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日子车马慢,书信远,日子过起来慢悠悠的似乎望不到尽头,但夏天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

    当闷热的暑风中第一次渗进一丝凉意的时候,霖铃已经在碧螺山上待了四个多月。

    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不过藏在巾帽里没人发觉。指甲也长了一些,不过被她用现代带来的小工具清理干净了。唯一不变的就是她的胡子,每天依然工工整整地贴在她的嘴唇上方。

    贴得久了,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想法,那就是所有留这个胡型的人都和她一样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比如说鲁迅,她怀疑会不会就是女扮男装的。

    理智上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但鉴于自身经历,她又无法停止这些奇怪的念头。

    大体上她对现在的生活是比较满意的。她在现代就是一个人租房,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环境。有收入,有猫,没烦人的亲戚,这种日子真的还挺不错。

    要说寂寞嘛,有一点,但也不是十分寂寞。她隔三差五就要面对一群学生,祝山长,岑观,甚至王老爹简老爹这些人也常来看她,还有住在隔壁县的李之仪一家。

    她有时候甚至应付不过来,只能推掉一些不必要的应酬。

    这些日子她还有一个消遣,就是读从现代带回去的小说。那几本小说基本上被她翻烂了,尤其是《金瓶梅》,因为这本书里有比较多的恋爱情节,比较符合霖铃的胃口。

    而至于书里的□□描写什么的,霖铃倒没有太大的感觉,因为她也看过一些现代的小黄文,相比之下《金瓶》的肉就算是很清水了。

    有一天,她躺在院子里的胡床上乘凉。胡床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太师椅,只是不能摇晃。

    她头枕在椅垫上,头顶是浓绿的树荫,凉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来,那滋味别提有多舒服。

    她一边享受,突然想起当代某位香港演员的那句著名台词:

    人要是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是的,我和咸鱼没有分别...

    哈哈蛤...

    她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先生好兴致啊。”

    她忙坐起来一看,原来是王老爹。

    “王员外,”霖铃坐起来笑道:“今日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喝茶?”

    王老爹和往常一样乐呵呵地笑道:”前日有个开书铺的朋友送了我一套韩琦相公亲笔注义的《四经》摹本,如今市面上断难买到的。我想着自己一个腌臢商贩,还是不要亵渎了这些好书,特来一趟送给先生。”

    王老爹这些日子以来常常给霖铃送东西,当然也不是什么特别贵的东西,但都是一些巧思之物,用起来特别方便的。比如霖铃此刻躺的胡床就是王老爹送的。

    霖铃刚开始脸皮比较厚,收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到后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开始有意识地回赠王老爹一些礼品。但是她手头没那么多钱,跟不上王老爹送礼的节奏。

    后来王老爹也会意了,不再隔三差五地送东西,只是逢年过节稍微意思意思。今日他新得了这套书,自己留着没什么用,便上山来给每个教习送一套,做点顺水人情。

    霖铃把王老爹请入主屋落座,亲自去里屋给他点茶。等她端着茶盘从里屋出来时,发现王老爹正拿着一本书观摩———正是霖铃随手放在桌上的《金瓶梅》。

    王老爹一边看一边啧啧惊叹道:“先生,这本书你是从何得来的?”

    霖铃只得胡诌道:“是我在滨州的一家书铺里看见的。当时见它题目还有趣,就买了下来。”

    王老爹“嗯”一声,依然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本书。

    宋代的书一般都是页面中心用线装订,重叠起来的向外折的页打开看,这种装订又叫蝴蝶装。而霖铃的这本书却是现代精装的,书脊很硬。

    而且古代的书刻印方式落后,不仅字很大而且有很多多余的墨迹,而霖铃这本书不仅纸张白如雪,字迹如蝇,而且排列整齐,还是横排的!王老爹从娘胎落地到现在就没有见过卖相这么漂亮的书,一时都惊呆了。

    霖铃见王老爹的眼珠子一刻不停地黏在书上,知道他对这本书喜爱至极,便笑道:“王员外,不然这本书就送给你吧。”

    王员外惊喜道:“真的?”

    “有何不可?”

    王员外摩挲着《金瓶梅》的纸张道:“李先生,不知你可否告知在下,这是哪个书铺出售的书呢?”

