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乐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布,低着头掉泪。

    宁平也不至于刁钻刻薄。

    温夫人被她这只知道哭和磕头就跑的举动给弄得没脾气了,又拧又怂。

    她恨恨地踢了林清乐一脚,没好气地道:“好好好,让他来见我。”

    “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能耐!”

    林清乐一惊,抬起头看她,泪眼婆娑,“真……真的?”

    温夫人看她磕破的额头就来气,伸指用力戳了一下,“混账东西!”

    林清乐抹抹泪花,破涕为笑,被骂就骂吧,“谢谢娘。”

    温夫人冷笑一声,说道:“别高兴太早,我不喜欢他。”

    林清乐收起布匹,一边道:“娘先见见他就好。”

    别的事就等以后再说,见招拆招吧,至少别连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

    林清乐狠狠抽噎了一下,赶紧抹抹鼻子。

    温夫人真是被这倔种气得不轻,想想又忍不住无奈发笑。

    若真是个没点脾气的软包子,也难以替她守住温家偌大家业。

    至少除了犟之外也没多大坏处。

    死乞白赖缠着小杏的小桃终于见此事了了,等温夫人带着小杏走后,这才赶紧跑回来见林清乐。

    她后怕地松了口气,看看林清乐额头上的伤,起了一个大包,“少夫人,你这脑袋……”

    林清乐后知后觉,现在才觉得疼,额头又烫又晕,“哎……”

    她得躺会儿,哭没气了。

    “头晕……”

    小桃扶她上床休息,“好大的包,不晕就怪了。”

    小桃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去找来药膏替她抹一抹,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清乐摆摆手,有点傻乐,“没事。”

    小桃猜道:“是不是那小子的事?你说你值得吗?磕破相了怎么办?真便宜他。”

    林清乐抱着枕头趴过身,闭上眼休息,说道:“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小桃一边给她擦药,一边心疼地道:“你是女人,不是君子。我看书上有句话怎么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在这些情情爱爱上,我们女人,总是要吃亏一点。”

    林清乐听她讲得头头是道,转过头看她,掐一掐她的脸蛋,“小桃,你这嘴可真利索。”

    小桃耸耸肩。

    她来温家早,跟着傻少爷读过两年书。傻少爷是个傻子,忙前忙后都是她顾着,倒是真比其他丫鬟更精明一些。

    “你可别嫌我多嘴。”

    林清乐倒是没嫌她,只是天天被小桃在耳边唠叨着,“我的事,又不一样。”

    她这次和婆婆吵架,对宁平没有私心。她只是不接受婆婆无端厌弃宁平而已。

    不过好在婆婆同意见他了。

    林清乐支着下巴出神,眼神飘飘忽忽,略带期冀,“我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宁平不差,不是吗?”

    小桃笑她着了魔,摇摇头从床边离开,让她休息,“但愿男儿重意气。”

    宁平不知道这点事后还有如此波折,跟着毕飞修好猪圈的后脚,这才得到了小桃送来的消息。

    温夫人准备见他了。

    宁平见林清乐这几日都没来铺子上,“你少夫人人呢?”

    小桃臭着脸,不乐意告诉他林清乐受伤的事,“你什么身份?少夫人什么身份?哪是你想见就见的?”

    宁平决定早晚把这刺球打发去给前夫哥守墓,“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宁平抽空去洗了个澡,换好衣裳,顺路去买些礼物,拎去温府。

    门房这次把他带进了院子,让他在堂上等着。

    宁平吐出一口气,有点紧张,喝口水缓一缓。

    这一等竟是一个多时辰,宁平从入门的紧张等得有点乏了,管家这才将他叫起,“公子,我家夫人来了。”

    宁平站起身,等了一会儿,这才看到温夫人从后院进来,“夫人。”

    温夫人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以前虽照过面,但对这人的印象实在可恶,“坐吧。”

    管家重新上了茶。

    温夫人端杯喝茶,眼皮也不抬地道:“来找我什么事?你说吧。”

    宁平见这架势,就知道温夫人不待见他,心里斟酌了一下,说道:“我……来谢夫人的恩德。”

    宁平道:“没有温家收留我,我可能早就饿死街头了,今日特来谢夫人大恩。”

    两人虽然心里都明白事,但偏偏谁也不能点破,只能扯点别的。

    温夫人抬眼看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家的伙计足有上百人,若各个都跑来谢我赏饭吃,我光见你们都忙得不行了。”

    这是损宁平呢。

    宁平道:“别人可以不谢,我不能不谢。”

    他被人嫌又不是一次两次,这点压力不足为难,只当听不懂,“没有大掌柜和少夫人救我于水火,我今天也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对于大夫人来说,只是多个伙计的事,对我来说却是救命之恩。”

    温夫人听他敢提林清乐,心里瞬间就升起烦躁之意,声音顿时冷了两分,“你现在谢也谢了,赶紧走吧,不用再来了,温家不缺你拿来的那点东西。”

    温夫人一摆手,准备起身离开,让管家赶客,“把他这两天拿来的东西全部拎出去。”

    这真是油盐不进的架势。

    宁平赶紧上前一步道:“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温夫人冷笑一声,“知道是不情之请你还敢说?滚!”

