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蝶回去想了半宿,也没想通为什么杜琪胜要说自己叫“杜彬”。

    第二天,月斋早早就起来了,在大厅等候净土族众人集合。

    阿香几人打着哈欠,走出酒店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正被月斋询问夜里干什么去了,却听这时,斜对面金碧辉煌的酒店一阵热闹声,原来是杜琪胜他们也出来了。

    与昨晚的无视不同,这回,那帮人见到净土族一行人,用手肘撞了撞杜琪胜,脸上笑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月斋的情报没更新到最新,还以为双方不对付,生怕净土族的人惹事,赶紧叫了车,带他们走。

    只是一行人到了景区后,一回头,却发现,杜琪胜那帮人也跟在后面,来这里玩了。

    “怎么回事?”月斋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为什么也跟到了这里?”

    净土族一个男生用月斋之前说过的话敷衍他:“你出来玩,人家也出来玩,这里景点都在一起,碰上不是很正常嘛。”

    月斋眯眼,严厉地看向男生。

    男生摸摸鼻子,装着去找云格说话,心虚地跑开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好像不是来找茬的。月斋确定了这个情况后,也懒得刨根问底,随他们去了。

    这一玩,就玩到了中午,月斋带净土族众人去饭店吃饭。

    杜琪胜那帮人也选择了同一个饭店。

    付钱的时候,饭店经理出来,拒绝了月斋的钱,说已经有人替他们买单了。

    “谁?”月斋一愣。

    经理指了指不远处的杜琪胜等人:“那边的几位。”

    这下,月斋更奇怪了。

    趁着月斋跟经理说话,杜小蝶中午喝多了水,去了一趟卫生间。

    厕所门刚关上,就听到两个女孩子进来了,其中一个还很生气。

    “凭什么帮他们买单?一群乡下人,他们也配?”

    “太子爷让买的,又不花你的钱,你激动什么?”

    “所以我才说太子爷干嘛呀,昨天健哥都输了,今天还在这里上赶着讨好他们。”

    “这你就不懂了吧,太子爷是有新目标了……就是他们队伍里最漂亮的那个女的,叫什么茯桑的。”

    “不是吧?那也叫漂亮?”

    “总归比你漂亮就是了。”

    “你!”

    “好了好了,别酸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太子爷跟她交往,说自己叫杜彬。现在你还气吗?”

    “咦?……真的?他真的说自己叫杜彬?”

    “是啊,这是连本名都不想告诉她呢,就是旅游嫌无聊,跟她玩玩,搞个露水情缘。你也不想想,他们杜家什么家庭背景,怎么可能随便就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谈恋爱?”

    “哈哈,这还差不多,太子爷玩死她。”

    “反正你记住,以后都喊他杜彬,或者太子爷,千万别露馅儿。”

    “知道知道,放心吧。”

    两个女孩子洗完手,高高兴兴出去了。

    她们离开后,杜小蝶推开厕所门,站在那里,眼中漆黑一片。

    杜小蝶回到队伍的时候,月斋已经在招呼众人去下一个景点了。

    杜琪胜那帮人继续跟在月斋后面。

    安恺问:“你刚才干嘛去了?现在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

    杜小蝶说:“听到了一件事。”

    安恺:“什么?”

    杜小蝶便将刚刚听到的内容转告给安恺。

    安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了,男人在猎艳的时候,一般都喜欢用假名。”

    杜小蝶说:“这是个渣男。”

    安恺笑了:“对普通女人而言,的确是渣男。可你妈妈不是普通人,净土族还有那么多狩猎者,最后谁猎谁,还真不一定。”

    杜小蝶迟疑道:“他……杜琪胜……真的会是我爸爸吗?”

