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骆和许森,宋此舟讨论完刚拍的照片,回到工位上。

    看了眼手机,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叶景璋的。

    还有他的微信消息:我下午要出趟差,这两天不能送你了。你自己晚上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到家了给我说一声。

    看完,江骆客气回复:好的,你也注意安全。

    放下手机之前,江骆扫了眼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刚才的工作其实不太着急,但想着今晚叶景璋不来接她,回去也没什么事,江骆索性打开了电脑,继续处理工作。

    “江骆姐,还不下班吗?”宋此舟斜跨着包,经过江骆位置的时候关切问了句。

    宋此舟比江骆早来公司几个月,但比江骆小两岁。

    “还没修完,你先走吧。”江骆下意识回他,眼睛丝毫没有离开屏幕。

    见她这幅专心模样,宋此舟也不再打扰,轻声道别就离开了。

    等这张照片修好,江骆才抬起头,扭了扭发酸的脖子,伸胳膊去拿水杯。

    周围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人,许森也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背包的时候看到江骆捧着杯子喝水,还在盯着电脑屏幕。

    她喝了一大口,然后慢慢咽下,此刻脸颊撑得鼓鼓的。

    许森笑了笑。

    路过她座位时,许森原准备打个招呼,但看她目不转睛的样子,看了看,就走了。

    就这个姿势保持了半个多小时,忽然咕咕肚子叫了声,江骆眼睛还盯着屏幕,伸手去拿水杯往嘴上放。

    没水了。

    江骆放下水杯,想着过会儿再喝,这时肚子又叫了起来。

    还是休息会儿吧,想着,江骆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倒水,顺便活动活动四肢。

    这张照片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江骆手里拿着水杯,边走边思索。等她慢悠悠回到座椅上,喝了口水,一抬眼,门口突然冒出个人,吓她一跳,险些没呛到。

    只见许森背着包匆匆跑进来。

    许森也没想到她还没走,先愣了下,随即两步走到她跟前:“幸亏你还没走,”

    江骆似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直指话题:“我感觉这照片哪里不太对劲,”皱了皱眉头,承认:“但还没找到原因。”

    有点心急的许森下意识拽着江骆手腕,迫不及待道:“跟我来。”

    他手触碰到江骆的刹那,后者的脸瞬间惨白,像是触电般似的甩开,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

    许森被她的反应吓到,伸手打算扶她,却被厉声制止:“你别过来,别碰我,别过来,我没事。”

    江骆慌乱地去找水杯,猛喝一口水,渐渐平复下来。

    公司此刻就剩下他们两人,江骆语气很平静:“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你也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还是对不起,刚刚我有些鲁莽了。”许森挠了挠头。

    江骆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冷淡道:“没事,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改吧。”

    许森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往后退了步,说了声好。

    许森小心翼翼地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江骆,似乎在为刚刚的举动道歉:“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许森没有初次见面时的暴躁,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人还挺好的,至少对江骆挺好的。他这个人就是急性子,说话做事都比较直接,相比其他人的阴阳怪气和表里不一,他还挺好相处的。

    江骆在拉拉链,头也不抬回答:“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没事,只是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许森有点迟疑。

    江骆忽略他的顾虑,说了声先走了,便背着包头也不回离开了。

    一开始,江骆空降公司,主编亲自接待,还特意嘱咐他好好带她,所以许森还以为她是靠关系进来的,对她有点不满。再加上断断续续地听到其他同事的一些流言,许森对她关注多了点。可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女生真的很踏实,很努力,对待工作认真细致。虽说不怎么和别人交流,性格有点冷,但在工作方面她还是相当配合。除此之外,她对摄影的悟性和耐力,他自己都觉得惊叹,完全不是别人口中的“花瓶”。

    但工作之外,她很安静,安静地近乎冷漠,好像对一切事情都不在意。

    出来公司,江骆站在路边等车。

    傍晚时分,刚下了一阵雨,此刻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

    江骆裹了裹身上的外套,顺手戴上帽子。拦下车,报完地址,她便蜷缩在后排座椅上,头靠在窗户上发呆。

    这个点,路上不太堵。汽车顺畅地往前行驶,车窗外的万家灯火被抛在车后。

    “到了。”

    巷口路灯坏了,一周过去了也还没人修。

    江骆在路口站了几秒,望着这长长的,隐匿在暗夜中的街道,内心莫名泛起一阵战栗。

    没办法,还是要回去。

    江骆再一次裹紧外套,拿出手机,放到耳边,假装在打电话,只身走进黑暗中。

    越往里走,越暗,人越少。

    平时不总有情侣在这儿秀恩爱的吗?今天晚上怎么没有了?

    江骆心里暗自晦气。

    “没事,我马上就到家了。”江骆强装镇定打电话,右手悄悄摸摸伸进包里。

    忽然,感觉,有人似乎在靠近她。

    江骆屏住呼吸,大步往前走着,越走越快。

    因为不喜欢别人碰她,她对身体的接触格外敏感。别人稍稍靠近她,她就立刻警惕起来。

    越来越近。

    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骆身子一僵,打了个战栗。

    那压抑的气息扑来,江骆顺手掏出一把折叠水果刀,情急之下,她闭着眼先是一阵乱挥,大吼:“你,你别过来。”

    声音紧张到震颤,架着丝丝绝望。

    那人没想到她有刀,还被划了,动作停顿了几秒钟。

    江骆眼疾手快,又把包砸向他,接着便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来人啊,救火啊,救火啊”

