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摇头,不要对他这么有信心,他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那只能考验东家和掌柜的能力了。”

    既然放弃置办不动产来抵抗风险的做法,就只能把风险转架到各个掌柜身上。

    他们只有在各个风口都做出正确的决策,才能保证游戏不会终止。

    只可惜天不随人愿,不会有人永远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决策。

    永远正确的概率会在经历一个又一个的风口之中迅速以几何倍数增长,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林清乐叹道:“也就是说……我们必败无疑。”

    她现在竟然能在一开始就看透到最终的结果,但这个结果是透明的,反倒不让她太感到害怕。

    大掌柜道:“与天下棋,自然必败无疑。”

    林清乐又陷入沉思,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她的财产最终必然全部消失。

    林清乐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大掌柜,眼里忽然闪过狡黠的光,快步靠近他,“我觉得,你有险胜一招的办法。”

    大掌柜一笑,“我没有,我输得很惨。”

    林清乐不信他的话,他输惨了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他就算输了,也一定得到了那半招。

    大掌柜在打哑谜,非要她自己去想。

    林清乐在他身边坐下来,把茶盏塞到他手里,“那您就听听我这一招。”

    她觉得她现在简直聪明到神仙附体。

    林清乐说道:“我们既然必败,那我们一开始就不该去想怎么战胜风险的办法。”

    “我们输了的结果,我们会破产,更会波及到我们手下所有伙计失去生计。”

    林清乐看着大掌柜的眼睛,目光越来越亮,“我们应该想的是我们所有人失败后的出路。”

    她伸指轻轻一弹,在疯狂翻涌的思绪风暴之中,下意识想要虚拨一下案几上并不存在的算盘。

    “我们不收地……”

    “我们去保全伙计们抵抗风险的能力。”

    大掌柜会为她筹谋,那她也能为她的伙计筹谋。

    万里风波了无愁。

    “哈哈哈哈。”大掌柜为她拍手叫好。

    既然是一场必败无疑的游戏,只要他们带着所有人安全落地,那就已经是胜天半子了。

    林清乐低头笑了一下,她答对了。

    两条岔道,一条向弱者开刀,一条被强者吞没。

    正确答案竟无影无踪地隐藏在这两条路之间,看不见摸不见。

    问道之险,令耳聪者于万声中辨无声,使目明者于万彩中辨无彩。

    既然已经找到破局的办法,林清乐就着手去准备了。

    她前两天才感慨自己是个无事可做的甩手东家,没想到今天就让她找到了一件大事可干。

    这事牵扯得有点多,大掌柜也得被她从榻上拽起来。

    他们得统计温家的府上、铺子、以及田庄上雇佣的所有伙计的数量以及工作年份,再制定出一系列给各个新老伙计发放补贴的制度。

    账房都没听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什么?!”

    他不是不乐意领补贴,就温家现在的经济状况补贴得起吗?林清乐屁钱没赚到,别把自己先给倒贴破产了!

    林清乐道:“先算算,先算算。”

    她心里也有数,这事又急不得,先算算得多少钱,补不起就以后一边赚一边慢慢补。

    账房只感觉脑袋像被钟撞了一样嗡嗡响。

    他现在特别害怕温家破产,到时候前脚领了补贴,后脚工作没了,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大掌柜笑道:“算算吧。”

    别傻愣着了。

    账房长叹一口气,大掌柜也疯了。

    可不是?大掌柜自己从不参与温家的利润分红,只领取薪俸。他不心疼!

    不心疼东家钱的大掌柜,加上不心疼自家钱的东家。两个散财童子凑一块儿了!

    账房让手下的管账伙计把资料拿过来,顶着两个不靠谱的上司,如今他这个财务压力最大。

    “掌柜的,我就一个要求。”

    他是管不到东家,但大掌柜不能跟着不懂事的东家胡来。

    “你们俩悠着点,别把温家整破产了。”

    听到他这句话,大掌柜忍不住笑了一声。

    账房:“……”

    他是严肃的!

    (*`へ?*)

    各个铺子的人员在总账房都有记录,一翻账本就查出来了。

    所有铺子上上下下加上大掌柜,一共是一百零五人。

    其中大掌柜的工作年限最高,达到十三年。此外十年以上的有三位、五年以上的二十七位。

    以每工作五年就补贴一块地的方法来计算,如今田亩均价在七到九两之间。

    也就是说,柜上得支出至少二百八十两白银给伙计们发放这笔补贴。

    若是往年,这笔钱发了也就发了。

    但今年在温家三房上支出了两千两,粮铺支出了一千二百两,又花了一千三百两填了林清乐的窟窿,以及首饰铺掌柜上京的一千五两花销。

    他们预计的总盈利不过也才五千两上下,如今才过半年,只算大头就已经花了六千两,何谈再掏二百八十两出来。

    账房敲着账本,他得先告诉大掌柜和东家如此“好消息”,“我们已经亏了一千两。”

    他认命了!

