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媚很久都没有感受过家人的温暖,沈姝蕊比她大半岁,将她认作小妹,几人其乐融融,华泱坐在主座一时都插不上话。

    “伯父伯母,我还需要在王爷身边当差,所以此事,就先不张扬可好?”岑媚有自己的考量,她虽然一时激动将沈姝蕊的话应了下来,但是她还有任务在身,而且她原打算在春猎前离开孟广王府,若是沈家大肆宣扬她的身份难免不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而连累沈家就不好了。

    “也好。”沈自清只当岑媚是客气应下,便也没有提什么让人难为情的话。

    沈姝蕊虽然觉得岑媚既然脱了奴籍,就可以不必做这伺候人的活,只是她看了看孟广王英俊的面庞,心中也有几分理解,偷偷冲着岑媚笑了笑。

    华泱听岑媚所言,心中压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他语气轻松:

    “阿岑的户籍身份本王会在下午差人交到沈大人府上。”

    “多谢王爷。”沈自清抱了抱拳,他和夫人是真的很感谢岑媚的救命之恩,也真的想让这个姑娘称为自家的孩子,原本昏迷时他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对家人的愧疚,现在能重获新生,多亏了岑媚。

    沈自清经此一劫心中的一些想法已经悄然改变。他拍了拍夫人的手,面色严肃。沈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拉着女儿的手率先告退。

    华泱对着岑媚点了点头,岑媚也随后离开,将门扉合上。

    几人走到回廊下,沈夫人温柔和善地拉着岑媚的手道:

    “你是个好孩子,我以后叫你眉儿行吗?”

    “可以的,伯母。”岑媚还没习惯叫干娘,一时有些拘谨,俏丽的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来。

    沈母笑得眼睛弯弯:“眉儿和蕊蕊去玩吧,我现在偏殿坐一会。”

    一旁侍候的雪韵适时上前,沈夫人朝着沈姝蕊点了点头,便跟着雪韵去了偏殿。

    沈姝蕊跟岑媚总有种莫名的亲近,她还比岑媚大了半岁,心中更觉得岑媚厉害。

    “眉儿,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还我家人啊?”

    这件事华泱只说是岑媚在席间偶然得知,沈父沈母都知道王爷这话便是不便多谈的意思,但是沈姝蕊毕竟年纪尚轻,心中存了许多好奇,虽然在英俊但威严过重的孟广王面前不敢追问什么,但是在岑媚面前却问出了口。

    “这是我听一位贵人密谋。”岑媚看向沈姝蕊,眼中带着些许暗示。

    沈姝蕊果然看懂,面上露出些后怕来。

    “谢谢你,本来前几日上崇山,父亲母亲都抽到了凶,我还不当回事,若是没有你和王爷提前布置,那可真要应验那签文了。”

    “都是凶?”岑媚有些惊讶,她一直没有信过这些鬼神之事,碍于身份,她也从没有抽过签文,若是崇山寺的签确实能如此准的话,那是不是自己去求签,出现的也会是自己原本的命运呢?

    沈姝蕊有些好奇地在岑媚脸前招了招手,看到失神的岑媚回神,这才道:

    “确实是凶,当时抽到的时候我们都觉得担忧,但是想解签,那位大师却差人告诉我们说‘事情万物皆有变数,福祸相依’,所以我们就下山了,正好碰到刺客。”

    岑媚心中微震,越发笃定了那签文的奇妙,更是在心中盘算着找机会去看看自己的复仇事业是否能成。

    内间华泱和沈自清却是相谈甚欢,沈自清师承王丞相,华泱则是王丞相的同门、如今已经去世的大儒薛樊的弟子,二人政见相似,一样的学识渊博。

    沈自清从前对孟广王的印象大都集中在擅长带兵打仗、用兵诡谲、政事严苛等等;或者是面容俊美、外族混血、寡言高傲等等。

    从来不知道孟广王的谈吐会是这般地合他心意。

    “王爷年纪这般轻就见识广博,谈吐不凡,真乃少年英杰。”沈自清忍不住夸了一句,看华泱面色如常,宠辱不惊,心中对其的好感更上一层。

    “沈大人客气,”华泱与沈自清客套两句便话锋一转:“大人可知是谁要你们下黑手?”

    沈自清原本轻松的表情变得凝重,他抿了抿唇,沉重地点点头道:

    “不瞒王爷,下官与另一位吏部侍郎刘存久有不和,前段时间又有下官马上要升迁的消息,已经留职察看的吏部尚书是苏家的人,刘存是孔家的外戚,下官斗胆猜测,许是他背后的孔苏二家作祟?”

