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菱说完如释重负,而朔凛懵在原地,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手脚冰冷,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来:“哦……是了,天界根基不稳,天帝为了拉拢老派,想要与我们联姻再正常不过。姐姐于鸣川一战也立了大功,先前天帝还想册封她为战神。她与衍瑆,本就是同侪之中最杰出的,是极为般配的……”
“够了。”幻菱捂住了朔凛的嘴,另一只手拂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
世人皆以为朔凛游手好闲,愚不可及,其实她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你不要说了。”幻菱觉得心慌,朔凛大哭一顿都比现在这般冷静分析好,朔凛越是伤心难过,就越压抑自己。
“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朔凛鼻子陡然一酸,眼前浮光掠影的,有各种各样衍瑆和煦珠的画面交叉在一起,他们如耀眼旭日光芒万丈,而她只是阴沟里爬行的蛆虫,人人喊打,不配与他们站在一起。
朔凛哭起来是无声的,只有眼泪不停地流,偶尔抽泣几声,哭得杏眼红红,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边不住地往酒杯里倒酒,一杯杯大口地灌进喉咙里,这酒是足够烈了,可为何醉不了呢。
“不值得,为了这样一个什么人,不值得。”幻菱忍不住说。
但现在又变得复杂起来,若是从此之后八竿子打不着了多好,非偏偏要成为人姐夫,真是一对冤家。
“忘了他吧,就当他死了,你见到他,就是给他上坟罢了。”
“幻菱你知道吗?我好怀念从前的我。”朔凛带着哭腔,“终日饮酒弹琴,与人疏远冷淡。若不是我非要那什么劳什子情丝,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幻菱打断她,“你过去很可怕,不要那个样子……没事的,没有衍瑆,还有别的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衍瑆已经死了!记住了么,他在你这里,是个死人。来来来。”
幻菱凭空画出一块灵牌来,“衍、瑆、之、灵、位!喏,给你!要不要咱们再变点蜡出来?”
朔凛终于破涕而笑,捏着灵位,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但还是疼得厉害。
她还真变出几根香来,幻菱也摸出个小香炉,两个人煞有介事,进行“祭拜”。
两人玩闹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幻菱回琉光山去了,朔凛一个人飞回瑶华宫。
早起来打扫的宫人们神色怪异,忍不住三三两两贴在一切交头接耳。
见到朔凛来了,马上又作鸟兽散,低头继续扫地。朔凛只能一个威厉的眼神过去,让他们少多嘴。她也知道这些人背后是怎么说她的——
小帝姬真是把瑶华的脸都丢尽了,她还要不要脸,竟然肖想天界太子?
脚似有千斤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望月宫,踏进宫门之时,却见涂儿等人竟跪在前厅外的空地上,左右两边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人,神色皆是如出一辙的严肃,均穿着光明宫的金色宫装,系着银色腰带。
“母帝醒了?”朔凛心里咚咚,她的母帝常年沉睡,醒过来的时间分外少,往日都是姐姐煦珠在料理族中大小事务。
朔凛推开房门,果见朝翊就坐在主位上。
朝翊的黑发长落地,凤眼高挑,长眉入鬓,目光凌厉,看到朔凛,眼里的冷消去几分,嘴角微上扬:“又去哪里胡闹了?”
“呵……”朔凛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母帝您醒过来啦?”
朝翊一眼看到她眼睛泛红,空气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酒气。
朔凛和衍瑆的事,朝翊一醒过来就有人报上来了。
这件事错不在朔凛,若不是因为至纯至粹,朔凛怎么会如此冲动,爱并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嚼舌根子的废物,嫉妒她的宝贝女儿朔凛,拥有世上难寻的美貌和血脉。
“几日前便醒了,不想打扰你这个混世魔王游山玩水,便不来看你。今夜才来,果然,你这个小魔王……玩归玩,可要保重身体。喝的什么酒?”
