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闻言林初兰大为诧异:“老夫人不是说嫡庶一样,只论长贤?如此说来,咱们姑爷也……”

    “嗐!这府上只管少说,长着眼睛看就都明白了。”

    春蕊说着给林初兰递了杯茶:“他人不论,咱们大爷是极好的。人端正持重,学识又好,阖府里哪个不夸,提起大爷哪个不竖大拇指!就是脸上冷了些,叫人怪怕的。他虽话不多,心里头都懂。跟着他的人都知道,别跟他顶,过去就过去了。想来咱们夫人也是极好的,我听说夫人是大家子出来的,高兴的不得了。爷是规矩人,断不会委屈夫人。”

    “怪道,我见他阴着脸还以为得罪了。姑娘说的是,总要有个人让一让,我定会嘱咐我们姑娘。到今日才算遇到好人,同我们说道说道,我们姑娘虽说高门贵女,可你也知道她父母,哎……”

    “女子成了婚,这里便是家。有丈夫撑腰,父母在不在的谁敢如何她。夫人就是夫人,天家的添妆还供着呢。且耐心将养身子,以后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

    “嗳,嗳,姑娘的话我记得了。”春蕊走时,林初兰感激的连连道谢。有这番话做底,心下安稳,虽说家中复杂了些,若姑爷是好的,那便是嫁对人了。

    “明日回门,可都想好了?新姑爷圣恩正隆,又绝顶聪明,言谈上小心为妙!”

    “我有章法,祖母放心。”

    周府这边闹闹腾腾的尚未消停,高府却已跃跃待试。犹如猎户下好了笼子,只待人来。

    “姑娘顺利的送出去了,她又伶俐,各人自有各人福。后面生了养了,日子就都一样了。再说还有林姨娘跟着,夫人不必太挂念。”

    万家灯火,千种愁绪。从苏锦嫁过去的那一日,苏文茵的心就每时每刻都拎着,惴惴不安,生怕闹出什么。

    “话虽如此,你也知她当日情形。病猫似的被强拉着上轿,哎,苦命的儿……”

    “好不好明日咱们见了便知,不如养足精神,姑娘见了也高兴。”也罢,只不过说时容易做时难,翻来覆去总也睡不安。

    是日正是风和日丽,苏文茵早已站在门首张望,只待人来。着急之处,来回踱步。

    “也不知是坐轿坐车,轿子就有的等了……”

    “夫人莫急,许是马车,两人一乘一同来了。若时辰晚了,就留下住一晚也不妨。”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如一语点醒梦中人,登时喜色上脸:“住一晚第二日再回,嫁的匆忙,多少话都没来得及说。”

    苏文茵连连点头,惹得高盼儿不住的在后头翻眼睛。一个侄女儿也挂心成这样,但凡有一点点心放在自己身上呢。也不知往外拿了多少体己贴补,那本应该是自己的。那丫头大婚风光着呢,又有天家的嫁资,丈夫又升了官职,指不定怎样嘚瑟呢!

    “你倒是给个准话,裴大公子和沈家公子,你到底中意哪个?你就比那丫头小一岁,人家都是周府夫人了,还不赶紧挑拣,把好的定了,没的到后头人家挑拣你!”柳氏胳膊肘捣捣高盼儿,惹得高盼儿远远的离了她,站到了高双儿旁。

    “待你姐姐姐夫来时,都规矩些。后头还有活计,表姑娘就不要跟着了。”苏文茵生气,那日去铺床挂幔,生了多少故事。虽说过去了,终归丢的是苏锦的面子。

    “夫人……”

    “来了,来了,那马上的不是周家姑爷,后头跟着的车里定是咱们姑娘。”

    有人嚷了起来,众人一阵骚动,连高盼儿也禁不住引颈张望。不是他又是谁!万年的冰山面孔,不怒自威。如今是成了亲,又升了官儿,反倒有股子成年男子的气魄,更惹得人心生欢喜。高盼儿想到自己的计划,不禁红云上脸。

    马蹄声哒哒作响,说话间到了大门首。周彦邦撩衣下马,浅浅水碧色长衫,凸显好皮相,长身玉立,躬身作揖,慌的苏文茵连连相扶。

    “她呢,我们姑娘呢?”想是在后头马车里,但不见人去扶,苏文茵盯着周彦邦问,眼神中都是期盼。

    “夫人身子不适,嘱咐她在家中休养,待愈后就来!”

    “如何的不适?只你一人前来?”

    “认亲那日晕厥,现下已无事。”

    “啊!”苏文茵大惊失色,脚步不稳,身子一个趔趄,幸亏后头丫头连忙扶住才没摔倒。

    “母亲先请姐夫进去再论。”高盼儿冲着周彦邦微微一笑,周彦邦也只是礼节性的回礼。心中暗自高兴,本以为今日要听她如何炫耀,且不曾想闹了这么一出,更好了,她不在更好了!