    安恺没接话,两人抬头,目光全看向了前方的茯桑。

    接下来的一周,杜琪胜那帮人就一直跟着月斋,月斋去哪儿玩,他们也去哪儿玩,还一路给月斋买单,搞的月斋骑虎难下,也不知道要拿什么态度对他们——所谓“金钱开道”,就是指现在这个情况了。

    “今天去的是大悲山。”一大早,月斋就给净土族众人发棉衣,“山上的气候多变,海拔超过3000米,我们爬上去后还会在山顶住一晚,明天才下山,你们注意安全。”

    辛归说:“一眼望去都是树,跟我们族里的森林有什么区别,至于花两天的时间上去玩吗?”

    月斋说:“当然不一样,咱们家有这么高的山吗?这个大悲山可是当地有名的景点,玩其他的,不玩这个,等于白来。”

    月斋都这么说了,辛归只能悻悻闭嘴。

    杜小蝶穿好棉衣后,果然看到杜琪胜他们也来爬山了。

    好歹同行了这么多天,月斋想了想,主动去找对方寒暄。

    说话间,杜琪胜走到了茯桑身边,将自己的好装备递给她:“你用这个,我们俩换。”

    茯桑瞥杜琪胜装备一眼:“不需要,再好的东西,逃命时也是累赘。”

    “逃命?”杜琪胜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爬个山就要逃命了?你玩的太少,改天,我带去你玩跳伞、冲浪,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刺激。”

    杜琪胜没把茯桑的话当回事,茯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一转身,看到了云格。

    云格眼神犀利,周身散发着风雨欲来的气息,显然将她刚刚说的话都听到了耳里。

    云格问:“今天爬山,会遇到危险?”

    茯桑淡淡道:“哦,我逗他的。”

    “逗他?”云格逼近,语气生硬,“你什么时候,会逗不相干的人了?”

    “如果我说,”茯桑看向他的眼睛,“他不是不相干的人呢?”

    云格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怕,两人周围的空气也凝固了。

    杜小蝶看看茯桑,又看看云格,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打岔,寒暄完的月斋适时出声:“好了,大家收拾收拾,该上山了!”

    这一嗓子打破了双方的交流,不论是净土族还是杜琪胜那帮人,纷纷撑起了登山杖,排队上阶梯。

    “走慢点。”头顶是艳阳高照,安恺牵着杜小蝶的手,故意落在了队伍最后面,“我感觉,今天要出事。”

    杜小蝶分享道:“刚才茯桑说,她不需要好装备,因为逃命时是累赘。”

    安恺敏锐道:“她是不是预见到了什么?”

    “不确定。”杜小蝶说,“可是如果真的会遇到危险,她为什么不阻止大家呢?”

    “要是我……”安恺笑的邪气,“明知有危险,会故意把他们带过去,搞死他们,再想办法逃走。”

    杜小蝶沉默了。

    安恺问:“怎么,不相信你妈妈是这样的人?”

    杜小蝶摇头:“我只是觉得,云格、辛归这些狩猎者们非常厉害,他们的能力就是针对巫女的,茯桑逃走的成功率不会高。而且一旦失败,以后茯桑就再也没有机会逃跑了。”

    也就是说,一旦决定把净土族的人往危险里引,茯桑就是正式与他们撕破脸。

    这是一步险棋,不成功便成仁,茯桑——会赌这么大吗?

    更何况,这里头,现在还多了一个未知数杜琪胜。

    杜琪胜在茯桑的世界里,又将扮演什么角色?

    杜小蝶眉头紧蹙。

    见杜小蝶一脸担心,安恺宽慰道:“算了,我们猜什么都没用,不如继续看下去,走马灯会告诉我们答案。”

    走马灯的确会告诉他们答案。

    在净土族一行人爬山的四个小时后,天气骤变,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刮起了大风。

    “怎么回事?”月斋抬头,看着两边摇摆的树枝,“天气预报没说今天会下雨啊。”

    “没事没事,小场面。”路边一个挑夫擦了擦额上的汗,笑呵呵地,“山上的天气就这样,像小孩儿的脸,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我们都习惯了。你们要是害怕,可以到那边的亭子里避一避,等放晴了再走。”

    月斋伸长脖子,看到了挑夫所说的那个亭子。

    “大家——”月斋考虑了一下,高声建议,“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到那个亭子里躲一躲吧,等风停了再走。”