“女儿知道的,母帝放心。这酒是幻菱带给我的,她是我的好姐妹,母帝你也可以放心。”
朝翊一听到幻菱两个字,面露不悦。
琉光就这一个帝姬,指望着幻菱带着琉光出人头地,朔凛性子单纯,不定要怎么被幻菱利用。
情丝的事情,是朝翊心中的一根刺,尽管朔凛支支吾吾,但朝翊大概知道,这件事和她那小姐妹幻菱脱不了干系。
朔凛觉察到朝翊的不喜,马上闭嘴不提幻菱。
母帝的猜疑心重,族内瑶光、华光、琉光三支暗流涌动,她相信不了幻菱也是情理之中。
母女俩心照不宣地另说别事,过了一会儿,朝翊才收敛起笑容。
一说到姐姐,母帝就会露出这般沉重复杂的神情,这次比之从前更加难看,朔凛静静地等朝翊开口,心里七上八下,如一叶扁舟漂浮在涛浪之上。
“你去劝劝你姐姐。”
朝翊的语气充满了无可奈何,而朔凛的心思早已经转了不知几道弯。
姐姐不愿意嫁给衍瑆?
姐姐一向沉稳,一切以瑶华为重,朔凛是默认姐姐会答应这件婚事的。
母帝让她去劝姐姐,证明姐姐的态度很是坚决,饶是谁也劝不动,这才不得不把她找过来。
“母帝……”朔凛哽咽,带着几分自嘲,“这件事,恐怕我不好去劝。”
“吾知道,你喜欢那小子。”朝翊也是没法子,才把朔凛搬出来,若不是迫在眉睫,她怎么会舍得让朔凛掺和进来?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瑶华与天界互惠互利,是瑶华崛起的机会。天帝看中的是煦珠,母亲也左右不得。凛儿,莫怪吾。”
“女儿岂敢责怪母帝?只是还请母帝体谅……”朔凛哭腔变重,“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可是让我去劝姐姐嫁给我的心上人,这实在太过剜心,女儿做不到啊……”
朝翊紧蹙眉头,攥紧了拳头。
情丝,就是那根不该有的情丝,害得朔凛情根深种,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们俩姐妹,一个两个,合起来是想要气死我是吗?”
朝翊怒不可遏,甩袖离开,留朔凛在原地抽泣。
朔凛本想要追上去,却发现双脚发软,如何也动弹不得了。
朝翊带着一众人,径直来到了曜日宫。
宫内死气沉沉,没有一棵花草,时不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身为瑶华的支柱,一向冷静、高贵、典雅的煦珠大帝姬,此刻正在房中发泄,她没有哭,只是冷着脸,把所见之物全都砸了,撕了。
朝翊进来,煦珠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她的凤眼和朝翊如出一辙,甚至更加清冷。
“母帝方才去看妹妹了?”煦珠的声音依然沉着,只是隐隐含着股疯狂,她还带着诡异的笑意,“妹妹和衍瑆的事情,想必母帝也知道了吧。可是母帝为何不选妹妹与衍瑆成亲呢?”
“煦珠,你不要如此揣测吾。吾说过,你乃天帝属意。”
“不。”煦珠轻轻摇头,顺手将一本上古典籍撕碎,眼睛不眨地弃之如履,“我和妹妹是谁嫁给衍瑆根本不重要。天帝属意我,不过是因为他见过我,不知道我还有个不太成器的妹妹。母帝完全可以告诉天帝,我妹妹痴迷衍瑆痴迷得不得了,如此便可顺理成章。可是母帝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偏心!”
“煦珠,你住口!”
