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逢已经半个月没有出现了,他这个人实在是犟种,玉簪只不过是个台阶,他接过就是下了。那玉簪能不能修好任袅回还不知道吗?

    她懊恼地踢了一路小石子,又在路边买了一堆零食,双手都抱不下。

    那锦袍男子身形高大,连脚下的阴影都是一大片的,让任袅回想起了曾经那个小院里的大树,想起了砸在他头顶的果子,那果子最后还让李香凝给啃了。

    “这次不翻墙了。”任袅回走到门边打开门锁,“特意晚饭前来,是想蹭饭吗?”

    李逢跟着进了院中,她还来不及走两步,就让他拽住了胳膊。

    他从怀里拿出那个木匣子,交到了任袅回的手上,“需要帮你戴上吗?”

    木匣里,那根玉簪断掉的地方被金子裹住,重新连接了起来。

    任袅回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发髻,“簪上吧,正好缺一根簪子。”

    李逢的动作很轻,他的手已经没有半个月前那么红肿了,只是依然有些粗糙。

    他将簪子插得东倒西歪,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插到正确的位置上。

    “你拿得动刀,却拿不了簪子吗?”任袅回都站累了,握着他的手,将簪子插进了发髻中。

    “好看吗?”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却飘到了其他地方,耳朵尖也是红的。

    “衬你。”李逢想伸手摸她的头,又让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任袅回抬脚就往厨房走,“晚上我要做肉丸汤,留下来吃饭吧。”

    “我来给你打下手。”李逢挽起袖子,他小臂肌肉结实,右手臂还有一道陈年的刀伤。

    任袅回这边捏着肉丸子,眼神不住地往他胳膊上瞟。

    李逢笨手笨脚,完全是帮倒忙,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任袅回握住了他的手腕,脸色铁青,“你要不还是出去吧,我家的碗也是碗啊。”

    菜刚端上桌子,苏槐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两人在院中好一阵寒暄,才揽着彼此的肩膀进了屋内。

    “我走的时候,袅袅连端起饭碗都费劲,现在还会做饭了。”李逢捧起碗喝了口汤,“就是味道还有待商量。”

    任袅回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你是上辈子的记忆吧。”

    苏槐捧场地一口气喝完,“我们袅袅下雨知道躲雨就行了,其他什么都不用会。”

    李逢点点头,膝盖轻轻碰了碰任袅回,“也是,反正吃不死就行。”

    任袅回朝他翻了个白眼。一切都让苏槐尽收眼里。

    李逢走前门离开,下一刻又出现在后院的高墙上,任袅回坐在院子里剥水煮盐花生,偶尔抛给他两粒。

    她也不知道两人为什么要背着苏槐说话,虽然偷偷摸摸确实刺激,但是实在没有必要。

    李逢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抛给任袅回,只是她没有接住,正好砸在脑门上。

    “……”

    她还来不及捂脑门,就有一双粗糙宽大的手摸了上来。

    李逢无声落地,两人脸之间只有一掌距离,他仔细检查过,只发现一点红痕,才放下心来,“实在对不住。”

    任袅回低着头不看他的眼睛,“李逢,你迟早有一天要害死我。”

    “避谶,不说了。”李逢从地上捡起那个盒子,盒子外面让布包了一层,不然得砸出个好歹来,里面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珍珠耳环,“别人给我的,送给你吧。”

    任袅回没接,那珍珠色泽莹润,看起来价值不菲,她抓住了李逢话里的漏洞,“你还未娶妻,怎么会有人送你女人的饰品?”

    李逢摇摇头,“不知道。”

    任袅回摸了摸自己空空荡荡的耳垂,她连耳洞都没有。去年京都流行将干花戴在耳朵上,她原本想去凑个热闹,哥哥说怕天热发炎,到时候会痛得她都睡不着。

    就此作罢。

    李逢现如今也算是京都中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有人上门送礼也很正常。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任袅回推开他的手,“这玉簪我原本都不该收。”

    面前的李逢显然已经是青年模样,但心态还是像刚上幼儿园的小男孩,从家里偷了妈妈的首饰,送给幼儿园最漂亮的小女孩一样。

    李逢有点着急,将盒子塞进了任袅回的手中,“这世上,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这对珍珠耳环算什么。”

    她忽然心头发酸,手脚都有些暖绵无力。即使李逢曾经是不受宠的皇子又如何,两人之间还是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别哭了。”李逢伸出手轻轻地擦掉她的眼泪,他将那盒子随手扔在了地上,看都没看一眼,“我不逼你收礼物了,以后也不会再这么做了。对不住,对不住。”

    她轻轻靠在李逢的肩头,他身体僵硬,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摆,半天之后才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任袅回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才从李逢的怀中出来,她将地上的盒子捡起来,放回李逢的掌心,“别糟蹋好东西,我不要,你也可以给别人。”

    李逢急忙道,“我不会给别人,哪里有别人?”