    于是,众人又走向亭子,一个接一个坐到了亭子内圈的长凳上。

    从进入亭子开始,杜小蝶就牢牢跟在了茯桑后面,生怕一个不留神,错过了重要转折点。

    不仅她是这样想的,云格也是这样想的,他紧紧护在茯桑身旁,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风声呜呜,宛如女鬼的哀嚎,整个山里陷入了黑暗。

    十分钟,二十分钟……

    直到乌云消散,风声停息,亭子里什么也没发生。

    月斋走出亭子,对众人道:“好了,出来吧,我们继续爬山。”

    阿香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对杜小蝶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我们真的这么倒霉,会遇到暴雨呢。”

    杜小蝶好奇:“如果遇到了,你怎么办?”

    阿香说:“能怎么办?都爬了四个多小时了,下又下不去,只能等雨停了。”

    杜小蝶:“你就不怕出意外?”

    阿香笑了起来:“再意外能意外到哪儿去?我们可是在森林长大的野孩子,城里的东西不懂就罢了,在野外,可是我们的主场。”

    “打扰一下。”安恺指了指头顶一个方向,“这种情况也会没事吗?”

    顺着他的话,杜小蝶看到,大悲山某处山坡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泥沙与石块,它们迅速汇合、聚集,形成了洪水之势,顺着阶梯蜿蜒爬行,威力之猛,远远看去,仿佛一条巨型蟒蛇……

    月斋脸色一变:“泥石流!我们遇到了泥石流!!!”

    与此同时,之前那个笑着说“小场面”的挑夫也正屁滚尿流的从山上逃下来,一边逃一边喊:“不要慌不要慌!泥石流是垂直往下走的,你们不要垂直跑,往两侧跑!分开!都分开!千万别顺着泥石流的流动方向跑!”

    挑夫的话吓得所有人都慌乱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往两侧跑——于是,先前的亭子成了避难目标,一拨又一拨的人挤到了里面,尖叫连连:

    “不行,亭子里人太多了!你们去别处吧!这里快站不下了!”

    “凭什么我们去别处,你们不去?帮帮忙,那不是还有位置吗?”

    “儿子?我的儿子呢?快来这里,妈给你占了个好位置!”

    “我不好呼吸了!”

    “这亭子太小了,快,爬到上面,上面更安全!”

    一时间,轰鸣声、震动感,外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声,构成了眼前这一片混乱之景。

    安恺死死拉着杜小蝶的手:“我们不能去亭子那里,人太多了,会倒塌的。”

    杜小蝶还不忘四处寻找茯桑:“茯桑呢?茯桑!茯桑——”

    目光所及,茯桑正跟着月斋往亭子相反的方向跑。

    “在那里!”杜小蝶拽着安恺就去追,“走走走!”

    轰隆轰隆。

    先前距离还很远的泥石流眼看着就到了跟前,安恺一把拎起杜小蝶,在泥石流到达的前一秒,跳向了一处高地。

    “抓好!别被冲走!”安恺叫道。

    哗啦哗啦,黑色的泥沙隔绝了两侧狼狈不堪的人们,杜小蝶安全后第一时间就去看茯桑。

    上面,没有。

    左边,没有。

    右边,也没有。

    咦?茯桑人呢?怎么找不到了?

    “云格?巫女呢!你不是一直看着她的吗?”

    泥石流的阵阵轰鸣里,传来了辛归的怒吼。

    杜小蝶这才发现云格的位置就在自己右首,此刻,他抓着一根树干挂在那里,面沉如水,脸色比旁边流动的泥石流还要黑。

    阿香说:“我记得,她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呀。”

    云格不吱声。

    辛归骂:“你倒是说句话呀!人到底上哪儿去了?”

    云格还是不吱声。

    终于,月斋开口了:“云格。”

    月斋代表净土族,身后更是有月玛长老,他既然问了,云格不说也得说。

    好久好久。

    云格沉声道:“泥石流下来的瞬间,她回去救那个杜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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