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蝶会逃去哪里,司城圣山和司城歧风一样心里清楚。

    司城歧风与几名夜士一路前往天岭,在山道赶上了先行的夜朽和夜焕,只见他们在一棵倒下的枯树前徘徊。

    地上全是打斗的痕迹,显然虞青蝶在这里碰上了麻烦,但最后是输是赢就不得而知了。司城歧风下了马,借着火把仔细打量地上的痕迹。没有血迹,应该没有受伤,泥土间还夹着些白色的粉末,司城歧风捏起闻了闻,有股熟悉的甜香气味。

    是夏林儿拿给他的糕点。夏林儿遇到的麻烦原来就是江凝儿这个疯婆娘。他还愁哪里去找江凝儿,没想到这婆娘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实在怨不得他了。

    “少主,”夜焕说道,“这两人一个骑马接着从大路往前了,另一个改走了小道。”

    司城歧风“啧”了一声,看来赢的骑马走大道,输的靠腿走小道。夏林儿是输是赢呢?他赌她会赢,她不是在这么多夜士的监控下都脱身了吗?还能输给一个泼妇?

    “我们往哪边走?”夜焕问,“不如分两路?”

    司城歧风瞥了他一眼。夜焕赶紧低下了头,自知又多嘴了,少主从来不喜欢别人教他做事。

    “夜朽、夜浅,”司城歧风道,“你们接着往前探,遇事回报,不得轻举妄动;其余人跟我走。”

    “是!”

    司城歧风几人暂撇下马,转入小路,一路搜寻,黑夜中很快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虞青蝶。”有夜士低声说了一句。那高挑窈窕的体型确实像极,以至于司城歧风开始怀疑,他展开身形,先一步赶上去。

    前面的人很警觉,发现有人追来,立刻狂奔起来。司城歧风随手折根树枝甩过去,前头传来骂娘的声音,司城歧风勾起了嘴角,错不了了,是江凝儿。——这还大家闺秀,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今夜尤其的黑,在这种没有月光的黑夜,山间又不知哪里是石壁,哪里有悬崖,奔跑时会本能地有所顾忌而放慢速度。但江凝儿却不管不顾,径直往前飞奔,完全不计后果。司城歧风竟然赶她不上。

    真是个亡命徒。司城歧风在心里骂了一句。

    前头忽然传来隆隆水声,原来慌不择路间已到了沉剑江。沉剑江两岸断崖异常平整,就好像用剑削过一般,难以攀爬。而且此处地势陡峭,江水奔涌,沉剑江中又随处都是暗礁,凶险无比。后面的几名夜士见状,兵分两头,从侧面围堵,江凝儿的去路已全被封锁。

    司城歧风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里想这疯婆娘可别跳江。谁知他刚这样一想,江凝儿就像听到他心声似的,纵身一跃,投入江中,向对岸游去。

    司城歧风几人瞠目结舌地赶到江边,只见江水黝黑,暗涛汹涌,江中一点身影浮浮沉沉,时隐时现,接着又完全消失不见。司城歧风焦急地在江面寻找,真是用尽毕生目力,简直眼都快看瞎了。

    突然,那点身影从下游的江面冒出来,江凝儿显然体力不支,眼看就要淹死。

    不知死活的疯婆娘。司城歧风又在心里咒骂一句,扯下夜焕挂在腰间的绳索——外出办事,夜士身上总少不了这类应急用品。他沿着江岸追赶江凝儿,抛出手中绳索,可是江凝儿时浮时沉,绳索根本套不住她。

    司城歧风收回绳子,套在身上,然后丢下佩剑,纵身一跃,也跳入江中。已是深秋,江水冰冷,水势又急,司城歧风一入水,就被水浪拍打了个措手不及,翻了好几个跟头不说,还连喝了好几口水。他赶紧调整姿势,奋力朝江凝儿游去。

    几名夜士都惊呆了,为了抓个虞青蝶,少主至于这么玩命吗?反正就算不把虞青蝶抓上岸,虞青蝶多半也会撞死淹死,主人那边可以交待。

    司城歧风何尝不知已然可以交待,但他明白,倘若不把江凝儿拖上岸,江凝儿也不知会被冲到何处,以司城圣山的作风,必然会下令继续搜寻,见不到尸首绝不会罢休,那虞青蝶之事何时才能终结?