    两边住户听到着火也有所动静,纷纷亮起了灯。

    过道里比先前亮了点。

    没跑多远,江骆觉得眼前一闪,整个过道瞬间明亮起来。

    不远处有一辆车,车灯打开了。

    亮的晃眼,恍惚间,江骆觉得有个身影下了车。

    那一瞬间,江骆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从天而降的天使,弃光来到她的身边。

    “江骆?”那个人似乎认出她,试探着叫了声。

    身后的人见她有同伙,再加上两边住户人头攒动,交谈声渐渐变大,不再硬闯,转身跑开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骆喉咙一紧,拼命加速的两腿开始发软,扑通一声,瘫软在地。

    确认是她,翟翊尘飞奔过来扶她。

    还没有碰到,江骆眉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厉声道:“别碰我。”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翟翊尘也被她吓着了,伸出去的手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紧张感散开,江骆才意识到是翟翊尘,缓缓,像恢复了神志,低声道歉:“对不起。”

    “没事,”说着,他伸出一只胳膊:“你先扶着我起来吧,地上凉。”

    江骆没应,支着地面自己爬起来。

    “检查一下,有没有磕到哪儿?”翟翊尘往后退了步,跟她拉开距离。

    江骆摇了摇头,“没事。”

    周遭陷入寂静。

    想了想,翟翊尘先开口:“那没什么事,我带你去报警。”

    即使之前有过被尾随的遭遇,江骆今晚还是被吓的有点蒙,便顺从地应了声。

    翟翊尘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不免后怕,短短几秒,背后浮了一层冷汗。

    语气也不免带了些焦急:“你之前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有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问题。

    被恐惧袭来的江骆此刻蜷缩在副驾上,似乎被一股莫名的气息包裹,感觉不到翟翊尘急切的询问,自己也一言不发。

    过于紧张的翟翊尘在一顿输出之后,察觉到江骆的异样,连叫了几声名字,她都没有反应。

    前面就是公安局,翟翊尘把车在路边停下,俯身过去在江骆眼前挥了挥手,她的眼睫轻轻颤了下,无意识叫了声:“翊尘,”

    见她反应过来,翟翊尘内心松了口气,丝毫没有察觉到那声叫喊中的氤氲着的暧昧旖旎,直接回:“我在,别怕。”

    坚定有力。

    翟翊尘还撑在中间,大眼不眨地观察着她的反应,正准备开口安抚,没成想江骆忽然扭过头看他。

    那距离,即使在昏暗的车厢,翟翊尘似乎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到眼前人脸上细小的绒毛。

    挠的心里痒痒的。

    此刻江骆仰着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距离和若有若无的温热呼吸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关键时刻她竟然下意识的低了低视线,扫向他的唇。

    理智回归,两个人几乎同时撇开对方,看向窗外。

    距离拉开,两个人都热了脸。

    这下,先前的恐惧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车内弥漫的尴尬。

    两人静坐,气氛愈来愈浓。

    想了想,江骆先开口:“先报警吧!”说完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等江骆做完笔录出来,翟翊尘早已在大厅等着,一见人,便迎了上去。

    他作为目击证人接受询问时,也问了相关的情况。虽然都没看清脸,但江骆携带的小刀上沾染了嫌疑人的血迹,验证,比对,确认等后续工作还需一段时间。

    江骆看了翟翊尘一眼,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担心当事人状态不好,民警给翟翊尘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让二人离开了。

    走到车旁,翟翊尘先给江骆开门,但她却没上。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住的地方?”

    江骆做笔录的时候,脑子突然浮现这个问题。

    她此时显得异常平静,注视着按在车门上的手,眼波流动。

    没想到她问这个问题,翟翊尘先愣了下,随即解释道:“景璋他上飞机前说让我晚上问问你到家了没,没到家让我去接你。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正好从你家附近经过,想着先去看看你在不在家,如果不在家,我再去公司。”

    结果,他在楼下看她家没开灯,等了差不多快二十分钟,刚准备走,就听到有人惊呼。

    这番话说出,翟翊尘的第一感受是庆幸。

    幸亏他来了。

    幸好她没事。

    听完他的解释,江骆莫名松了口气。又转念想起自己的多疑,低声道声抱歉。

    “没关系,这很正常,是我一开始没解释清楚。”翟翊尘不太在意这番其实很正常的疑问,上了车,“对了,刚刚的事情,我跟叶景璋说过了,你给他回个电话吧。”

    “谢谢。”转身去找手机。

    电话一拨过去,对面立马接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翟翊尘把大致情况说了,没有受伤,没有大碍,不过肯定是受到惊吓的。

    “我现在挺好的,没什么大事。”江骆回答的时候,往主驾驶座上扫了一眼,对视上他的目光,不自觉得朝他笑了笑。

    对面也回过来一个笑意。

    想起翟翊尘的话:今天晚上的那个人可能是个惯犯,而且江骆应该是被盯上好久了,对面的语气几乎是带着恳求:“骆骆,那边现在不太安全,你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听到她的小名,江骆心里越发委屈,眼睛不自觉氤氲了水汽。

    自从爷爷去世,这么多年,只有奶奶这样叫过她。

    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翟翊尘抬眼看向她,内心复杂,连忙帮忙哄:“你一个人回去我们也不放心。而且,你一个人晚上也会害怕的。”

    江骆有点泣不成声:“对不起。”

    给你们添麻烦了。

    见她哽咽到说不出话,翟翊尘趁机从她手中接过手机,对着电话那头:“我来劝吧,你先忙,等会儿给你回过去。”

    这一句对不起,让叶景璋心如刀割,半晌,回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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