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茵悠悠的缓过神,打骂无用,她只想赶紧打发了他;“体恤公子舟车劳顿前来探望,今日此番只当你失心疯,说了些痴话,不足为信。我这里赠公子二百两银锭,念在你们当日的情分,老爷在时的照拂,务必将你的‘情难自控’烂在心里。姑娘眼看就要出阁,公子只管奔自己好前程,往后你们各不相干,公子走吧!”

    砸钱撵人,破财免灾,关门逐客。若不够那就再添,只愿钱能打发了,就是上上策。

    “有了就是有了,打我骂我都行,可我就想见见妹妹。若锦妹妹不愿意,我便死了这条心,望夫人玉成!”

    “呸!你还想见她?大青天做白日梦,痴心妄想!”

    好小子,杀才混蛋,不识抬举的出身!话音未落,连连啐上脸。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算个什么东西!是你癞蛤蟆想天鹅,是你有非分之想,我们姑娘可清白着呢。平白无故还想拉扯姑娘,趁早死了心,我们姑娘许谁也轮不到你。你问姑娘愿不愿意,你听好了,我今儿告诉你,不愿意!若懂事的,拿了钱滚远远儿的。若再纠缠下去,送你去见官下狱拔舌头,看你还敢坏我们姑娘名声!”

    “我愿意,姨娘别骂了。”

    苏锦泣涕涟涟的跑了出来跪倒在苏文茵脚下:“姑母,我是愿意的!”

    愿意,你愿意什么呀!见她这样说,苏文茵更加晕眩。林初兰暗暗气恨,只顾关门,却没防到自家姑娘,早该叫人把苏锦看管起来,把这事瞒的死死的才好。看她不争气的样子,气极了只拿话怄她。

    “你自然愿意,愿意老爷定下的亲事,下剩的与你不相干。走,走,带姑娘回屋。”

    “别拉我,我不走,我要说。”苏锦死命不依,甩开林初兰的手,哭喊起来:“父亲什么都替我打算好了,却唯独没问我的主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有什么主意,你不能有主意,是老爷把你纵的太过了!他定下的事情容不得你有主意,你得认命,是火坑你也得跳。”

    “我不我不,我不去那周家,我不认得那人。凭白的把不相干的人扣在一处,我不愿意。你打你打,打死了正好抬出去,也不去劳什子周家。”

    “你……”

    两个人吵嚷了起来,林初兰扬手要打,苏锦不惧。颓然的放下手,好不悲哀。

    “原是我打不得你,你是主子,我是奴才。可姑娘你说这话太辜负老爷当日的心了,为你他……哎,不说也罢。可以总要顾着些脸面吧,老爷一世英名,说出去她女孩大婚前和人……没人记得他的功,只会说他养出苟合私走的姑娘,几辈子脸可都毁在你手上了!好姑娘,跟我回房,咱们马上出阁,离了这些腌臜事!”

    林初兰又生气又心疼,软硬兼施,苏锦依然倔强。苏文茵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她的心也‘突突’的跳,好像要跳出来。她想平静却静不下来,一个跪着不走,一个又闹个没完,长长叹了口气。

    “宋公子,你是何职位,家中还有何人,家资多少?”

    “无功无名,无父无母,无客无毡。”

    “那她是何人?她即将许配何人?”

    “她是先吏部尚书苏大人嫡女,即将配与京畿都漕运使司周大人长子现山西大同府府尹周彦邦。”

    “好,很好!若跟了你,公子打算如何筹谋生计?”

    “若得中功名,必让妹妹诰命加身,若不得中……”

    “打住。”苏文茵叫了停:“以公子才学,中功名是迟早的。若中了功名,必要将家中妻小,妾室,乃至祖上面貌,籍贯、门第一一交代清楚。做了官眷,内眷之间少不得迎来送往,宴宾会客。公子该如何介绍你妻子的身份?还是你打算另娶妻室,这丫头就当是你偷来的妾房,一辈子见不得人吗?”

    “那我不入仕,同她一起隐姓埋名,鸣野食苹,此生此世只此一人!”

    “哼,若你不中呢?隐姓埋名、隐居山林?让这丫头跟你当垆卖酒?还能传为佳话?简直是笑话!公子醒醒吧,还不是带着她四处漂泊,劳作不息。他父母捧凤凰似的养大的,跟着你吃苦受穷,你吃得消,她受不得……”

    “我会,我能,我愿意,和他在一起我愿意……”

    苏锦挣扎的苦求,被林初兰陡然呵止:“你住口,你会,你会什么?针线拿不动,担挑不动,五谷是米缸里长出来的吗?你会的东西在外头没用,那纺纱织布的把眼睛都熬瞎的你是没见过。你不比他,他是男人。若哪日,他厌了你,负你而去,你又该如何自处?”

    “他不会,我不信。”

    “等你信的时候只怕晚了,谁又没长前后眼,此刻爱的难舍难离,那翻脸不认账的多着呢?莫说你,男人得意了,抛妻弃子的大有人在。头脑一热,为个男人不管不顾,你又没名没分,到时候把你弃了、卖了,谁替你不值?”

    万万没想到,林初兰转身给宋清平跪下了……

    “宋公子她不懂你不该不懂,你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我们姑娘还有几日就要出阁了,真的为了姑娘就不该来,把这些都烂在肚子里,永永远远不要提。公子,老奴求你,忘了这件事,当积德行善。记得我们老爷的好,走吧,做大官当天家的驸马,算是对咱们好了!”