    一众人簇拥着他入内,周彦邦正厅里端坐,八宝茶端起又放下,言谈举止无不知礼又恭敬,只是冷淡的让人不敢多问。待他从容的说完这几日的事,众人皆松了口气。

    “如此,无事便好,许是婚事上累着了,姑娘家身子弱。苏姑娘在我们府上时,就是丸药配着,大夫请着,我们从不怠慢。哪怕是仙草灵芝若有用也是想尽办法去弄,无事便好,便好。”

    赵氏坐在上首,慈眉善目的看着周彦邦满心欢喜。她望了眼高盼儿,不由得担心,这丫头只顾着瞧人,心中到底有几分成算!

    “他姑爷,你好歹拉扯拉扯我们鹏举。我儿也是才华遍身奈何科场上运势不佳,总不能上个榜,咱们又沾亲带故的。姑爷以您如今身份,您给运作运作,弄个官做做绝非难事。俗话‘天大地大娘舅最大,娘死等舅来’,苏姑娘在时我们可没薄待……”

    真是上不了高台盘!不等赵氏发火,高盼儿先忍不住了。柳氏口无遮拦不嫌丢人,高盼儿却已经涨紫了面皮:“姨娘别浑说,说的倒轻巧,官是这么好做的吗?像姐夫一般,没个十年寒窗的功夫,穿上金装也不是佛!还不快下去,看看席面安排的如何,快走快走!”

    “姐姐如何这样说?我是草包,姐夫是佛?还不是时运不济,姐姐说的轻巧,为何不自己亲去科场施展才华!”自家人不向着自家人,高鹏举不服,又同高盼儿嚷起来。

    这一家子吵吵嚷嚷,真是头痛!周彦邦不语,所谓回门不过是走个过场,谁同老妇姨娘谈功名。便是那高鹏举,甚是看不上眼。当日在学里的蠢笨,一篇“寡人之于国”背了几日还结巴。这厮甚没长进,现如今还因为几句话和女人吵闹不休。

    因着周彦邦是男客,高鹏举算半个娘舅,又同窗过,于亲于理,今日的回门他都要来作陪。在别人家,娘舅确实受尊重,但他这个生拉硬扯的娘舅未必有多受待见。

    也不是周彦邦一定要他陪,而是他能作为苏锦娘家人身份能同周彦邦一桌吃饭,是周彦邦的客气也是高家的攀附。高家人算的清这个帐,他是谁?他可是掉金叶子的漕运使司周府上的长公子,又是才升了吏部侍郎的周彦邦。他们向来如此,一如当日的苏锦和苏承恩一样当成贵客奉为座上宾。

    苏文茵眉头紧皱,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无心同她们分辩,满心满脑子都是苏锦。赵氏提点苏锦住过几日的人情,柳氏顺坡下驴给儿子谋前程。一个阴狠,一个疯癫,小的张狂,一家子配合的天衣无缝。可知苏锦在时,何谈仙草,草根都没见过。

    “那便是你来时,她还昏着?”

    “请姑母大人安心,已请了太医诊断,神思过度,静养即可,不日便愈!”

    神思过度?苏文茵当然知道她为何神思过度,不由得叹气。

    “苏姐姐不光身子弱,胆子还小,她出嫁头几日还病着。说是一条狗把她吓着了,嗐,一条狗也能吓着,真是……”说话的正是所谓的‘娘舅’高鹏举,和他那个道不着三的娘一样,同周彦邦比言谈举止甚至猥琐,遑论大家公子。

    高鹏举不说则已,想起那事苏文茵就生气:“原是她出阁前几日,养的一条狗被贼人害了。害了倒罢,剥了皮抽了筋装在匣子里头扔到院子边上,有意勾着她去捡。这孩子心善,以为哪个丫头失了东西,恐被骂,这一打开就被她看去了。可怜我儿吓的半条命都没了,自养的又害怕又难过。姑爷不是外人,索性都说了,上轿那日还昏昏的,所以我这心里始终不安。”

    掉转头冲着高鹏举,“那贼人合该万死,早晚也被挑筋剥皮!” 说的高鹏举干瞪眼不敢争辩。这番话提起,周彦邦心中大概有数了,怪不得成婚那日人木木呆呆的。

    和宋清平……,下剩的苏文茵不能讲却又有些心虚。

    “丫头年纪小,父母又都不在了。姑爷只当可怜她,莫要同她置气。有不妥的只管告诉我,她在家被惯坏了,又有些左性。不懂不会的慢慢教,就是你母亲那边,也帮她兜揽着些,姑爷可要多担待些!”

    “自然。”

    一时无语,苏文茵忧愁,高盼儿绞着帕子心中打算盘,赵氏柳氏盯着周彦邦打量。周彦邦和高鹏举不是一路人,水平格局相差太大,说不来,一时冷了场。直到丫头来报,席面都备好,只待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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