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歧风挤挤眼:“林儿姑娘还不把面具摘下来吗?”

    虞青蝶想想终究瞒不过这司城歧风,面具湿漉漉地黏在脸上本就难受,犹豫再三,到底慢慢吞吞摘了下来。她知道脸上的脂粉必然也已花了,赌气似地拿司城歧风的衣服用力抹了抹脸,就从虞青蝶变成了夏林儿。

    “你替我可惜什么?”她又问。

    “可惜明明极好的姑娘却要遮着脸做人,可惜明明极高的天分却被蓝阁主这样胡乱教导。”

    夏林儿最不愿意听到别人编排师父,黑了脸:“我虽然输给了你大哥,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什么叫胡乱教导?”

    “这么说,戴着魅惑面具暗送秋波这种事,你还挺高兴做?”

    夏林儿难堪地垂下了眼眸:“反正不做这种事,我再练一百年也赢不了你大哥;若将这种事做到极致,男子总有恍惚的时候,我便有机可乘:我只是生得不美罢了。”

    司城歧风没想到这姑娘已经被蓝无心荼毒得这样深,他长叹一声,说:“你若信蓝阁主的,顾着魅惑,招式必然拖沓,要赢常人不难,想赢我大哥这般高手根本痴心妄想。况且,剑是夺命之器,当真两相搏命的时候,你这魅惑之术哪里还派得上用处?你想要精进,就必须把蓝阁主教你的这些通通忘了。你不用妄自菲薄,其实你很有天分,倘若正经修习一些高深剑法,打赢我大哥不难。”

    夏林儿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说:“你司城剑宗的剑法极其精深,你大哥又是勤勉刻苦的男子,我就算天分再高,又如何比得过司城宗家的嫡长子?再说,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难道要叛出师门,去练别的剑法?”

    司城歧风玩世不恭地挑了挑眉:“就因为你自小被蓝阁主收养,你就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夏林儿听他言语之中对自己的过往非常清楚,愈发肯定就是他在自己身上塞了那七个字。

    她一把揪住司城歧风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眼前。少年顺从地弯下修长的身子,眼眸中映出她的身影。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夏林儿紧紧盯住他的眼睛,问,“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少年的眼中露出难言的困顿,被紧紧拉着的衣领使他几乎脸贴着夏林儿的脸。他低声问:“你相信我吗?”

    但,夏林儿看得明明白白,他那样困顿的眼神,明明还在问另一句话:“我能相信你吗?”

    夏林儿忽然开始恐惧。犹如那个雪夜,她趴在彻冷的地上,眼见爹娘和姐姐已然惨死,那些握着长剑的黑色背影都像魔鬼,任何一个转身,那已沾满血的剑就可能再刺进她的身体。

    那时死亡离她那样近,之后的许多年她都为此瑟瑟发抖。然而经过长长的岁月,她似乎已彻底掩藏到了不会被死亡找到的地方。但此时此刻,它突然又变得这样近。

    她松开了司城歧风的衣领,她忽然发现,或许她没有勇气知道真相。

    司城歧风的眼神暗了下去,他直起身子。

    大雨已经停了,林子里叮叮咚咚响着水声。

    “回去吧,”司城歧风说,“去洗个热水澡。”

    两人默不作声地往回走,即将走出林子的时候,司城歧风忽然站住脚:“你我这样只怕引人误会,我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不如你先走,我过会儿再走。”

    夏林儿点点头:“好。”她为难地看看身上司城歧风的衣服,说:“这衣服……”

    “你留着罢。”

    夏林儿点头:“谢二少爷。”她欲走不走,又回身说:“不如二少爷过几日来清灵阁取,我替二少爷洗干净。”

    “我一定来取,”司城歧风眨眨眼,“但记住,千万别洗,我喜欢上面留着林儿姑娘的味道。”

    夏林儿皱了皱眉:登徒子就是登徒子。

    她扭头要走,司城歧风却又一声“林儿姑娘”唤住了她。

    “怎么?”夏林儿问。

    “有种上乘剑法,只认家族血脉,林儿姑娘听说过吗?”司城歧风突来一问。

    夏林儿没有回答,转身离开。她自然是听说过的,她迭家,就是这种罕见的家族。

    -

    司城歧风今晚有家不能回。

    他站在司城宗宅的大门前,听里头欢声笑语,他却不能进去。这几日试剑大会,表面是年轻人比试,其实是各大门派间较劲。只是各张老脸们豁不出去,因而教弟子们比试罢了。虞阳城自然也聚了成群各大门派的主干人物,这些人物都被安排在司城宗宅餐宴留宿。

    司城圣山在排除异己上绝不手软,笼络人心时也是孜孜不倦。试剑大会便是他辨别异己、笼络人心的一条路子。他也深知拉帮结派带来的深远影响,试剑大会使他将各大门派尽收眼底,以便他做尽表面和气,暗中挑拨之事。

    对于任何能使他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的事情,他都乐此不疲。

    而司城歧风作为他最隐秘又最犀利的一颗棋子,他不允许司城歧风有一丝脱离掌控的机会。

    面见门派首脑、展露头角这类事情,对司城歧风来说,都是禁忌,一旦逾越必定付出惨痛代价。若没有司城圣山的允许,他甚至不能离开虞阳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黑暗中,像条狗一样趴着,在司城圣山需要时,干所有肮脏的事情。

    所以,他要么在替司城圣山办事,要么就是在找城中姑娘做乐。

    比如此时,众门派在司城宗宅的大堂内笑里藏刀、洽谈事宜,有人问一句:“咦,二公子怎么不见?”司城圣山面露尴尬,大家便就心照不宣了:不用说,肯定又去了哪个花街柳巷,司城宗主的这个宝贝儿子真是把剑宗的脸都丢尽了,哈哈哈哈……

    以往司城歧风替司城圣山做的,多是杀人灭口、排除异已之事。近两年司城圣山作为武林之主之势渐成,这类事情便做得少了,多做些挑拨离间、收罗上乘武功的事情。

    司城圣山非常谨慎,得了上乘武功,会让司城歧风先练上一练以试真假。司城歧风从中遭过的罪,不胜枚举。

    然而,最近很不寻常。

    司城圣山突然特别在意灵丹妙药,那个追回的孕妇,也是教人百思不解。

    今夜城中人杂,司城圣山又分身乏术,是一探究竟的好时机。

    他来到春来院,花妈妈立即迎过来,笑得花枝乱颤:“哎哟,二少爷,您来啦,您的包房一直给您留着哪。”

    “双双姑娘,两壶酒,旁的人……”

    “绝对不许进来,是不是?”花妈妈连连答应,“二少爷的规矩,我们都懂,二少爷只管放心。——双双哪,二少爷来啦!”

    司城歧风进到自己的包房,这里几乎是他半个家,一名清瘦秀气的姑娘很快端着两壶酒和一些干果进来。便是司城歧风惯常点的怀双双。

    怀双双衣着素净,妆容也偏清淡,眉眼间透着一股自然风韵。她放下干果,给司城歧风斟了一杯酒,柔声说道:“二少爷近日来得有些缓了。”

    “是吗?”司城歧风一饮而尽,“那真是我的罪过。”

    怀双双嫣然而笑,道:“双双想着,一定是有哪家姑娘,入了二少爷的眼。”

    司城歧风想起清灵阁的夏林儿来,微微一笑。

    “双双果然猜对了么?是哪家姑娘,二少爷能与双双说说么?”

    “正好,我想问问你,”司城歧风转过话头说,“姑娘家都会烦恼自己生得不够美么?”

    “二少爷,”怀双双奇道,“您阅人无数,还需要来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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