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很长,望不到头似的。

    她与司城圣山的赌约已立下两个月,她刚收的紫烟虽然是个美人胚子,但实在笨手笨脚。她只得另觅良徒,偶然在天岭一户人家的后门口看到了衣着单薄,骨瘦如柴的虞青蝶。虞青蝶小小的身板挥舞着大大的长斧正在劈柴,小脸小手冻得通红,挥舞斧头的动作却格外流畅,冻得梆硬的木柴总能一斧头劈开。

    她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出神。

    然后她走进屋,和主人商量买下虞青蝶。不料主人非常爽快,随便收了几个碎银就让她把虞青蝶领走了。

    然后她才知道,原来虞青蝶是个哑巴,没法说话。但教这小哑巴习剑倒是一点不费劲,比云紫烟强了太多。不聋能听话,习剑的天份也高,长得也算五官端正,哑巴就哑巴吧。

    谁料半年后,小哑巴突然开口,一开口就说得有鼻子有眼,自称名叫虞青蝶,爹娘生病过世云云,总之,差点惊掉了她的下巴。

    她便知道这姑娘背后必然有故事。所以,当司城圣山问起虞青蝶的一匹帛书时,她并没有十分惊讶,虽然她从没见过那帛书,但若说当时年仅七岁的虞青蝶从入门时就藏起了这样一种东西,她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蓝无心笑眯眯地望着夏林儿,说道:“那师父就直说了,师父曾见你有匹白帛,上面绣着字的,那是什么东西?”

    师父怎么会见过那东西?就算见过早不问晚不问怎么在此时突然相问?这借口未免拙劣了些。夏林儿说道:“师父不必拐弯抹角,是司城宗主教您来问我的罢?”

    “啊?哈哈哈哈……”蓝无心尴尬地笑,“林儿聪明,还真被你猜对了,师父可奇怪,司城宗主要你这东西做什么?”

    若对师父说实话,只会使彼此陷入险境,夏林儿说道:“这其实本是司城剑宗的剑谱,被司城歧风拿来讨好虞青蝶罢了。司城宗主担心家丑外扬,想必没有对您说实话吧?”她从怀里取出那帛书,递给蓝无心。

    那日从慕寒秋处得知司城圣山在找下半部迭氏剑谱,她就连夜将剑谱誊写了一份,并将原本的剑谱拆去部分文字,绣上错误的字眼。

    因为她知道,司城圣山想要的东西,不拿到手是不会罢休的,当年,司城圣山杀她满门,不就是因为这份剑谱吗?如今,也只有给司城圣山一份假剑谱,才能让他消停。

    “师父,”夏林儿说,“您就说是从虞青蝶留下的物品里找出来的,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蓝无心大喜,将帛书接在手中,说道:“你放心,我怎么会说漏嘴?原来是司城歧风那臭小子给你,司城圣山还说什么是传言和虞青蝶失踪有关的东西。我就想你有这种东西我怎么不知?真是差点上了他的大当。”

    “师父上司城宗主当的,何止这件事。”夏林儿说道。

    蓝无心脸上的笑容一滞。

    夏林儿跪倒在蓝无心面前,说:“师父,徒儿有话要说。”

    蓝无心隐约猜到夏林儿想说的话,声音冷了下来:“你要说什么?”

    “虽然师父没有对徒儿明说要打赢司城业成的原因,但徒儿也曾听到传闻,师父若是为了嫁给司城圣山,徒儿求师父就此放弃罢。”

    司城圣山的原配,司城歧风的母亲有什么好下场?甚至本家都落了个家破人亡,教人细思极恐。虽然很多事不能对蓝无心说,但夏林儿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从小将自己养大的师父往火坑里跳。

    蓝无心的脸抽动了一下,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傻徒儿……你在说什么呀?”

