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底的风与岸上的和煦春风完全不同,吹上来几乎叫人打颤。夏林儿望着眼前这对兄弟,虽然对御剑仙真言的传说一刻也没有信过,但她很明白侍剑人对司城剑宗的意义。

    那是下任宗主的荣耀。

    司城业成冷冷望着司城歧风,开口了:“你要跟我争?”

    “小弟不敢。”司城歧风答。

    “那就跳下去。”就像当年二伯做过的那样,表明对宗主之位无半分觊望。

    “大哥且等我一等。”司城歧风说着望向夏林儿。

    “林儿姑娘,”他说,“你已经被盯紧了,虞青蝶的身份迟早会被发现,要想活命就必须离开虞阳城,今天整个虞阳城的人都聚在了这里,是你逃命的唯一机会。你落水以后人们的注意都会放到我和大哥身上。你立刻上岸,混到人群里,然后躲进树林。——就算再冷也不要回城换衣服,找机会离开,再也不要回来,懂吗?”

    原来,司城歧风约她来剑礁说话是要让她逃跑。

    “我不能走,”夏林儿说,“我不能扔下我师父不管。”

    “你放心,”司城歧风看了眼脸色已变得难看的司城业成,说了下去,“你担心的事我会设法阻止。”

    怎么阻止?夏林儿想,你的任何动作都会被司城圣山察觉,到时又受许多苦楚。“我不走,”她说,“我走了你怎么办?那个魔鬼必然会猜到是你协助我逃走。”

    “不用管我,”司城歧风说,“我应付得来。”司城圣山终还不至于杀他,不过是挨顿教训罢了。

    “我怎么能不管你?你不用再说,我是不会走的。我师父的事也不需要你劳心,我自己会处置。”夏林儿看向了司城业成,接着说,“司城大少爷,可以把话挑明了吧?你娘究竟是怎么死的?你把她的遗骸藏到哪里去了?”

    司城歧风闻言神色一变,看向司城业成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大哥,”他问,“你把娘的遗体挖走了?娘果然不是病逝?”

    但司城业成依旧没有回答,他眯起眼,缓缓说道:“你们两个真是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当着我的面就算计起父亲。”

    司城歧风的脸上透出一抹凄凉:看来大哥终于还是察觉到了真相。他挖走娘的遗骸,藏起那唯一的证据,是否说明,他选择了父亲那边?

    “你那所谓父亲,”夏林儿咬牙道,“根本就是衣冠禽兽。他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滥杀无辜,就连你这弟弟也是他的一个杀人工具。你是他嫡亲长子,但你可知他痴迷长生之术,想来根本不在乎能否后继有人,你的下场不知会不会比你娘好些……”

    “夏林儿!”司城歧风打断道,“你非走不可。”

    “我不走!”夏林儿说,“我若逃走,司城圣山必然心中起疑,我的身份只会更早暴露,到时,司城歧风,那个魔鬼会放过你吗?我是不会走的。留在虞阳也是朝不保夕,那我干脆一吐为快。司城大少爷,你可以藏起你娘的遗骸,但你不要忘记你娘是被谁、怎样杀死!”

    一股寒风贴着江面卷过,夏林儿打了个寒噤。司城业成的脸上依旧是种撼不动的冷漠,他冷冷说:“你们两个,要一起上吗?”似乎此时他只在乎谁是侍剑人。

    司城歧风看向夏林儿,说:“林儿姑娘,记得喝碗姜汤。”他一欺身,将夏林儿撞下了剑礁,然后,决然地望着司城业成。

    “你也下去。”司城业成说。

    “我不能下去,”司城歧风答,“对不住了大哥,我得赢。如果我赢了,还请大哥继续替夏姑娘保守秘密。”夏林儿不肯走,那他就非得赢下侍剑人不可,否则司城圣山会伤害夏林儿惩罚他。

    “你赢得了吗?”司城业成问。

    “大哥不必手下留情,”司城歧风答,“因为我也会竭尽所能的。”

    司城业成眯起了眼:“那我把你打下去也是一样。”

    -

    夏林儿被撞下剑礁,落入冷得刺骨的江水,被浸了个透身凉。江水虽然只有半人深,但水流依旧很快,被水势裹挟着,她一时起不了身,只得仰身躺在水面,任由江水的凉意浸进她周边的皮肤,只觉身上的皮肤似乎也随着江水流淌起来。

    忽然,一道酥麻的感觉在她手臂流过,她扭头看去,只见水面上露着一点鱼鳍——原来是一条鱼正伴着她游。她没有去惊动,看着那鱼悠哉悠哉地游到了她齐腰的位置,那阵微微的酥麻便也随之流到腰间。

    她有些惊奇,因为那鱼虽然伴着她游,但并未触到她的身子。过了一会儿,那阵酥麻又流到了小腿处,她抬头看看,果见那鱼游到了她小腿边上。

    她轻轻划一划腿,那阵酥麻便随着与那尾鱼的远近变化而时缓时急。

    这感觉非常新奇,她轻轻划着腿,试探着那尾鱼,那鱼胆子很大,好像要跟她做游戏似的,一会儿游在她小腿处,一会儿又游到她胳膊旁。那阵酥麻便随着那尾鱼的游动而流淌。

    水波因游鱼而改变,指明了这条调皮小鱼的动向。

    它是要往我脖颈边游吗?她这样想着,那鱼果真游到了她脖颈边。

    她忽然灵光一闪。

    姐姐,是这样吗?

    她忽然明白过来,明白姐姐是怎样在蒙着眼的情况下依旧能捉到蝴蝶。

    她也终于明白剑谱中那句“剑气之末,以肤驭之”,以及类似的每一句莫名其妙的口诀该以何种方式去解。

    她一下子从江水里跳起来,然后趟到岸边,抓住人们放下来的绳索攀爬上去。她没有停留,径直回城往清灵阁奔去。

    春风吹在湿漉漉的身子,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她望望明媚春日,有生以来头一次她感到神明离自己这样近。

    难道真的是有御剑仙在给我启示吗?

    她回到清灵阁,进到自己的房间,关紧门窗。她不急着换衣服,而是取出迭氏剑谱,一字一句低声诵读。

    每一句都验证了她的猜想,她没有想错,迭氏剑谱应对来招,除了像常人一般眼观形耳闻音外,还应以肤感气。

    就好像游鱼会撩动水波,飞舞的蝴蝶会扇动气流,行剑时亦会搅动气流,气流随剑而动,却也暴露剑招的动向,如能感知这微末的气流,便能未卜先知,出奇制胜。

    迭氏剑法最高深的部分便是以此为基础而创。

    未卜先知的剑法自然是能战无不胜,睥睨武林。

    而之所以只有迭家人能练成这剑法,是因为只有迭家人才有这以肤感气的异能。除了易远发所说的“快、力、变”三诀,迭氏剑谱还有第四诀——“感”。

    她握了剑,来到院子,再一次演练起剑法,潮湿的肌肤对气流变得敏感,她当真感知到了剑气的流淌,虽极微弱,但隐约可辨。

    她跪在院中那棵已抽了新芽的大树底下,想起姐姐在花圃中捉到蝴蝶时新奇的笑颜。

    姐姐,姐姐!你果然继承了我们家族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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