    “姨娘,你别逼他。我与他是两情相悦的,并没有逼迫,也并非他肖想。我不认得周家那人,我心里只有他,没有别人。”

    “你怎么就说不通呢?我逼他?姑娘是你逼我们,我说你总无心婚事,原来一颗心都在这儿了,好、好姑娘,竟是我逼的?”

    苏锦嘤嘤的哭着左劝右哄,任谁的话都不听,苏文茵大怒,捶打着她。

    “怎会如此不知廉耻,单要往下流走。去高门里做命妇不好,单着跟着他栖风宿雨、居无定所。你父亲母亲花了何等心思栽植你,你就学了这些?你果真同他好,当日你父亲在时为何不说?现在来磨搓我,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只是遵了你父亲的话,操办你把事情办完。进了周家门,你认不认我这个姑母都无妨!”

    “只有一样,你若非要跟他走。那么,你往后不姓苏,改名换姓。永远不许提苏家和你父亲,不许去祭拜你父亲母亲,不许进宗庙祠堂。我们只当你死了,言尽于此,你走吧!”

    宋清平看到苏锦被打,忙着上前要护:“夫人息怒,重逆无道、罪孽深重、死有余辜的都是我。妹妹体弱,受不得打!”

    林初兰见他要碰苏锦,扬手就是一巴掌。

    “公子果真是失心疯了,敢动手我叫人绑了你!还有几日就出阁了,单来坏我们名声,搅得姑娘心神不定。姑奶奶愿意,我却不愿意。花轿抬不出人,丢脸的可是苏家,我们老爷的清誉谁也别想毁!姑娘若敢多迈一步,我就敢以下犯上,同她一起死。拿绳子来先勒死她,再勒死我!”

    转头搂在怀中劝:“姑娘,你也听到姑奶奶的话,果真跟他一辈子不成个人吗?有家有室,有名有姓的都不要了吗?公子为你官都不做了,那你也该为他想想。他读书有多勤勉、他父亲对他有多期许,这些你是知道的,为的就是一朝成名、光耀门楣。你还小,不过是小儿女家的私情,互相丢开手过几日就都忘了。等你妻凭夫贵 ,等他金榜题名,你们都有好归宿,何苦非要走这条路?”

    捧脸掰口的哄:“你都没见过姑爷,怎知人家不好?花轿上门了,人没了,你让姑奶奶如何应对?全城的人都要看笑话,人口阔三尺,传出去吐沫星子要淹死咱们,人家不光骂你更要骂老爷夫人。那周家岂是好惹的,况且你的事天家也是知道的,万一怪罪下来,你想想呢?姑奶奶如何疼你,你却要逼死她啊!姑娘,你最伶俐,你说我讲的可有错?”

    牛性子上了,岂是好劝的,苏锦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姑母也是祖父定下的亲事,姑母过的又好吗?姑母这一辈子如此难道要我也如此吗!不姓苏又如何,不做这周家媳妇又如何,田野江边哪里不能祭拜。我父母还是我父母!你们为何如此执拗于门楣根基,我不认识那人,若他也像姑丈一般,姑母就高兴了吗?为何非要嫁那周家,为何是火坑也要跳。我不想跳,既然都是命,那么我跟了他去,是死是活也是我的命,姑母就丢手吧! ”

    “但凡我有口气就不能够,用不着姑奶奶,今儿这棒打鸳鸯的恶人是我,要恨恨我!”

    这边喊着拿绳子就要同归于尽,那边梗着脖子叫勒要死,还有一个跪着不走,天爷呀……

    “果真是我白疼你了……”

    苏文茵眼前一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睛一闭,瘫了下来。两个人也不吵了,‘夫人’‘姑母’的乱喊起来,一时间哭的哭,闹的闹,哄的哄,劝的劝。英若男唬的直掉眼泪,拉着宋清平走。

    结束了,都结束了,宋清平颓然的闭上双眼。

    “裴公子可是进士,往后朝堂之上大有作为还未可知,虽然家境贫寒了些,可那也是诗书世家。他只有一个老娘,你又不跟他去乡下,往后定居在京中,还是靠着在咱们。他配你是高攀,他那乡下婆子娘敢多说一句,我去上门替你撕虏。你又不远嫁,你丈夫又敬你怕你,你娘家撑着你,你的嫁妆足够你挺直腰杆子,你还想怎样呢?推脱什么呢?”

    “沈家公子哪里不好,人长得周正厚道,也是世家公子,他父亲和你父亲还是同寅。虽说现下只是个虚职,可那也是户部挂名,母亲常年卧病在床,等于是没婆母。你嫁过去就是夫人,当家理事。虽说保举的案子受了些牵连,天家不太喜欢,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看看咱们呢,自你祖父离世后,空有门面,内里都是虚的,这你都是知道的?姑娘想什么呢?姑娘想配什么人家?哪里不满意?”

    “你不要总同那丫头比,比不得的,她有个做大官的父亲,找个般配的差不多得了,你找的门第高了,未必不被人家拿捏!”

    比不得比不得……,柳氏的话声声入耳,像咒语一般难以逃脱,如针刺一般扎心入骨。

    不满意,当然不满意,何止只不满意,是天大的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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