,这儿还有这般多宾客,就让青平先送娘子回去休息。”

    房事姑姑一路跟着她。

    萧泠桐看着自己的嫁妆被放在院内,自己刚进去,青平就上了锁。她瞧了一眼,只将自己的云鬓镜拿进房中。

    院内诺大,也不知过了多久,也没有人来叫自己,就连堂也不曾拜,房内也没有吃食。

    第二日也没有人来,萧泠桐想着,裕王莫非是要饿死自己。她连喜服都不曾脱。

    第三日萧泠桐逐渐感到身体虚弱,倒在榻上,再没力气起身。

    “来人,带王妃去正厅受罚。”

    是那送喜服的侍妾,她看见萧泠桐还穿着喜服,上前扒掉她的外衣,

    “你也配穿着红色去见王爷。”

    萧泠桐虚弱之至,无力反驳,被拖去前厅。

    她被狠狠丢在地上,爬将起来,看见面前坐着的阴狠的男子。

    “谁让你直视王爷的!”青若踹了她一脚。

    萧泠桐面色苍白,全身无力。

    “你可知错?”

    尘寒和大婚那日所见之人,大相径庭。

    “.....我不知”

    尘寒冷笑,“你自己掀开盖头,当众忤逆我,就已经够你死一万次了。”

    “....那也是你先辱我在先。”

    “嘴还挺硬,行,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王爷,萧府嫡子来了。”

    “把王妃带下去好生将养着,王妃病了不便见客人。”尘寒颇为玩味的瞧这萧泠桐,把玩着手中的玉戒。

    萧泠桐此后就如被软禁,这一关就是三年,三年里,她只能夜里对着自己的云鬓镜说说心事,但更多的时间她都是对着镜子发呆,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萧泠桐也只与尘寒见过寥寥几面,所食也只是下人的粗茶淡饭,院里没有其他人,事事都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若不是每隔一段时间,父亲都会差人给她送来信,告知母亲的近况,她就靠着这些信苟且到现在。

    阿何要成亲了,萧泠桐这才第一次踏出院子,去求了裕尘寒,裕尘寒在自己的院内,正在看歌姬舞剑,青若还有其他三个侍妾围在周围侍奉。府邸的人根本不拿她当王妃,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裕尘寒想来是有什么开心事,桌案上喝了几盅酒,已然有些微醺,“你,求我?”

    萧泠桐跪在院中,裕尘寒的姬妾都附和的嘲笑她,笑声刺耳,她只能装作不在意。

    “若你不让我去,父亲一定会怀疑的。”

    萧泠桐硬着头皮说道。

    “怀疑什么?”裕尘寒推开侍妾,举起酒卮朝她扔了过去,正砸在她额头,

    “你真把自己当萧府千金了?你不过就是你父亲的一枚棋子,你死了他都不会在意,当然本王不会让你死,本王要慢慢折磨你。”

    萧泠桐忍住痛,“呵棋子,你又何尝不是,纵使万般不愿意还不是非要娶我。你也是陛下的棋子。”

    裕尘寒被她寥寥几语激怒,又看着她露出笑意,

    “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牙尖嘴利,行,你要去参加萧何的婚宴,过来。”

    萧泠桐微微抬头,缓缓上前去。

    裕尘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放倒在案桌,其余侍妾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求人,不是光嘴皮子动动而已。”

    “你要做什么。”

    萧泠桐看着他,露出惊惧的神色。

    “你不是刚刚还在说本王是棋子吗,那本王让你看看你与我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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