    任袅回瞪他一眼,“瞎激动什么?你不是还有妹妹吗?难不成你真有别人?啧,那些话本子都没骗人,将军少爷们出去打仗,总会带回来个把美娇娘。”

    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结巴道,“哪,哪里来的美,美娇娘?你别胡乱编排我。”

    当时城门口一瞥,军营里三年,他晒得还有些黑,现在白净了不少,脸红也相当明显。

    “你再大点声,哥哥就要听见了。”任袅回拍拍他的胸口,肌肉确实结实,“行了,天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

    月色下李逢直勾勾看着她,嘴上说着“那我走了”,脚步却不挪动。

    任袅回笑着对他挥挥手,“快走吧。”

    李逢脚步往后挪了两步,又忽然单膝跪下,拉起她的手,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她的手背。

    他的双唇有点干燥,也有点冰,任袅回指尖都在颤抖。

    任袅回手指尖都是烫的,李逢仍然跪着,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袅袅!”前院忽然传来苏槐的声音,任袅回回头的那一刻,李逢忽然握紧她的手,又迅速松开,等她再回头,李逢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任袅回深呼吸几次,平复了心跳,才高声回答苏槐,“哥哥,怎么了?”

    张迎站在前院院门口,抱着一大摞书,苏槐替他分担了一部分,但还是要将两人都压倒了。

    任袅回踮脚拿走了最上面的一小摞,搬进了屋内。

    反复几趟,书堆之后的张迎才见真容,他甫一看见任袅回就吓了一跳,“袅袅这是怎么了,搬几本书脸红成这样。”

    任袅回心不在焉,仿佛李逢的双唇还留在她的手背上,怎么甩也甩不掉,都过了一刻钟,她满眼都还是李逢的那张笑脸。

    苏槐也见她奇奇怪怪的,上手就摸上了她的额头,只是她这会儿浑身都发烫,眼神游移。

    苏槐立刻将人赶回了房间,丢下一堆的书不管,专心熬姜汤去了,张迎也在厨房帮忙,“袅袅原本就身子弱,今天变天她也只穿了那么几件衣服,连个披风都不穿一件。自从那个李逢回来之后,整天都和丢了魂似的。哥,你也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

    苏槐略显严肃地瞪了他一眼,“还用你说,难道我不心疼袅袅?”

    他将还未煮好的姜汤丢给张迎,“你看着火,我去抓几服药回来。”

    张迎点点头,无声叹了口气。

    任袅回被苏槐硬塞进了被褥中,房中的炭火烧得旺,她在炭火下的脸也红扑扑的。她捂住了自己手背,脑子里的想法乱糟糟的,一边想着将李逢甩掉,一边想着把他留下。

    她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和任何异性这样相处过。无论她话本子的内容多离谱,尺度多大,轮到自己头上还是发懵的。

    苏槐很快端着一碗姜汤进来,他摸着任袅回的额头,“你和李逢在后院都说了什么了,怎么还发起烧了?”

    “原来你都知道啊。”任袅回悻悻,垂眸喝了口姜汤。

    “很难听不见,你们再大点声,整条街都要听见了。”苏槐找来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

    “哥哥。”任袅回想抿唇忍住笑意,最后肩膀都在抖动,头上的毛巾都掉了下去。

    苏槐忍无可忍,将她摁回了床上,“想起李逢就这么高兴,你真让哥哥心寒啊。”

    任袅回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是我今天在街上闲逛太久了,风实在太大,下回我出去一定多穿两件衣服。”

    张迎端着药碗从外面进来,任袅回闻见药味就忍不住皱眉,刚要开口拒绝,苏槐就连声哄道,“袅袅乖,喝完哥哥给你买糖。”

    张迎点点头,“我现在就去买。”

    任袅回被这两人逗笑了,“大晚上的买什么糖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她接过药碗,小口喝完。

    张迎看着眼里,“袅袅慢些,这药太苦了,你慢些喝,恐会呕吐。”

    她举起空荡荡的药碗,“好了,喝完我就会好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别整理那些破书了。”

    任袅回晕晕乎乎的,苏槐上手替她捻被角,手掌探至额头,确实没有刚刚那么烫了。

    他和张迎对上眼神,两人缓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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