    宁平在被管家带人赶出去之前赶紧道:“夫人,温家大恩,我无以为报。我希望夫人能让我做柜上总监,当牛做马以报温家恩德。”

    “嗯?”温夫人愣了一下,还以为他嘴里要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没想到竟是不要脸地跑来要职位来了,“你说什么?!”

    宁平道:“我想当二掌柜。”

    他犯病归犯病,不至于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他再敢提林清乐半句,温夫人能打死他,干脆说点其他离谱的事。

    宁平张嘴要东西可从来都是泰然自若,跟在家一样,坦然道:“铺子上的事我都熟了,我现在什么杂活都干,但没一个踏实的位置,我希望夫人能给我一个机会。”

    宁平去把礼物都推到管家怀里,“收着,您别嫌弃,千万收着,给我一个机会。”

    “……”温夫人无语。

    她忽然有点脑子泛空。

    “柜上的事都由大掌柜决定。”

    宁平道:“是,大掌柜管着柜上的事。但您毕竟是大东家,只要您同意一声,大掌柜那边也好交代。”

    温夫人真是被他的厚颜无耻气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毛头也敢瞄二掌柜的位置,她真没看出宁平有多少能耐。

    “我看柜上有大掌柜就够了,用不着再安排。”

    宁平道:“夫人,若是以前,确实由大掌柜一人管着就够了。但现在温家去长丰开了分铺,大掌柜如今又兼管粮铺的事。再让他一人管着两地,实在有点辛苦。”

    宁平道:“我年轻,我不怕辛苦。”

    “……”温夫人,“那也用不着。”

    “……好吧。”宁平有点失落,二掌柜的位置他也要不着。

    宁平道:“那我以后再来,有什么事,夫人尽管吩咐我就行。”

    宁平赶紧辞别就走。

    好多歹说是没让人把他轰出来。

    宁平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说错一句话就得被人扫地出门。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吓得他出一身虚汗,筋疲力尽。

    宁平吐了口气。

    跟这小寡妇的姻缘真难成!

    出门后他饿得不行,找个摊子吃碗汤面,垫垫肚子。

    不过一会儿,小桃竟找了过来,在摊外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宁平吃完面,问道:“嗯?怕我不请你吃?我不至于跟你一个女人计较。”

    小桃凉凉地笑了一声,“用不着你请。”

    小桃走进来,甩了张纸给他,“喏。”

    宁平打开看了一眼,是林清乐的字迹,纸上写了一句话,“待到来年盛夏夜,萍萍荷叶碧连天。”

    宁平忍不住心头一乐,端起碗把汤喝完,收好纸张,从怀中掏出一点碎银子丢到小桃手里,“伸手。”

    “嗯?”小桃眼睛一亮,一钱碎银,不要白不要。

    宁平笑道:“请你去看西厢记。”

    小桃把钱收好,等他走出摊才忽然反应过来宁平说了什么,骂道:“登徒子!”

    宁平笑着离开。

    回去之前,宁平又买了一份礼物,原模原样地拎回去送给死狐狸。说好了一式两份,送给温家的,绝对不少给大掌柜。

    托大掌柜的福,当铺伙计最近吃得挺好。

    账房一边吃糕点配茶,一边道:“还是大掌柜御下有方。”

    大掌柜道:“哎,是他机灵,后生可畏。”

    宁平受够了他俩爱唱双簧,一边给账房帮忙核账,说道:“说得好,你考不考虑给我升个二掌柜。”

    他总不能白吃他的东西吧。

    大掌柜挑眉,看他一眼,惊诧万分,“不考虑。”

    宁平是认真的,他不能混吃等死,否则早晚被温夫人挤兑死,“差哪里?”

    大掌柜打量了他一会儿,摇头赞叹道:“宁折不曲,死得太快。”

    宁平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他犯病时候给这群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恶劣,也不至于记到现在吧。

    宁平忍不住吐槽,“你们俩拿我找乐子,我有说过半句吗?”

    他脾气够好了吧!

    大掌柜和账房面面相觑,“我们不是在夸你吗?”

    宁平鼻子都气歪,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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