    “这个...”霖铃眼珠一转,只能瞎编道:“是我在滨州逛街时随意买的,我也不记得了。要不我写信给我滨州的亲友问问,让他们打听打听。”

    王老爹笑道:“不瞒先生,这本书的装订和纸张,在明州那是闻所未闻。如果我能把书印成这个样子,必有大量欲来买书之人,兴许我将来都不用在海上奔波了。”

    霖铃一听,姜还是老的辣,小小一件东西,王老爹竟然已经嗅到商机了,生意人的头脑和别人果然不一样。

    不过自己注定要让王老爹失望了。她只能拱拱手道:“王员外放心,若是滨州那边有消息,我必第一时间告知员外。”

    王员外谢过霖铃。他也没心思再逗留,聊几句天就起身告别,捧着书高高兴兴地下山,研究他的新生意去了。

    **

    王老爹走后,霖铃撸了一会肉圆,又回主屋里去看学生的日记。

    这些天子骏每天都把日记交到她屋子里,自从他两互相道歉以后,关系变得和谐很多。霖铃也觉得挺高兴的。

    虽然她知道和这些学生不过是萍水之缘,但不妨碍她想让彼此的关系变得舒坦一些。

    她看着看着,忽然看到朱勉的日志里夹着一张小纸条。她打开来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勉须要卿知,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方霖铃吓了一大跳。她最近刻苦自学,也知道了这首词是宋代词人张先的一首爱情诗词《千秋岁》。

    朱勉刻意从整首词中挑出这几句,明显有表白的意思。

    难道…他对自己有意思了?

    问题是,自己目前是在扮男人啊!!!!

    朱勉怎么会给个男人写情诗?难道他是...弯的?!还是说他看出了自己是个女的?

    霖铃有点害怕,哪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正在忐忑中,外面有个人满头大汗地跑进来,一面喊她的名字。她扭头一看,正是朱勉。

    “元石,你怎么回事?”霖铃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朱勉气喘吁吁地比划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先生,今日我交的日记中,误夹了一片...一片纸。”

    霖铃把写有那首情诗的纸张晃了晃:“是不是这张?”

    朱勉的脸一下子绿了,忸怩不安道:“是我...放错了,先生,我...我放错了。”

    霖铃看他那副样子,心里已经有了些点数,笑着问他:“元石,你老实说,这片纸是写给谁的?”

    朱勉纠结了半天,终于把实情说了出来。原来几个月前朱勉被他父母拉去相亲——没错,宋朝的相亲风气很盛,几乎和现代不相上下。

    朱勉同学在不情不愿之下见了那个小娘子一面,谁知一见就对那个娘子产生了极强烈的好感,一颗心日日夜夜都拴在那姑娘身上。

    可惜他父母上门提过一次亲,却被对方拒绝了。朱勉不甘心,又打算给那位娘子写些书信,想打动对方的芳心。

    霖铃心里好笑,问朱勉道:“你可知道那位娘子为何要拒绝你?”

    朱勉红着脸,半晌才道:“听他父母说,她嫌弃我有些...肥实。”

    霖铃听了微吃一惊。她没想到古代的小姑娘们也对颜值要求这么高,还嫌弃男的胖,这可有点搞笑了。

    她又打量几眼朱勉,他的脸是有点圆,下巴也有点厚,但整体还算正常范围内,而且朱勉的鼻子挺高,瘦下来应该也是一个帅小伙。

    她憋着笑道:“既然她嫌弃你肥,那你不努力减肥,却给她写这些夹七夹八的诗词,又有什么用呢?反而会让对方觉得你轻浮,对你的印象更差了。”

    朱勉惶恐道:“那...那怎么办呢?”

    霖铃一想,也是。这些学生成天到晚坐在斋舍里念书,又很少运动,确实很容易发胖。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学生中间,真正微胖的人不多,大部分还都是身材匀称的,可能也有体质的关系。

    她看朱勉一副坠入情网,又不得要领的样子,有点微微的同情,对他说道:“你要是想瘦下来也不难,我给你开一张每日锻炼的单子,你照着我单子上写的章程每日运动节食,不出两个月定能瘦下来一些。”

    朱勉一听能瘦,想也不想就说:“求先生教我。”

    霖铃微笑着用笔点点他:“你先回去吧,我写好了明日拿给你。”

    朱勉忙不迭地行礼:“是!多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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