“我就要说!”煦珠激动得大笑几声,“因为衍瑆有个人人皆知的心上人班殊!他也是个可怜的情种。嫁给衍瑆,不过是一桩没有爱的政治婚姻罢了。如果不巧那个人是钟情于他的可怜虫,终日只会以泪洗面,你怎么舍得让朔凛伤心落泪呢?所以,只能选我了。”
“可是母帝想过么?或许朔凛再苦也愿意嫁呢?或许我煦珠也有别的心上人呢?说到底,你最在意的是你自己,而后,才是朔凛。而我,不配被您挂念。我过得多么艰辛无所谓。”
朝翊抬起手,就要一巴掌打下去,她不知道怎么这次不过昏睡长了些时间,乖巧懂事的煦珠怎么就变得如此叛逆。
忽而,手腕上被人用力一抓,她回过头去,看到了还喘着气的朔凛。
朔凛的杏眼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朝翊一下子就心软了。
“母帝,不要打姐姐……”
“够了。”幻菱捂住了朔凛的嘴,另一只手拂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
世人皆以为朔凛游手好闲,愚不可及,其实她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你不要说了。”幻菱觉得心慌,朔凛大哭一顿都比现在这般冷静分析好,朔凛越是伤心难过,就越压抑自己。
“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朔凛鼻子陡然一酸,眼前浮光掠影的,有各种各样衍瑆和煦珠的画面交叉在一起,他们如耀眼旭日光芒万丈,而她只是阴沟里爬行的蛆虫,人人喊打,不配与他们站在一起。
朔凛哭起来是无声的,只有眼泪不停地流,偶尔抽泣几声,哭得杏眼红红,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边不住地往酒杯里倒酒,一杯杯大口地灌进喉咙里,这酒是足够烈了,可为何醉不了呢。
“不值得,为了这样一个什么人,不值得。”幻菱忍不住说。
但现在又变得复杂起来,若是从此之后八竿子打不着了多好,非偏偏要成为人姐夫,真是一对冤家。
“忘了他吧,就当他死了,你见到他,就是给他上坟罢了。”
“幻菱你知道吗?我好怀念从前的我。”朔凛带着哭腔,“终日饮酒弹琴,与人疏远冷淡。若不是我非要那什么劳什子情丝,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幻菱打断她,“你过去很可怕,不要那个样子……没事的,没有衍瑆,还有别的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衍瑆已经死了!记住了么,他在你这里,是个死人。来来来。”
幻菱凭空画出一块灵牌来,“衍、瑆、之、灵、位!喏,给你!要不要咱们再变点蜡出来?”
朔凛终于破涕而笑,捏着灵位,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但还是疼得厉害。
她还真变出几根香来,幻菱也摸出个小香炉,两个人煞有介事,进行“祭拜”。
两人玩闹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幻菱回琉光山去了,朔凛一个人飞回瑶华宫。
早起来打扫的宫人们神色怪异,忍不住三三两两贴在一切交头接耳。
见到朔凛来了,马上又作鸟兽散,低头继续扫地。朔凛只能一个威厉的眼神过去,让他们少多嘴。她也知道这些人背后是怎么说她的——
小帝姬真是把瑶华的脸都丢尽了,她还要不要脸,竟然肖想天界太子?
脚似有千斤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望月宫,踏进宫门之时,却见涂儿等人竟跪在前厅外的空地上,左右两边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人,神色皆是如出一辙的严肃,均穿着光明宫的金色宫装,系着银色腰带。
“母帝醒了?”朔凛心里咚咚,她的母帝常年沉睡,醒过来的时间分外少,往日都是姐姐煦珠在料理族中大小事务。
朔凛推开房门,果见朝翊就坐在主位上。
朝翊的黑发长落地,凤眼高挑,长眉入鬓,目光凌厉,看到朔凛,眼里的冷消去几分,嘴角微上扬:“又去哪里胡闹了?”
“呵……”朔凛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母帝您醒过来啦?”
朝翊一眼看到她眼睛泛红,空气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酒气。
朔凛和衍瑆的事,朝翊一醒过来就有人报上来了。
这件事错不在朔凛,若不是因为至纯至粹,朔凛怎么会如此冲动,爱并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嚼舌根子的废物,嫉妒她的宝贝女儿朔凛,拥有世上难寻的美貌和血脉。
“几日前便醒了,不想打扰你这个混世魔王游山玩水,便不来看你。今夜才来,果然,你这个小魔王……玩归玩,可要保重身体。喝的什么酒?”