    谁说林清乐不是丧门星?!

    铺子连年盈利十三年,她一来就干回解放前!

    账房可以给她算账。

    但粮铺那边跟金家杠上,如履薄冰,随时需要银两。当铺又要资金做借贷周转的生意。

    他是一分钱都掏不出来了!

    东家要做,那就她自己去想办法,别说一个林清乐,就算大掌柜都别想叫他再拿钱。

    这不是要钱,这是在对他进行抢劫!

    账房快气晕了,他得回房休息。

    很显然,林清乐已经不可能再试图动柜上的银子了。

    二百八十两白银。

    果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谁能想到温家这些价值上万两的铺面里竟然掏不出二百八十两。

    她知道此事急不得,回去再想想办法。

    其实铺子和温府本就是一家,只是大掌柜将公私财产分得分明,导致两方的账关系不紧密,但并不代表完全不能流通。

    就像大掌柜挪了一千三百两是从柜上补了她私家的钱,而她也有权利从私家的财库里挪一点点回来补贴柜上。

    不过此事的决定权并不完全在她,她得过问她的婆婆。

    林清乐先不找婆婆。

    自从家里两个男主人过世之后,她婆婆就开始吃斋念佛,不能事无巨细地都去打搅她。

    林清乐找了家里的管家,让他也按照铺子里的标准把府上和庄园的下人统计出来。

    她得一碗水端平不是?无论前线还是后勤都在为温家付功劳。

    管家有点纳闷,但还是去做了。

    家里的账没有像铺子上那么清晰,他得花点时间去做。

    直到入夜,管家才从账房里出来,把统计出来的结果交给林清乐。

    温府里下人共有十二个,两个农庄里雇佣的管事与长工共十九人,以及佃农二十八户。

    这些人的流动性并没有像铺子里那么大,其中十有八九都是在温家干了多年的。

    林清乐先把府里的下人和农庄管事以及长工的份额一算,其中虽没有满十年的,但半数以上已满五年,共有一十七人需要发放一亩地的补贴。

    也就是一百三十六两。

    铺前庄上的伙计补贴份额就已经达到四百一十六两。

    但此外还有一份。

    佃农。

    是否要给他们做补贴?

    天底下没有这种先例。

    林清乐颤抖地吐出一口气。

    佃农算是来租用温家耕地的人,她退一万步也没有给自己的承租人发放补贴的道理。

    但却往往是这些佃农的身份最最特殊。

    其他伙计家里日子尚好的有田有房,足以温饱不愁。而佃农却连赖以生存的土地都已经需要租赁,他们是连安身立命的根本都没有了。

    林清乐坐在桌前,看着账目发呆。

    她就算施舍给那些佃农一两亩田也是于事无补。

    她该拿他们怎么办?

    她现在才发现,在她已经不顾自己地想将一些财富平均地分予出去,竟有这样一批人已经羸弱到连接受这千分之一的补助都承受不住的地步。

    烛火摇曳。

    林清乐抚摸着账目上最后合计出来的四百一十六两的数额。

    没有人愿意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割舍出去。

    算盘拨打的声音中。

    账房在心痛、管家在心痛、她也在心痛。

    将已经获得的财富再剥离出去的痛苦犹如附骨之疽,算盘拨打的每一下都如钟声在她耳边敲响。

    但那并非是在赞颂她的美德,而是如魔般的低吟,它们在步步紧逼地劝诫她!

    她现在只要一张手就能把财富全部留下!

    粮铺贩一斗米尚且只得两文。

    四百一十六两白银!

    这是何等暴利!

    只要钱没从她手中出去,她随时都可以推翻这个决策!

    所有人都不说你不必去说!所有人都不做你不必去做!

    停下来。

    不必去搬山填海才赚得那半颗铜子。

    你只要站着不动

    ——就得数不清的白银。

    林清乐的手指摸向那二十八户佃农。

    在她算到这最后一步的时候,这丝丝缕缕牵扯着她心的疼痛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这些羸弱到只能依附于他人生存的佃农,早已如一个个蚁群一般盘踞在千万地主的脚下。

    她对于割舍那些白银的痛苦,在她面对着这群连割肉都无力挽救的人群时,心魔已被从心底涌起的悲伤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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