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唯住院这段时间,除了最开始花泽类来过两趟,接着就没有花泽家的人来看她了。

    有一天真唯午睡起来,发现迹部不在身边,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问身边的护士:“迹部君呢?”

    “迹部先生和您母亲出去谈话了。”护士帮她放好靠背,又给她端了一杯水。

    ——

    “她的状态很不稳定,我觉得还需要在医院里再待一段时间。”病房外,迹部和花泽夫人相对而站,气氛凝滞地讨论着真唯的问题。

    “可能吧。”

    花泽夫人不置可否。

    她无所谓真唯再在医院里待多久,毕竟这种状态看得多了,她已经懒得管了。现在促使她站在这里和迹部对话的,只是因为这一段时间照料真唯的事由都是迹部家安排联系的,她觉得迹部的行为越了界,这让她感到被冒犯了。

    于是她冷冷地说:“但不论出院与否,花泽家的人,只能由花泽家来安排吧。”

    “您说得对。”迹部果断服软。

    与花泽夫人相比,他的态度并不强硬,甚至有点恳求,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坚持他的想法:“我觉得还是应该让花泽桑安心修养一段时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

    迹部的态度让花泽夫人感到有趣,联系起这一连串的事情,就更有趣了。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迹部,突然换了个话题:“真唯有未婚夫。”

    “······”

    迹部愣了一下:“我知道。”

    “嗯。”花泽夫人挑了挑眉,又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向我提这些建议的呢?”

    逼得迹部哑口无言。

    是啊,他要以什么身份和立场来介入真唯的事情呢?同学?朋友?社团的部长?这些身份,不管哪一个都没办法给他的所作所为一个充分而又合理的解释。强行扯上关系,只会显得欲盖弥彰。又或者,花泽夫人拜托的照顾真唯的人?这一说辞可以拿来糊弄别人,但在花泽夫人本人面前,未免过于可笑。

    那么,迹部扪心自问,我是以什么身份和立场参与这件事的呢?我希望自己是什么身份和立场,在做这些事时,我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放在了什么立场上呢。

    沉默良久,迹部说:“我,以花泽桑的爱慕者的身份,站在希望花泽桑康复的立场上。”

    “我希望您能解除花泽桑与常陆院家的婚约,在那之后,迹部家将向花泽家提出缔结婚约的请求。”

    “为什么?”花泽夫人勾起唇角。

    “因为我喜欢花泽桑。”

    “不不不,我说的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迹部,像大人在玩弄孩子的真心。

    “因为······”迹部深吸一口气:“因为迹部家比常陆院家强大,强大得多。花泽家和常陆院家联姻,一方面是为了巩固与常陆院家的政治联系,另一方面是为了花泽先生,您的丈夫在之后的竞选中的资金保障吧。如果迹部家和花泽家缔结婚约,迹部家将在未来花泽先生的竞选中,提供比常陆院家所能提供的全部还要强大的支持。”

    “那么被抛弃的常陆院家要怎么办呢?”

    “迹部家将会是比常陆院家更有力的伙伴。”

    “你能代表整个迹部家族的立场吗?”

    “我可以。”迹部笃定地说,他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本该如此的事情。

    有那么一刹那,花泽夫人觉得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一个十七岁还在上学的少年,而是一个久经沙场成熟冷静的成年人。

    “好啊。”她戏谑地挑眉:“那么先让你的父亲过来提亲,剩下的,之后再说吧。”

    迹部回到病房,真唯正在看书。他陪她待了一会,又看她吃完晚饭,晚饭后真唯想出去转转,迹部没让护士陪着,而是自己牵着真唯的手出了门。

    他们在医院楼下的草坪上散步,散到了晚上8点钟,才上去休息。

    真唯洗漱完毕后打算睡觉,迹部则去了真唯旁边的病房处理文书。这家医院是凤家的产业,凤镜夜特意为真唯腾出了整层楼,为了方便照顾真唯,迹部干脆就一并在隔壁睡下了。

    “部长,花泽同学怎么样了?”一打开手机,凤的消息就弹跳出来。

    之前迹部已经从凤和铃木那里了解到真唯落水前发生的所有事,再加上被救起后真唯的反应,虽然没有问真唯,但迹部也猜到她是自己跳下去的了。因为不太清楚真唯做这些事的真正理由,为了避免再刺激到真唯,迹部没有允许凤和铃木过来探望,这一段时间,都只是通过简讯向他们透露真唯的近况。

