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生物钟照旧工作。

    窗帘紧闭,视线漆黑。闹钟在客厅响起,叮叮咚咚,她想起身关掉,身上却觉得一阵酸痛,仿佛经历了一场上万公里的马拉松,骨头与筋肉折磨一宿,发出不堪重荷的抗议。

    她低下头,想寻找到疼痛的根源,赤条条身体与男性的手臂交错在一起,抿起嘴唇,移开视线。

    她在蒋也的怀里安静地躺了一会,转头去看他。

    脸颊蹭过他短簇的头发,他挨得极近,呼吸沉稳地喷吐在颈窝。细碎的眼睫扩下阴翳,他半张脸都在蓝灰色的影下,有一些少见的忧郁与沉静。

    她注视片刻,抽出手,好奇地捏住了他的脸。

    他的脸颊清瘦,没有太多皮肉,她扯了两下,不觉得有什么好捏。蒋也却总喜欢捏她的。

    她没注意手上的力道,对面“嘶——”一声,醒了。

    她立刻收回手,扭过头,闭眼装睡。

    “早上好。”他亲了亲她,“刚刚,是不是你偷偷捏了我?”

    她不理他。

    “过两天是除夕,”他自顾自地问,“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她闷闷地说。对象换了人,来时的计划,一点都用不上了。

    闹钟还在叮叮咚咚地响,她听得烦,又不想在蒋也面前光着身体走动,踢了踢他,“手机在客厅,把闹钟关一下。”

    蒋也应了一声。站起身,只套了条外裤,朝客厅走。没两步,又退回来,拽着被子一角,将她拉过来,裹在怀里,抱着向外走。

    挣扎无果,她只得说:“把我放回去。”

    “一起去。”他说。

    被子太厚,他两只手抱着,摸索拿到桌上的手机,手指寻到大概位置,点了几下,铃声便停了。

    “好了。”他将手机放回桌上,“去穿衣服,我们等下出门。”

    她看了看裹成蚕蛹的自己,“我这样怎么动?”

    “我帮你解开?”他狡黠地笑。

    “不要。”她翻个白眼,扯着被子两角,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手机,一低头,屏幕正亮着,饶莹保养得宜的脸上充满礼貌且八卦的微笑,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

    简牧晚吓得魂飞魄散,手机顷刻间丢出去,在沙发上跳了两下。

    “妈……?”

    -

    简牧晚回到里卧,仓促地套上衣服。

    再出来,蒋也正襟危坐在手机对面,笑容乖巧。

    已经过了开场白的阶段,他看着饶莹,突然咦了一声:“伯母,您好像一位歌剧演员——《希兰海》在苏城那一场的女主角,您知道她吗?”

    饶莹嗓子受伤以后,息声退圈,心里还惦记着往日辉煌。

    乍听他提起,立刻喜笑颜开:“那就是我呀!”

    “我就说,眼熟。”蒋也笑,“可惜那时候一票难求,我只坐在后排远远地看过您,没想到有机会和你通视频电话。”

    简牧晚站在走廊边,听饶莹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沙着嗓子,呵呵地笑出声。

    她走上前,把手机抽走。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她用眼神制止蒋也跟上来的脚步,抱着手机,站到客厅的另一角。

    “你这几天都没有发消息,知不知道我会担心?”饶莹抱怨,“我知道了,有了男朋友,心就野到外面去了。”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饶莹扬起眉:“那是……?”

    “没事情了吧,我先挂了。”她转移话题。

    “过两天是除夕,你没有事,干脆回来。”饶莹喋喋不休,“即便你开了自己的画展,学长的展也要参加进去,你自己的事抓抓紧,不要我一天到晚地催……”

    “他拒绝了。”她胡编堵住饶莹的话,“我在冰岛过年,回去后还有几家画廊要面试,没有时间回家。暑假吧,到时候给你带包。”

    饶莹:“你自己有安排就行。”

    正要与她道别,肩膀一沉,蒋也乱糟糟的头发蹭着脸颊,讲话时,她的身体也跟着一起轻振。

    他乖巧地笑:“伯母再见。下次我和晚晚一起回去看您。”

    饶莹眼角的细纹又皱起来,她高兴地笑,迭声应好。

    简牧晚被他喊得一身鸡皮疙瘩,肩头向后杵,想将他推开。挂断电话,嘴里咕哝:“你乱叫什么?”

    “那我该叫什么,”他揽着细窄的腰,下巴压在肩窝,低低地唤:“宝宝?”

    “叫全名!”

    “不要,”他说:“一点也不特别。这样叫,我和你的同学、路边摊的老板,有什么区别?”

    她不太有底气:“本来也没区别。”

    蒋也捏了一下她的腰,“真狠心。我下周要回佛罗伦萨上课,你是不是也不会来看我?”

    “不会。”

    她一直认为,乘几个小时火车飞机去其他城市见一面其他人,是一种浪费时间的愚蠢行为。

    “好吧,”蒋也并不介意,“那我来找你,一周一次,可以吗?”

    他好像从来不介意多付出更多。

    简牧晚回首,静静审视他脸上是否有花言巧语的成分。

    雷克雅未克今日晴,阳光像一抔白沙,与海水一起澄澈涤荡在他的眼底。

    她问:“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你好像有很多事要做,”蒋也抬起眼,向她笑,“以前,语言班的时候,看过你的便签本。桩桩件件,从今天安排到下个月,不会有意外吗?”

    简牧晚喜欢表达自己的观点。聪明人都有一些自视甚高,她也不例外。

    她转过身,认真地向他说:“如果你把世界当成一台电脑,自己是其中的一个程序,完美运行,就不会有错。”

    “不会累吗?”

    “当然不会。”她说,“我喜欢每一天都有要做的事情。”

    她撇下眼尾盯他,“你肯定不喜欢,对吧?”

    “嗯,”蒋也耸了耸肩膀,笑意坦然,“你就把我当成病毒吧。”

    “只知道爱你的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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