    “不是徒儿懒惰不上进,”夏林儿接着说,“只是徒儿想想那司城圣山,他既然不娶您,又为什么要与您定下这种赌约?他司城剑宗剑法高深,我们小门小派要赢他,根本难如登天!他和您的这种赌约,岂不就是故意蹉跎您的岁月?您不觉得他简直恶毒无比吗?这种人,您就算如愿嫁给他,也不会有好下场。您平日教导我们男子薄情,可是师父,您难道没有看出来,您遇到的这个男子,正是天底下顶薄情的男子!徒儿求师父尽早放弃罢!”

    蓝无心脸色惨白,她一言不发,打开门,慌忙逃离出去。

    夏林儿捏紧了拳头,十多年光阴蹉跎,她明白若要放手师父的心里能有多么痛。

    司城圣山,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也一定要把这个魔鬼送回地狱。

    -

    清早,带着众师弟操练的司城业成有些奇怪,从不缺席迟到的钊天秦,今日竟没有出现。

    莫不是在浔山剿匪受了累,还想歇几天?他想。

    晨练过后,他来到钊天秦的屋子,敲了敲门,屋里没人回应。他推开门,只见屋里空空如也,钊天秦不在里面。

    “师弟,”他问向一名正好从门前经过的剑宗弟子,“你们二师兄呢?”

    “大师兄,”那剑宗弟子答道,“我也不知道啊,从今早就没看见。”

    司城业成不由得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傍晚,司城剑宗的弟子们汇聚到了练武场,连司城歧风也被人从春来院叫了回来。今日整个剑宗的弟子都在寻找钊天秦,此时已经可以确认:二师兄失踪了。

    司城圣山脸色铁青,在众弟子面前缓缓踱着步。“今日没有一人见过钊天秦?”他问。

    众弟子噤若寒蝉,司城业成答道:“父亲,儿子已教弟子们四下打听,不管是剑宗内也好,虞阳城也好,今日都没有人见过二师弟。二师弟应当是在昨日失踪的。”

    “昨日有谁见过钊天秦?”司城圣山又问。

    “昨日早上,”有弟子回答,“弟子们见二师兄出了门,好像是要去清灵阁找慕姑娘,后面有没有再回来,弟子们就不知道了。弟子们已向慕姑娘打听过,说是二师兄与她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也不知又去了哪里。”

    钊天秦作为入门最早的弟子,和司城业成、司城歧风一般,住的是独门独院。他又是二师兄,又刚刚从浔山回来,自也没人敢去多管他在干什么,所以之后钊天秦有没有再回剑宗,已难以考究了。

    “昨日还有谁见过钊天秦?”司城圣山问。

    “根据弟子们打听回报,”司城业成说道,“清灵阁附近的几个摊贩在昨日早上见过二师弟,二师弟昨日确实去过清灵阁,并且不久就离开了。”司城业成说着望了一眼司城歧风,没有接着说下去,摊贩不仅看到了钊天秦,还看到了司城歧风,甚至看到钊天秦将司城歧风带进了一个小巷子。

    这两人都算得上虞阳城里有名有姓的人物,摊贩们自然认得。

    司城歧风目不斜视,就当没看见。

    司城圣山走到司城歧风面前,沉声问:“歧风,你昨日见过你二师兄吗?”

    “回父亲的话,”司城歧风答,“孩儿见过。”

    司城圣山眯了眼:“什么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就是昨天早上,”不同于与司城圣山独处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知道司城圣山轻易不会碰他,司城歧风便坦荡得很,“孩儿在清灵阁附近的大街上正好碰到二师兄,二师兄叫住我,向我打听蝶剑仙子的事情,然后我们就分开了。之后孩儿就没有再见过二师兄。”

    他直挺挺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的地砖,任由司城圣山狠辣的眼神在自己全身上下剜了一遍。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发生任何可疑的事情,司城圣山头一个怀疑的,绝对是他。

    一旁的司城业成这时松开了捏紧的拳头,摊贩确实说,钊天秦是一个人走出的巷子。

    这小子最好在说实话。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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