    华泱倒是没想到沈自清的政治嗅觉如此敏锐,他点点头:

    “沈大人猜得不错,确与孔苏二家有关,不过此事还涉及到了周家。”

    “周家?”沈自清这倒是没想到,他喃喃道:“周家的二郎前些时日我见过一面,是个不错的,还和小女有几分少时友谊,居然......”

    华泱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他倒是记得周家二郎周义康,只记得说话直白,块头很大,是个习武的良才,可惜在周家饱受磋磨。

    “周二郎还好,是他那个三弟,也就是长公主休弃的那位。”华泱嫌弃周昌越,都不想说他的名字。

    沈自清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女儿对周二郎颇有好感,若是那小子也不是好东西,女儿虽然会快刀斩乱麻,但难免会难过,到时候也是夫人和他为之担心。

    “此事事关皇家,还望沈大人保密。”华泱面色不变,话中却是透出许多意思。

    沈自清这才意识到,想要自己与家人的性命的直接主使人,居然是前段时间疯狂示好的太子。

    “这......欺人太甚!”想起太子还曾在他面前夸口说若是他投于太子门下,太子会许给自己的女儿侧妃之位,日后登位许一个妃位的豪言壮语,沈自清越想越气,原本他就觉得太子心术不正,此时更觉阴险。

    “沈大人莫气,”华泱拍了拍面带怒火的沈自清,语气舒缓道:

    “本王会派人保护大人一家,太子计谋多是其母或身边幕僚所出,这次失败,他们必定不会再下杀手。”

    沈自清怒火渐渐平息,他眼带复杂,看着面前气度非凡的孟广王,久久,终于抱拳低头道:“王爷人中龙凤,有什么决策,还请给下官明示。”

    华泱慢慢舒一口气,将沈自清扶直:“沈大人谬赞,本王只想国富民强,百姓安康而已。”

    ------

    春日明媚,岑媚一身宝石蓝的骑装,往常都装饰的漂亮的发髻上空无一物,高高的马尾在微风中飞扬,她手挽长弓,姿势潇洒漂亮,往日含笑的眼中只剩下专注。

    “嗖——”箭矢破空,顺利地在标靶上留下。

    华泱一身墨蓝骑装,此时手掌遮着耀眼的日光,看了看标靶,难得有些不敢置信。

    “王爷,你说的彩头可别忘了。”岑媚自然也看到自己正中红心的成绩,心中绷紧的弦终于放开,此时她笑得张扬又漂亮,整个人像发着光一样。

    华泱被整个人连着发丝都带着自信畅快的岑媚迷了眼,一贯从容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怔愣。

    ——“王爷,奴婢想要的彩头,王爷可别忘了。”他在梦里也听到过这句话,只是不在马场,而在......

    草原上。

    草原上的微风比起京都多了些细碎的沙土,他还记得自己怀中的岑媚面带红霞,眼神也是含羞带怯,学他射箭的动作却是仔仔细细丝毫不出差错,只是与每个初学者一样,前几次总是脱靶,直到后几次才勉强有几次落到了靶子上。

    ......不像现在,明明说的是自己没有射过箭,但是初初射了几箭脱靶,之后就开始围着红心打转。

    而华泱眼尖,分明看出岑媚故意脱靶的,除了糊弄他以外,还有测量距离风速以及长弓的重量等等,这等娴熟的判断力与观察力,必定不是一个初学者所拥有的。

    而且,还拒绝了他的细节指导,只听他说了几句粗浅的话语便开始自己尝试。

    华泱心中微顿,将这点抛诸脑后,就看到岑媚握着长弓一跳一跳落在他身边,心中的疑惑被他勉强压下,将自己腰间佩的一把极为简单的匕首递了过去,语带赞叹:

    “你这身手,还谦虚说自己没学过射箭?”

    “还是王爷教得好。”岑媚笑容明媚,成功让华泱闭了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岑媚满意地接过,虽然这把匕首样子朴素,但是岑媚可是知道这把匕首削铁如泥吹发立断,更重要的是——

    这就是前世她捅进华泱胸口的那把匕首。

    岑媚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华泱,看他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伸出手指戳了戳华泱的胸口。

    “怎么了?”华泱低下头,漂亮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眯起,泛着些淡淡的碧色。

    像是纯粹的碧色宝玉。

    岑媚目光认真专注,手下的力道却是轻柔,她像是隔着时空在戳着华泱被她扎着的伤口,指尖微微颤抖。

    她动了动唇瓣,声音几不可闻:

    ——“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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