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游戏厂商展会,作为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厂,自然不会只参展小林总这一个工作室的游戏。但因为他们是入选亚运的项目,自然被当成了重点。

    大会上大老板的讲话稿相当于对外的一个年度宣讲,十分要紧,这次是由总裁办公室的秘书负责牵头,几个宣传公关部的总监主写内容。姜桡是几个总监里最晚到公司的,满打满算不到三个月,她负责的又是重中之重的项目,以至于在秘书的强行要求下,她这两天不得不直接抱着电脑,和秘书一起扎堆办公。

    秘书感叹:“没想到咱俩第一次正式合作,就是干这个。”

    谁都知道给大领导写讲话稿最麻烦,对外对内都要把握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个不小心出个差错被友商抓住穷追猛打,是要负责的。更何况,代表老板身份,那就不同于一般公关稿了,要写出文采,写出高度、写出胸襟,更要写出身居高位者的格局……

    秘书也是第一次帮沈问埕做这个,摸不准他的讲话模式,每次发过去,沈问埕批注回来的文件都要拉着姜桡一起研读——揣摩老板字面下的意思。

    第一稿返回来的意见最多,还能见到整行的批注,到后来字数越来越少,最后的一次批注,已经只剩下了颜色标注,统一回复:“再斟酌斟酌。”

    秘书欲哭无泪,推给姜桡:“前几轮你改的都过了,你能对得上他的频道,继续,继续。”

    姜桡没反驳,确实她一看到标黄的文字,就约莫能猜到他想改的原因。尤其经过几轮过稿意见,她早摸清了他在对外发言稿上的喜好和风格。

    她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在秦淮河畔有广告拍摄,趁着最后这一点儿时间最后改了一遍。

    “我晚上有个广告拍摄,”姜桡边改边说,“马上要走。”

    身边,走到大办公室门外的沈问埕本来没注意到她,听到这句,停下脚步,径直往姜桡的临时办公桌走来。

    姜桡没见秘书搭话,一抬头,正对上瞧着自己的沈问埕,惊讶地怔住。

    不是说今晚的飞机到南京吗?

    她见沈问埕身后的特助和余下几人,顺手把刚发送完文件的电脑合上:“沈总。”

    沈问埕略一点头:“王秘书呢?”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她怎么坐在这儿?

    “刚还在这儿,”姜桡望向四周,猜测说,“估计被谁叫走了。”

    沈问埕没再问,目光没再停留,人也转身,进了大办公室。

    姜桡见玻璃门被关上,没等收拾电脑,沈问埕的消息已至。

    客寻酒:我六点高铁去上海。

    船船桨桨:嗯。

    客寻酒:你下午几点去拍广告。

    船船桨桨:夜戏,七点开拍。

    船船桨桨:要不要一起下午茶?我还约了一个朋友,你要不介意的话。

    客寻酒:没问题。地址发给我,我直接过去。

    半小时后,秦淮河畔一个古色古香的露天咖啡房内,二楼临窗的位子上,姜桡刚到没多久,沈问埕就独自一人上了楼。他见到姜桡,径自走到桌旁。

    姜桡面前坐着的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男人,他在沈问埕没来前还在笑呵呵地说着家里私房菜的后厨八卦,看到沈问埕惊讶了一下,笑着玩笑:“你说来一个朋友,没说是男的。”

    “想他来了,给你们正式介绍,”姜桡指对方,“这是于放,我认识好多年的一个弟弟,”说完指坐下来的沈问埕,“这是——”

    很多年没这个习惯了,竟然不知道如何给好友介绍男朋友。

    两个男人都等着她说。

    “你记得我几个月前在南京高尔夫酒店和你说,碰上电梯间的几个人吗?”姜桡没好意思说出‘男朋友’,先铺垫说,“他就是其中一个。后来,我们就认识了。”

    姜桡终于铺垫完,又对沈问埕说:“当时我不是连着耳机在说话吗?就是在和他联机。”

    沈问埕看出姜桡的不好意思,笑着点点头,先对她的朋友招呼:“你好。”

    于放也笑着点头,颇为友好:“还真是有缘,”说完,他忍不住笑着问姜桡,“所以你们?”

    沈问埕是客,当然不会抢答。

    姜桡不自觉和他对视了一眼,终于对好友点点头:“嗯。”

    “哦~”于放马上端正态度,如见亲人,“幸会!”