“女儿知道的,母帝放心。这酒是幻菱带给我的,她是我的好姐妹,母帝你也可以放心。”
朝翊一听到幻菱两个字,面露不悦。
琉光就这一个帝姬,指望着幻菱带着琉光出人头地,朔凛性子单纯,不定要怎么被幻菱利用。
情丝的事情,是朝翊心中的一根刺,尽管朔凛支支吾吾,但朝翊大概知道,这件事和她那小姐妹幻菱脱不了干系。
朔凛觉察到朝翊的不喜,马上闭嘴不提幻菱。
母帝的猜疑心重,族内瑶光、华光、琉光三支暗流涌动,她相信不了幻菱也是情理之中。
母女俩心照不宣地另说别事,过了一会儿,朝翊才收敛起笑容。
一说到姐姐,母帝就会露出这般沉重复杂的神情,这次比之从前更加难看,朔凛静静地等朝翊开口,心里七上八下,如一叶扁舟漂浮在涛浪之上。
“你去劝劝你姐姐。”
朝翊的语气充满了无可奈何,而朔凛的心思早已经转了不知几道弯。
姐姐不愿意嫁给衍瑆?
姐姐一向沉稳,一切以瑶华为重,朔凛是默认姐姐会答应这件婚事的。
母帝让她去劝姐姐,证明姐姐的态度很是坚决,饶是谁也劝不动,这才不得不把她找过来。
“母帝……”朔凛哽咽,带着几分自嘲,“这件事,恐怕我不好去劝。”
“吾知道,你喜欢那小子。”朝翊也是没法子,才把朔凛搬出来,若不是迫在眉睫,她怎么会舍得让朔凛掺和进来?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瑶华与天界互惠互利,是瑶华崛起的机会。天帝看中的是煦珠,母亲也左右不得。凛儿,莫怪吾。”
“女儿岂敢责怪母帝?只是还请母帝体谅……”朔凛哭腔变重,“我明白,我都明白的。可是让我去劝姐姐嫁给我的心上人,这实在太过剜心,女儿做不到啊……”
朝翊紧蹙眉头,攥紧了拳头。
情丝,就是那根不该有的情丝,害得朔凛情根深种,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们俩姐妹,一个两个,合起来是想要气死我是吗?”
朝翊怒不可遏,甩袖离开,留朔凛在原地抽泣。
朔凛本想要追上去,却发现双脚发软,如何也动弹不得了。
朝翊带着一众人,径直来到了曜日宫。
宫内死气沉沉,没有一棵花草,时不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身为瑶华的支柱,一向冷静、高贵、典雅的煦珠大帝姬,此刻正在房中发泄,她没有哭,只是冷着脸,把所见之物全都砸了,撕了。
朝翊进来,煦珠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她的凤眼和朝翊如出一辙,甚至更加清冷。
“母帝方才去看妹妹了?”煦珠的声音依然沉着,只是隐隐含着股疯狂,她还带着诡异的笑意,“妹妹和衍瑆的事情,想必母帝也知道了吧。可是母帝为何不选妹妹与衍瑆成亲呢?”
“煦珠,你不要如此揣测吾。吾说过,你乃天帝属意。”
“不。”煦珠轻轻摇头,顺手将一本上古典籍撕碎,眼睛不眨地弃之如履,“我和妹妹是谁嫁给衍瑆根本不重要。天帝属意我,不过是因为他见过我,不知道我还有个不太成器的妹妹。母帝完全可以告诉天帝,我妹妹痴迷衍瑆痴迷得不得了,如此便可顺理成章。可是母帝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偏心!”
“煦珠,你住口!”
“我就要说!”煦珠激动得大笑几声,“因为衍瑆有个人人皆知的心上人班殊!他也是个可怜的情种。嫁给衍瑆,不过是一桩没有爱的政治婚姻罢了。如果不巧那个人是钟情于他的可怜虫,终日只会以泪洗面,你怎么舍得让朔凛伤心落泪呢?所以,只能选我了。”
“可是母帝想过么?或许朔凛再苦也愿意嫁呢?或许我煦珠也有别的心上人呢?说到底,你最在意的是你自己,而后,才是朔凛。而我,不配被您挂念。我过得多么艰辛无所谓。”
朝翊抬起手,就要一巴掌打下去,她不知道怎么这次不过昏睡长了些时间,乖巧懂事的煦珠怎么就变得如此叛逆。
忽而,手腕上被人用力一抓,她回过头去,看到了还喘着气的朔凛。
朔凛的杏眼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朝翊一下子就心软了。
“母帝,不要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