    他要虞青蝶永远消失在司城圣山的视野中,要将虞青蝶彻底从司城圣山脑中拔除,只有这样,夏林儿才能再次彻底藏匿起来。

    所以,江凝儿必须活见人,死见尸。

    司城歧风被奔涌的江水裹挟,几次撞上暗礁,很快身上就没一处不痛的了,但他管不了那么多,拼命将手朝江凝儿伸过去。终于,他抓住了江凝儿,暗礁再次撞上来,他似乎听到骨头开裂的声音,但他没有松手。他甩出绳索,缠住江边的树,拖着江凝儿回到岸上。

    江凝儿已奄奄一息,但还是认出了司城歧风,虚弱地问:“为什么救我?”

    司城歧风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喘着气,忽然呵呵呵地笑起来。“你还活着啊!”他笑着赞叹,然后,折下手边一截树枝,将锐利的断口扎进了江凝儿颈侧。

    鲜血“滋”地喷出,江凝儿瞪大了她美丽的眼睛。这个声音她很熟悉,但从未在自己身上听到过。任她再疯也不会想到,这个刚刚九死一生把她从鬼门关救出来的人,竟转眼又亲手将她投入鬼门关。

    这世上原来还有比她更疯的人。

    几名夜士赶过来的时候,江凝儿已经香消玉殒。夜士们犯了难,他们这时发现,虽然看年纪和身型眼前这女子确实像蝶剑仙子,看容貌也是花容月色够得上蝶剑仙子的美名。但毕竟谁也没见过蝶剑仙子真容,如何能确认?

    夜焕在江凝儿身上搜了搜,搜出了那块蝴蝶面具。“是她,”夜士们纷纷放下心中顾虑,“是蝶剑仙子。”

    司城歧风很是庆幸:疯婆娘没有把这面具丢了。

    这面具制作精美,对逃亡的人来说多少能换几个银子,自然不会随意丢弃。现在就剩,怎么样把消息传递给夏林儿,教她再也别做虞青蝶。

    “少主,”夜焕问,“尸首怎么处置?”

    “忘记做事的规矩了吗?”司城歧风说,“烧了。”

    烧了?几名夜士都有些迟疑,好不容易捞上来,难道就直接烧掉?

    但既然司城歧风说烧,也没人敢说不烧。几人拾了些柴火,将尸体放在上面,就准备点火。

    “慢着。”忽然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现出形来。

    司城歧风看过去,原来是鬼夜。夜士停止点火,一个个单膝跪下,行礼道:“参见首领。”

    司城歧风浑身散架似的,这时还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愿动,真不想见到这个鬼。“真是稀奇,”他说,“原来你这条贱狗也有走出狗窝的时候。”

    鬼夜便如同司城圣山的近卫,极少离开虞阳城。

    “虞青蝶狡猾,又面目难辨,”鬼夜道,“主人不放心,因而教我来看看。”

    “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司城歧风说。

    夜士一个个跪着,谁也不敢起来,甚至不敢抬头,生怕自己倒霉做了少主与首领争执间的牺牲品。

    鬼夜细细打量着柴火上的尸身,也看到了放在尸体胸口的那副蝴蝶面具。“无论多像,”他说,“若要确认,就必须留着尸首,扔到清灵阁外,清灵阁中人自然会告诉我们,到底是不是虞青蝶。”

    “好主意啊,”司城歧风嘲讽地说,“蝶剑仙子惨遭杀害,尸首还被扔在清灵阁外的大街上,你想让虞阳的武林子弟们把整个虞阳城翻个个儿吗?如今尸首和面具都在这里,你还要多此一举,给父亲惹些麻烦出来?”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他知道司城圣山不喜欢弄出这种动静。

    鬼夜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少主说得有理,虞青蝶果然还是死得不知不觉的好。但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虞青蝶,总要再确认一番,不然,主人也心中不安。”

    “你不愧是父亲肚子里的蛔虫,”司城歧风说,“非要确认一番也简单,虞青蝶若另有其人,一定会逃去易玄山庄,去庄里一探便知。”

    “易玄山庄自然是要探的,”鬼夜拔剑割下了尸体的头颅,“这头颅也要带回去让主人过目。”

    “这样一个绝色美人,死了也不留个全尸,也就你这狗做得出来。”司城歧风眼看鬼夜将江凝儿那颗赏心悦目的头颅抓在了手里。他嘴上漫不经心地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夜浅是留不得了,他一定在春来院看到了江凝儿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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