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浮现出亲人、族人那一张张惨白的脸,虞青蝶不明白自己怎么还能站着不动,眼睁睁看着司城圣山走过来,略瞅了瞅司城歧风肩膀上的刺伤,说着:“无妨,皮外伤。”然后拍了拍司城歧风受伤的大腿,夹着掌风的手掌没有一丝留情。

    司城歧风立刻疼得唇色都白了,却还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虞青蝶盯着地上带血的剑,手几乎就要伸过去,但司城歧风恳求的眼神制止住她。

    “哎哟蝶儿,”蓝无心催促,“你怎么还傻愣着,快向司城宗主和二公子赔罪呀。”

    虞青蝶只觉满肚子要冒火一般,连嗓子都已干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瞧这孩子,”蓝无心抱歉地说,“吓傻了都。司城宗主、二公子,我向你们赔个不是,这孩子到底年纪还小,学艺不精,收不住手。”

    “是吾儿自己腿软,”司城圣山说,“没有稳住身形,怨不得虞世侄。况且刀剑无眼,习武之人不慎伤着是极寻常的事情,蓝阁主不必放在心上。”

    司城歧风只顾牢牢将虞青蝶盯着,生怕她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司城圣山若知晓虞青蝶已经认出他,虞青蝶必活不过今晚;司城圣山若不知晓,便或许还有几天喘息的时间。

    “二公子千万别怨恨我二师姐呀!”钟真真还以为司城歧风在恼恨,说道,“可能是因为今天一早易玄山庄的易庄主过来,替易大公子向我二师姐提亲,我二师姐所以有些心神不宁了。”

    司城歧风的眼眸一动。

    “哦?”司城圣山道,“有这种事?真是喜事。虞世侄天生丽质,又身手了得,我司城剑宗也很想攀这门亲事。”

    “啊?”钟真真惊讶地问,“那是为司城大公子攀还是为二公子攀?”

    “可惜,”司城圣山却又说,“夺人所爱却不合宜。——歧风,还不快起来。你自己学艺不精挂了彩,反惹蓝阁主和虞世侄过意不去。”

    “是,父亲。”司城歧风应一声,站了起来,完全看不出大腿里还嵌着一枚暗器。在场除了他自己和司城圣山、虞青蝶,显然再没第四人察觉还有暗器一事。

    虞青蝶看他一边冷汗涔涔而下,一边却对司城圣山的指令完成得这般顺畅,都不敢想他是怎么做到的。

    “跟为父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父亲。”司城歧风又应一声,恭顺至极。

    虞青蝶刚才亲眼见司城圣山故意拍击司城歧风大腿伤处,此时司城歧风竟然还要跟这魔鬼回去?以往司城歧风从来不肯说明自己的目的,但现在,虞青蝶似乎已能明白。

    “二公子,”她终于能说出声来,虽然嗓音干哑得难听,“先留下来罢,处理了伤再走不迟。”

    司城歧风望她一眼,说:“小伤,不妨事的。”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司城圣山走了。

    一走出清灵阁,司城圣山说道:“当着我的面,就敢故弄玄虚,是为父对你太宽纵了。”

    司城歧风腿一软险些再次跌倒,好歹站稳了。他早知势必要惹恼司城圣山,此时只能咬死无心之失。他战战兢兢地说:“孩儿冤枉。只是蛊毒发作,孩儿实在支撑不住,才会坏了父亲的事。求父亲饶了孩儿这遭,孩儿真的受不住了。”

    “哼,你还坏不了我的事。”司城圣山说,“你记得十年前的天岭迭家,那个病死的小女孩吗,和你一般大的?”

    司城歧风当然知道自己没能坏事,见司城圣山问起那小女孩,就知司城圣山果然起了疑心。再微小的疑心也足令司城圣山起杀心,司城歧风战栗着答:“孩儿当时年纪小,已经记不清了。”

    “那个小小孩童,竟然诈死?”司城圣山皱眉回忆着,觉得不可思议。七岁的孩子就习得自家剑谱中的招式,并能至今沿用,不算奇怪,但在那种情形下诈死骗过所有人,那就匪夷所思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当时真正的迭家小女就藏在近处,而他七岁的小儿子虽曾看见,但隐瞒了下来。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应当不至于有这般城府。”司城歧风说。

    司城圣山看他一眼,这一眼似乎掀了他一层皮,司城歧风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

    “回去再说话罢。”司城圣山说,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又偏偏灼得人似被火烤。

    司城歧风的腿又抖了起来。然而,无论如何,司城圣山若想折腾他,至少,暂时不会去理会虞青蝶。

    -

    除了易远发说的“快”、“力”、“变”三诀,迭氏剑谱中究竟还多了什么?自从易玄山庄回来,夏林儿就一直苦思冥想着这个问题,她能感觉到,所谓迭氏剑法睥睨武林,法门便在此处。

    可是,究竟是什么?