    “精神状态还好。”迹部简要地回复了一下,接着就开始处理工作。

    工作处理完后,迹部出门去真唯的病房外看了看,灯光已经熄了,真唯应该睡着了。于是他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准备睡觉。

    黑暗中,真唯拿起手机,屏幕的荧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现在是凌晨两点钟,迹部应该已经睡了。

    真唯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她推开卫生间的门,轻手轻脚地又把门带上。摸索着洗手池的位置,真唯凭记忆打开了水龙头,“哗”的一声,水一下子过快地流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地堵住出水口,真唯用手指感受着,小心翼翼地把水流调节到不会发出声音的地步。洗手池的水面慢慢上升,可以看见水面波动的微光。

    水几乎要满了,真唯把水龙头关上,深吸了一口气。

    她试探着姿势,找了个能稳住身体的位置,然后,把头埋了进去。

    一开始没有什么感觉,可几秒后,胸腔就开始疼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涨大,胸腔壁越来越疼。紧接着,喉头开始发痒,呼吸道颤抖起来,真唯努力压制自己想要抬头的冲动,任由水中不能呼吸的本能和缺氧想要呼吸的本能斗争,终于,她控制不住地张大嘴吸了一口,口鼻瞬间就被水呛进去了。

    呛水的感觉很难受,她剧烈地喘息和咳嗽,可这只能带来更多的窒息和疼痛,终于,她开始感觉耳鸣,眼前也出现光怪陆离的霓虹和光点。

    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开始丧失,在理智彻底崩溃的那一瞬间,她猛地撑起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捂着胸口,直接瘫在地上,现在她已经没办法考虑咳嗽声是不是太大,会不会吵醒迹部了,水不停地从她的呼吸道和肺部被咳出来,肺火辣辣地疼,以至于她开始怀疑光靠咳嗽是不是可能咳死。

    “啪。”卫生间的灯开了。

    真唯抬起头,拖鞋都没来得及穿的迹部站在卫生间门口。

    迹部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蹲下身。

    他揽着真唯,让真唯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纠正真唯的姿势,另一只手击打她的背部。帮真唯把呛进呼吸道和胃部的水排出来后,迹部把真唯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他从真唯的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让她把自己身上被水和呕吐物弄脏的睡衣换下来,接着走进卫生间,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真唯听见他打开了洗手池的翻水板,水从下水管道迅速地排出,发出了“哗哗”的声音。因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呆愣了几秒,然后才开始行动迟缓地换睡衣。

    过了一会,迹部在卫生间里问:“好了吗?”

    “好了。”真唯艰难地说,她的嗓子因为咳嗽已经破了,现在说话有点困难。

    迹部走出卫生间,站在真唯面前。吊灯把他的影子打在真唯身上,从头到脚包裹住真唯。真唯感到无比的压力,还有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感,她不敢抬头看迹部,于是僵硬地任由他沉默地打量自己。

    迹部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真唯看了很久。或许是确定了真唯没什么事,又或许是调整了自己的心情,他弯腰把真唯抱起来,抱到了床上。

    迹部给真唯盖好被子,然后起身熄了灯。

    “睡觉吧。”

    他坐在真唯床前,语气平静地对真唯说。

    真唯看向迹部,黑暗中只能看见他的轮廓,模模糊糊黑黝黝的一片。真唯把被子拉起来,瞪大了双眼。

    “迹部君,你不要这样,我害怕。”沉默中,她小小声地说。

    “你害怕吗?”

    迹部的声音很温和。

    真唯缩在被子里轻轻地点头,点完才想起来迹部应该看不见。

    “嗯。”她底气不足地说。

    “那我呢?”迹部说。

    “嗯?”

    “我说,那我呢?”

    真唯看见迹部的黑影站了起来,然后移动到自己床头。他坐到床上,低头靠近真唯:“我也害怕。”

    迹部伸手去找真唯的手,找到了就把真唯的手紧紧攥在手里:“我也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他的脸靠得很近,透过窗外的微光,真唯看见他好像哭了。

    “我真的很害怕,看到你落水的时候很害怕,看到你站在窗前很害怕,看到你刚刚坐在地上咳嗽也很害怕。”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害怕,我害怕你死,害怕我一眨眼你就消失了,我喜欢你花泽真唯,我说我喜欢你,我不想让你死,我想让你好好地活下来。”

    “所以,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乖乖地,好好地活下来可以吗?”

    他的眼泪砸在真唯手上,烫得真唯无措地缩了缩手指。

    “迹部君......”她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迹部,那句“好”却始终说不出来。

    第二天真唯从病房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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