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原本因为吃糖而开心的面庞略微变了脸,他眼眸低垂,浓密的睫毛扇动,轻声说:“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楚白芷听着这句话感觉自己好像是个渣男,明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我走了你也不能继续待在客栈。我打算以自己的名义帮你租一个小院子,再雇一个厨娘。”

    “我会把我们医馆的独家金疮药给你留两瓶,足够用到痊愈,还会给你留下足够你生活的银两。你觉得怎么样?”

    顾星看着她,眸子又黑又深,他嘴角轻微上扬:“谢谢你。”

    楚白芷有些不好意思:“我等会去外面看看有什么院子,你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居民较少的偏僻的独门小院。”

    顾星喝完药有些有些困,他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楚白芷清楚药起效了,她贴心地让顾星先吃饭:“你身体还受着伤,等会我把早饭拿上来,你吃完饭再睡。”

    她照顾顾星吃完饭,锁门去找赁居。她把自己的要求提出来,中人很快把符合要求的住宅罗列出来。

    经过实地考察,楚白芷以自己的名义租了三个月小院子,院子距离港口较远,人烟稀少,独门的小院甚至没有邻居。

    租赁规矩是押一付三,楚白芷痛快地付了四两银子。这个院子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房屋面积大,环境优美,院里还有葡萄藤和石榴树,内部的各种生活设施齐全。她觉得这足够顾星好好养病。

    顾星在楚白芷走后,脸色一变,他吹了声口哨,外窗翻进来一个灰衣人。顾星神色淡漠,冷冰冰地交代下属:“查一下这个女人的来历。”

    灰衣人领命离开。顾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楚白芷觉得自己的效率相当高,而且运气也不错,中人带她去看的第一座小院就很满意,当场定下。

    她把午饭端到楼上房间里和顾星一起吃。楚白芷发现顾星的吃饭姿态很优雅,但是入肚速度又很快。她被顾星下筷的速度和精度激到,不自觉吃得比往快。因为她不快点吃就没菜了。

    两个人在饭桌上的筷子用出了残影。楚白芷与顾星同时夹到最后一块青椒肉片。楚白芷本来对肉片兴趣不大,可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里,她抢不到这块肉片就像是输了。

    她想着顾星还是病人,要不然把肉片给他?不行。楚白芷语重心长,义正言辞地对他讲:“这肉片有辣椒。我突然想起来你不能吃过多辣椒。”

    她把肉片挟到自己碗里,喜滋滋地说:“所以这个是我的啦。”

    顾星没有多说什么。楚白芷又觉得自己这样欺负病人不太好,弥补说:“等你痊愈,你可以天天吃青椒肉片。而且没人跟你抢,全都是你的。”

    顾星穿着楚言启的一身青色锦缎长衫,袖口与衣摆绣有竹叶暗纹,俨然一位清俊少年公子。他放下木筷,桃花眼里有一些伤感。顾星看着楚白芷,一字一句认真说:“你描述的情景很好,但是不是我想要的。”

    楚白芷心里犯嘀咕,不是他想要的,那什么才是他想要的?她不想深究顾星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反正,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两条平行线突然交汇,会在相遇后要回到自己原本的轨道。楚白芷对此深信不疑。她不知道,以后她还会与这个少年有更多交集。

    楚白芷把门钥匙递给顾星,真挚地讲:“我给你选好了住处。今晚我雇辆马车把你送过去。”又掏出一个金色钱袋,塞到顾星手里:“这个银子你自己收好。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顾星收下沉甸甸的钱袋子,这是楚白芷善意的具象化。

    下午,哥哥来敲门,楚言启看着躺在床上装病的楚白芷面露忧色,他把左手碰碰楚白芷的额头,再贴贴自己的额头,疑惑:“你的额头也不烫,体温还算正常。是昨天下雨太冷了吗?”

    楚白芷缩在被窝里,身体因为紧张,脸部变红,她看着哥哥端着药碗喂她,心里默默哭泣,感叹自己为了顾星牺牲太多。她不敢流露出不愿喝药的迹象,只能含恨喝下苦涩的药汤。

    喝了两口,她实在受不了了,就假装自己手滑,不小心把药碗摔碎。她可怜兮兮地对哥哥说:“哥,你让依竹再熬一碗吧。把药放在桌上就行,我会自己喝的。”

    楚言启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眼睛有一些困惑,他知道楚白芷不想吃药,但是不知道她根本没病,更没想到妹妹再要一份药是给另一个男人。

