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遮眼,江湖路,归来时物是人非,生死茫茫。

    “时霜说,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牵鹿的少女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黄沙而行,一路回到塔下,塔铃在风中作响,而鹿背上的人不会作答,已经僵冷。

    游溪扶着别黄昏从鹿背上下来,让他身体靠在塔下。

    “你最后耗尽心血释放的咒,承载了你所有性命,若蝴蝶有飞回来的时候,一切便都有余地。”

    明烛衔泪的阴火飞旋,笼出清光,照映在别黄昏身体上。

    “这道控灵术,可以保护你的身体不腐,当蝴蝶飞回你的心,便可以起死还生。”

    游溪絮说着,又觉得心里开始难受:“我没有时间停留了。别黄昏,剩下的一切,都要看你的死,到底唤回了什么了!”

    越界之门的旋涡在身后张开,游溪回望一眼,转身离去。

    漠留黄昏,风沙呜呜,远方孤雁哀鸣,留下倚靠着孤塔独坐的人影。

    一个挽回的机会,一场父子天伦的梦境,随着塔铃声声寄远。

    “在那瞬间,吾不知为何还能平和转身,静静离开那个地方,如果真有能杀死他的那一天,吾希望就是那一刻。”

    宫无后用树枝挑着篝火,烘烤的温度,温暖不了破碎又冰冷的心,平静的语调,叙述着人间最后一丝温度的失却。

    “朱寒问,公子,那是什么声音?朱寒好像听到哭声,哭的好大声。”

    “吾并未在哭,那时的他依在吾怀中闭落了双眼,如过往纯真般,沉眠在吾的怀抱,吾感觉好像下雪了,但一旁的炉碳,却已黯然,冷灭。”

    “吾杀了古陵逝烟,留下血书,只是区区十字,却用吾一生血泪笔写,写成时一无所有,没喜悦,也没悲伤。”

    “吾什么也未拥有,也没什么不能失去,对吾扭曲的人生,终于有了交代,可是吾的父亲,朱寒,萤姐姐……失去了他们,吾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叶小钗,原谅吾的故事太长,这几日才讲完,但这却是宫无后一生所留下的所有。诞生之前,吾被命运之神注定,被他人操控,这一生,早标记着血泪之眼。”

    “你其实……”

    篝火对面的另一人,慢慢开口,可惜,宫无后已经不想听了。

    已经太晚,又太累了。

    这样扭曲的一生,结束了,便结束了。

    “别用悲悯的语气对吾讲话了,那好像又在加重吾人生的悲惨。用你的剑了结吾,至少能让吾感觉到认同。”

    “外面又下雪了,与吾受宫礼那年同样,来吧,吾的伤势好多了。”

    冰淞雪地,满目银白,静立的两人,迎着风雪。谁也不知在下一刻,会映照谁的哀艳血花。就在枝雪落地的瞬间……短暂的照眼,随之,是快,快得转瞬沦亡的杀光。

    雪花落,雪花飘,雪花可曾记今朝。

    刀萧萧,风萧萧,人在潇潇命树梢。

    刀剑的故事,在挥剑中诉说,宫无后心中无生无死,笑道:“叶小钗,能与你一战,吾此生无憾矣。”

    雪花,白花,灿如生命最后一抹惊艳,剑者的华光,总在生死交关豁出一切时,才激烈绽放。

    “褪下触肌之服,表示此战是公平一决。”

    “豪情。”

    宫无后朱剑一转,蕴染无情的血,夺命的红。叶小钗见状,剑显痴骨,刀敛狂华,剑痴搭刀狂,一收一放,亦攻亦防,怵见慑人寒光。

    “无色无晦,湛若一念。”

    落花失色,迸然一碎,黑暗之间的搏命,是意念之剑的极端交锋,叶小钗凝神喝道:“无黑无白,无刀无剑,亦心亦念,如痴如狂!”

    心神之念同时崩溃,两人口中皆吐朱红,叶小钗看着宫无后,剑的故事,在风雪中发出颤声。

    “能有这番造诣,你不该走上恶途。”

    “人世的风雪,不是说停就停,如同命运的选择,并非尽由人意……吾的人生已经是如此了。注意来!最后一招,将决定你我的命运。”

    跨步凝势,百年血泪,元神一剑。非天非人,非阴非阳,血泪之眼之极致,是天地共鸣的动容。眼见逼命在即,刀狂剑痴向地一插,顶天立地之势,惊现不曾见过的刀剑新境。

    “刀以毁灭,剑以创生,生生不息,乃见天地原相!”

    两条瞬移身影,化入白茫。

    刹那间。

    刀,飞了。剑,坠了。

    人,败了。

    败剑的滋味,这一次,心中已经一片平静。

    “杀掉吾吧,叶小钗,结束宫无后可悲可笑的一生。”

    “吾原想杀你,但生命不是胜利的代价。你讲过,在这个嗜血的武林,活着就是一种代价,吾要你活着。”

    “活着?”宫无后仿佛听到了一种笑话:“扭曲至此的人生,还有前路吗?”

    “错了,在你的故事之外,其实你有另一种选择。”叶小钗收起刀剑,淡淡道:“吾寻到你之前,有位姑娘要吾告知你,漠留黄昏,有人在等。”

    叶小钗远去,留下滴落的雨水,在这瞬间滋长了破灭之后的幼苗。

    “漠留黄昏……吾该回去吗?”

    捡起败剑的滋味,原是这般苦涩,收剑的刹那,是否就代表生命的重生,风没回答,雨没回答。

    山送一程,水送一程,路上人间景,煎熬着内心。

    回去,该回去吗?

    人总近乡时情怯,引路的蝶尚在飞,行路的人,却犹豫又踌躇。

    怕近了,却只是一场落空。

    随他步伐越来越近,红蝶渐渐变多,铺天盖地的席卷着孤塔,消融在塔下。

    万籁俱寂,那人就站在那里,不再有哭声和血味,风吹过,耳中只回荡着一阵有一阵塔铃,平和又安宁。

    “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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