    沈问埕属于意外来客,全程没多插话,听姜桡和这个年轻男人闲聊,从两人谈话里约莫猜到,这是姜桡某位很敬重的长辈的儿子,家里生意出了问题,约姜桡见面,看有没有什么朋友介绍能融资的。姜桡因为还有工作,给了于放一个酒店新房间的门卡,让他先去休息休息,等工作完具体聊。

    沈问埕趁着两人说话间,借出去打电话的由头,把这单买了。他从前台结算完,一回头,姜桡恰好也找了借口出来,想买单。

    “我请朋友吃茶,你干嘛买单?”她小声问。

    “难得和你吃下午茶,”沈问埕回说,“难得买一回单。”

    姜桡一笑。还没习惯,已经是男朋友了。

    “有要帮忙的吗?”沈问埕忽然问。

    姜桡意外,轻摇摇头,明显没料到他能有此一问。

    她习惯了成人社会的人情世故,刚刚很小心地在介绍时没提及沈的名字和工作身份,就是怕沈问埕多想。成年人的世界,谈钱最考验交情和感情。他们两个人刚开始谈恋爱,没到多深的地步,这件事本就和他无关,他竟然主动问这个。

    “和你没关系。”姜桡柔声说。

    沈问埕没多问:“那我先去高铁站了。”

    姜桡见他要走,想到他没顾得上休息,过来只是陪着听了一个多小时的闲话,买了单就要走,突然过意不去:“司机等着呢吗?”

    “叫车过来的。”沈问埕回。

    姜桡的顾虑他全都懂,越有工作能力的人越是怕被闲言碎语抹杀一切,既然说好了不公开,他自然能做到滴水不露。

    她再次意外,往深处一想,很快猜到了他是为了避人耳目。

    “我开车送你过去吧,”她说,“自己租的车,不是公司的。”

    宣传部在南京的工作地点多,她为了方便在会场、酒店和广告拍摄的地方到处跑,前两天租了辆车,正好方便送他。

    沈问埕没拒绝,等坐到副驾驶坐上,系安全带的时候才觉得有趣。他一个驾照拿了多年的人竟然两次都被姜桡开车送。不过这次比上次惬意。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落了树荫下来,挡了大片日光,余下的落在两人身上。

    “他爸爸过去帮过我们家,从小就认识的,所以才来找我帮忙。”姜桡边开车,边闲聊着。

    “做生意都这样,起起伏伏正常,”沈问埕宽慰她说,“谁都被帮过,也帮过人。”

    她“嗯”了声。

    静了会儿,瞥见他在看着自己。

    “你这两天累不累?”她关心地问,“跑了好几个城市?”

    “还好,习惯了。”沈问埕回她。

    显然他都忘了被女朋友关心的感觉了,这两天线上聊天还好,姜桡乍一在身边,柔着声音问如此一句,让沈问埕沉默半晌。

    他挺想她的。

    很快到了高铁站的地下车库,她停好车,问:“六点的高铁?”

    安静的车内,姜桡正瞧着时间,手肘突然被拍了一下。她看过去。

    “可以改签。”沈问埕低声说。

    他碰到她的手,说不清谁先主动,就从相安无事到了掌心相握。

    两人从办公室见面就礼礼貌貌的,没有任何额外的接触……前些天晚上也是,和一大群在一处,藏得十分完美,完美得像没有关系的两人。

    而在这里,没有外人。

    他手掌的温度稍高于她的,握得力气挺大。

    姜桡不觉放轻了声音:“别改了,万一那边接站的人问你去哪了,大家都不知道,该有人八卦了。”

    沈问埕笑着说:“我单身好多年了,交个女朋友合情合理。”

    姜桡只当他在开玩笑。她看车上的时间,怕他误了高铁。

    沈问埕怕姜桡因为玩笑不高兴,松开她的手,在下车前认真说:“有我能帮忙的,直接说。”姜桡反应了几秒,原来他还记着那件事,她也认真起来:“真不用,而且我不想和你一开始就在这上边算不清。”

    说完,怕他反驳,紧跟着说:“再说了,这都不是和我直接有关的,是我们家的朋友。你更不该插手了。”

    沈问埕认识她到今天,对她的脾气秉性多少有了解。他也没多解释想法,笑着说:“人有远近亲疏,事有轻重缓急。对自己人没什么应不应该的,只有帮不帮得上。”

    说不感动是假的。他完全不是随口一问,而是当了真。

    “你这么认真的人,”姜桡忍不住笑着问,“没被骗过吗?”

    沈问埕也笑着看了她一眼,未答。

    姜桡当然明白,像这种人年轻时肯定经历过靠吃亏认清朋友的事。

    姜桡再看了一眼时间,不再玩笑:“你把心放肚子里,他家的事儿我能帮。以后要真有解决不了的,再问你。”

    说完,她由衷地说:“谢谢。”

    沈问埕听出那声谢里的复杂情绪,本是要下车了,回看她。

    姜桡已经避开了,先开门下了车,隔着车窗玻璃催他:“快,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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