    哥哥摸了楚白芷的头,让她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吩咐依竹去下面再熬一份,他来收拾现场。

    楚白芷深怕哥哥发现屋里有异样,看到楚言启穿着一身白色直襟长袍,直接说:“大哥,这个让客栈的人来收拾,你穿着一身白衣,弄脏了就不好了。”

    “没关系。”楚言启语出必行,他利落地把碎瓷片与黄褐色的药汁统统收拾好。他收拾完,依竹还没有熬好药,他就在楚白芷的房间转。

    “你这个榻边的屏风是从别处挪来的吗?”楚言启走到榻边,发现这个布置与他房间不一样,转身问楚白芷。

    “嗯,是那个窗户直接开窗风太大,不开又太闷。我就把屏风放到窗户前面,开一点窗。这样既通风又不会被风直接吹到。”楚白芷镇镇有词,讲得很有道理。

    楚言启看了一眼,把窗户关到只留一条缝隙:“你现在生病了,尽量不要开窗户。”

    “我知道的。对了。哥哥,有没有雇到车啊?”楚白芷不想再让楚言启站在榻边,赶快转移话题。

    “嗯,本来订好了后天出发。但是你病了,我想着延期几天,等你什么时候好了再出发。”楚言启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

    楚白芷一下子被哥哥感动到,可是想到她其实根本没生病,她就心虚。

    她试图证明自己身强力壮,出发前可以痊愈。但是被哥哥无情镇压,楚言启的眼神极具压迫力,他说:“时间充裕,我们不着急赶路,而且我对科举颇有把握。可你要是因为陪我赶考,落下病根,我后悔终生。”

    哥哥的眼神非常坚定,她的心暖暖的,甚至那一刻想要全盘托出。

    依竹端着药碗进来了。

    楚白芷瞬间回神,她让哥哥和依竹把药碗留下,她会喝的。

    楚言启看着她说:“我先回去了。”依竹在她的催促下也离开了。

    楚白芷确定他们走远后马上上锁,把药让顾星喝了。喝完把药碗放回桌面,把门锁解开,躺在床上。

    黄昏时刻,楚言启亲自给她送饭,并且把已经喝完的药碗带走。楚白芷说自己要睡觉,让哥哥赶快回去。

    傍晚,她偷偷溜出门,雇了一辆马车,赶到客栈门口。她吹了一声口哨,顾星穿着一身黑衣下楼,上马车。

    楚白芷戴着帷帽,顾星戴着面具。顾星在前面驾马车,楚白芷在马车里给他指路。

    今晚的月亮被暗灰色的云层遮掩,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楚白芷向上看,哥哥房间发出幽幽微光,她透过窗,好像能看见油灯下读书的他。

    两人赶马车赶了了半个时辰。“到了到了。”她大喊。顾星“吁~”拉住马头,缓缓停下。两人下车进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进门是一个空阔的,绿草丛生的院落。院子里的石榴树年纪颇大,一树的枯枝向天空伸展。葡萄藤下一片斑驳的叶影无声摇曳。

    楚白芷热情地给顾星介绍这栋房子的优点。听着她的声音,顾星突然觉得这样挺好的。

    顾星知道自己是个“异乡人”,他意外来到这个世界,从醒来就没有接受过别人不求回报的,满是真心的,善意。他前世是个孤儿,是不被期待的孩子,幸运地被领养,顺利地成长。

    一切正常发展时,旅游登山设备故障,他跌落山崖。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肯定活不了了。就这样吧,他安心地等待死神降临。

    没想到醒来后是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接收了原身的所有记忆,他明白原身也是一个可怜的少年。他的出生导致母亲死亡,愤怒的父亲把他送到外公那里。

    外公是个冷淡的武林高手,他对外孙又爱又恨。原身一直渴望得到亲人的爱与肯定,因此选择挑战当时的高手姚绪。可惜他失败了,生死场上他被姚绪一剑穿心。

    外公求医圣救回的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身体里醒来的是异世的灵魂——顾星。

    其实他也不算骗她,毕竟,他确实是“顾星”。

    夜如黑色锦缎铺展开,院子里的草丛中能听到密密虫声。

    顾星当时是奉当今太子命,暗地清扫当地匪帮。却没想到匪帮关系千丝万缕,悬赏高手来暗杀他。他其实完全打得过来的那两个人,但是他不想待在这个世界,所以放弃抵抗。

    这里没有爱他的人,也没有他爱的人。

    如果死了,是不是可以回家呢?顾星躺在竹林看着星星,右腿的伤口汩汩流血,他已经冻得失去痛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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