    她想起小的时候,爹爹会让她和姐姐坐在娘亲精心养护的花圃里,用布蒙住她和姐姐的眼睛,甚至用棉花堵住姐妹俩的耳朵,让她们感受飞绕在周身的蝴蝶。

    那时的她总是完全不知所以,但姐姐在这种情况下也常常能捉住一两只蝴蝶。爹爹就会很高兴。

    夏林儿坐在后院的树下,蒙住眼睛,感受着从树上飘落的树叶。为了减少衣物的干扰,她穿得很单薄,只有一层薄薄的布衫。

    突然,有个人轻轻跃进院墙,夏林儿扯下蒙眼的布巾,就看到了司城歧风那张笑脸。

    见到司城歧风的这一刻,夏林儿才发觉自己心里原来这么记挂他。

    这个登徒子总似乎没有一刻正经,昨日却为了掩盖她的招式,不惜身受利刃。

    “你……”她的声音都微微打着颤,“昨日你伤得怎样?”

    司城歧风歪歪头,问:“林儿姑娘怎知我受伤?”

    夏林儿一愣,当时比试时夏林儿并不在场,所以夏林儿不应该知道这件事。——司城歧风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这个?

    看来,昨日司城圣山确实识破了她的招式,此时已有人在监视清灵阁,司城歧风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我听小师妹说的,”夏林儿道,“小师妹说你流了好多血。”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司城歧风的脸,看他眉眼中不再有昨日那痛楚神色,才稍稍安心。

    “不过皮肉伤,”司城歧风说,“不值得挂心。”

    是吗?夏林儿怀疑地又打量着他的左肩和左腿。若是平常,司城歧风绝对会说“林儿姑娘是在心疼我吗?”之类轻佻的言语,此时答得这般正经,反而教她担心。

    “你怎么回事?”司城歧风问,“三伏天裹厚布,秋寒天倒穿这么薄衣裳,不怕冻病吗?”

    “我不冷,”夏林儿注视着司城歧风有些清瘦的脸,“我很好,司城二少不用替我挂心,多照顾照顾自己罢。”

    这傻姑娘竟然还让别人不要挂心,还说自己很好。司城歧风面上笑呵呵,心里已是十万火急。

    她不知道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吗?他想。以他对司城圣山的了解,两天之内,司城圣山必然下手,这魔鬼从来没有拖延的习惯。时间已经非常紧迫。

    “我听说,”司城歧风问,“易玄山庄向虞姑娘提了亲,不知婚期安排在什么时候?”

    “我二师姐的婚事,师父还没有真正应下来,婚期自然也还没定了。”

    “易玄山庄毕竟是武林三大门派之一,为什么不赶紧应下来?”

    “司城二少难道觉得,我二师姐该嫁吗?”夏林儿问。

    司城歧风愣了一下,但如今夏林儿性命都难保了,已经管不了别的事情。“就算婚事一时还定不下来,”他说,“但听说易玄山庄风景秀丽,如果你们几个师姐借光一起去玩玩,一定有趣。”

    夏林儿自知被司城圣山认出,处境堪忧,此时听司城歧风分明想让她躲去易玄山庄,心里就更确认了,想:我师姐妹个个都是花拳绣腿,带上又有什么用?

    “蝶剑仙子在屋里吗?”司城歧风又说,“我记得有一次在这院里见过她,她今天不在吗?林儿姑娘若让她带你去易玄山庄,肯定好玩得很。”

    这下,夏林儿终于听明白了司城歧风的意思,不由心头大震:这是在提醒她偷梁换柱骗过司城圣山,用云师姐的命换自己的命。

    云师姐宽厚实在,她只需随便找个借口,云师姐肯定愿意扮成蝶剑仙子,与她同去易玄山庄,路上若被司城圣山的人追击,她就撇下师姐,乘机逃逸。师姐到时被杀死在荒山野岭,清灵阁只当她和师姐同时失踪,而司城圣山则会以为虞青蝶已死。

    李代桃僵之计便成,司城歧风好险恶的用心!

    她忽然想起易克柄胸口那正贯中心的致命伤,眼前这人到底是司城圣山的亲儿子。她刚才还对司城歧风满心关切,这时却生出厌恶来。而这厌恶,反把她自己刺得难受。

    “司城二少,”她冷冰冰地说,“不要再说了,你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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