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成亲后,她才真正发现他的好。

    他温柔、宽厚,话不多。

    他的正派,人如其名,平淡如水,温润如玉,对她却是极其体贴。

    他永远平静,她没见过他动怒,甚至皱眉。

    汪倩蓉感觉整日都活在云端,浸泡在蜜罐里,沉浸在美好中,她是多么幸运和幸福。

    她们的家就在汪家后面,娘家夫家只隔一条巷子。左右没有公婆,待他不在家,她便回娘家。和娘和嫂子,裁制衣服,炮制吃食,说笑谈天。

    她娘逢人便说‘我儿好命,遇到宋大人这样的盛德君子,浑身挑不出个毛病。’

    毛病吗,也有,总是不喊不回房。衙门里回来便是书房,一入了那屋,那便是老僧入定,看的那样痴迷。

    应酬也有,但是他不喜欢。更是极少极少同外头老爷们吃花酒逛馆阁,连她嫂子都打趣她。

    ‘姑娘这是遇见良人捡到宝了,天下难寻的。’

    虽然有时夫君说话她听不懂,可他说话她爱听。

    发福?别说戚巧儿,见过的人都说宋大人发福了。可她只觉得,不胖不胖,太瘦太瘦,再魁梧再白胖些才好!

    他怎能不发福?

    婚后的宋大人确实圆润了,来时麻杆儿似的衣袖里空荡荡,现时腰围都粗了些,高大的身材亦发魁梧。

    怎么能不胖?早晨的粥饼面糕,中午的汤羮烩炒,宵夜还有藕粉圆子,银耳赤豆,红枣莲子羹,换着花样养胃调理。

    有娘有嫂子,做女孩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她可是灶房里的将军,柴米油盐听她调遣,油盐酱醋任她安排,俨然厨艺高手。

    他忙到多晚他就等到多晚,他不来她不睡。在衙门里就打发人去问,在书房里就自己陪。

    一个或处理公务,或读书,一个或针织女红,或添香。这是属于她的幸福,她忙的开心。

    所以,她是快活的,全天下最自在的。

    上无公婆,下无叔姑,娘家本家那样近,身边除了父母哥嫂,又多了个体贴的丈夫。

    夜里看他安枕身旁,总要多看几眼,抱着臂膀不舍得撒手。

    她庆幸自己当日的大胆,抓住了她,和这样好的人错过,她岂不要恨死哭死。

    幸复得此夫,妇复何求也?

    汪倩蓉深深的沉醉其中,满眼都是爱意。他是她眼中的星河,无限柔情的靠在他肩上。

    ‘最爱西湖二月天,桃花待雨柳生烟,十世修得同船渡,百世修得共枕眠。’

    戏台上唱的缠绵,戏台下念的刻骨。

    “宋郎,下一世,下下一世,百世万世千万世都要在一起。不要喝孟婆汤,要记得我呀!”

    “好。”

    暖风吹动发丝,扬起嫩绿的丝绦。人潮汹涌中,她扬起脸,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那一刻在她心中定格,是他短暂人生中的闪亮星辰。

    风流不用千金买,月移花影玉人来。

    她要和他携手一辈子,哪怕头发白了,腰背弯了,耳聋了眼花了,也不松手。余生他们死生都要在一起,他是她一辈子的归宿!

    对,这是她要的幸福,她要牢牢的抓住自己的幸福。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夏夜傍晚微凉的夜风,苏锦牵着稚嫩的周莞在秋千架子上晃,在庭院里学走路。

    ‘莞儿会走了,真聪明’,抱一抱,亲一亲,俨然亲母女。

    胡氏偶尔来看看,苏锦说,‘姐儿到了认人的年纪,你带了去,你是她娘,日后跟你亲。’

    胡氏不做声,只是盯着周莞看。婴孩锦褥中支开求抱的双臂,啊呜啊呜的冒话,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为娘的怀抱。

    ‘我一个姨娘带不好,夫人这样疼她,总要留着这丫头日后孝敬,才不辜负疼她的心。’

    胡氏的狠心让人无言以对,于是周莞就这样继续留在她身边。流年似水,她就这样精心的照拂着。

    春日带她赏花,夏日庭中打秋千,秋日带她赏枫叶,冬夜围炉看雪。

    怕奶水不够,打看肉糜蛋羹喂辅食。想点子打扮她,梳好看的发饰,穿漂亮的衣裳,眉心点一记朱砂痣,俊俏极了!

    然后是倾尽心思的查医书,总想着能不能把脸上的红斑祛除。

    说来也奇,一周岁时脸上的斑逐渐淡去,由朱红到粉红。

    到了将近两岁,竟然完完全全消失,只余左眉尾一点点红痕上翘,眉中藏剑,好凌厉的面相.

    白生生的脸儿,杏眼琼鼻,玉雕儿一样的小娃儿,出奇的漂亮!

    每每看到周莞的变化,颜氏也忍不住赞叹,‘这孩子是个美人坯子。’

    林初兰接话,‘那自然,她娘就是个狐媚子,她逃不脱。’

    春蕊凑趣,‘别继承了她娘的疯癫才好。’

    众人嬉笑,颜氏心中遗憾,她的女孩要是还在也该这么大了……

    苏锦劝她,‘好生养着身子,等二爷回来再添个哥儿。’

    颜氏苦笑,悲凉不觉有心而生。

    她是空有虚名的二夫人,能使唤的丫头只有自带的连翘。没人愿意来回话,都知道这位穷二夫人没钱打赏。

    母亲到了瘴厉之地,先患上‘龙缠腰’,后痛的彻夜难眠,远隔千里,想帮也帮不上。

    周彦坤在苏杭办公,人送了一对美艳姊妹花,西湖船娘名头不输扬州瘦马。莫说他不回来,就是回来也不会再看她一眼了。

    月瑶终究还是养了个男丁,还没出月就抱到余氏房中养着,月瑶想去看一眼也非易事,总要余氏格外开恩。

    她院子只她和一个姨娘,男人不在家,身边都没孩子,月瑶再也兴不起波浪。

    枯井似的偌大的庭院,淹没每个人的灵魂,她也只能到苏锦处坐坐,聊聊。

    “嫂嫂可听闻,玉汝妹子到了相府上久不见孕,老夫人急的四处搜罗神药?”

    神药?老君的仙丹不曾?管她呢,苏锦一点都不上心。

    仔细的给周莞眉心点胭脂,反倒觉得这个刁钻的姑子出阁后,家中平静了许多。

    “小夫妻年轻着呢,急什么。相府上还能亏待她,要什么大罗仙方寻不得,有身子是早晚的事。”

    “也是。”

    颜氏笑起来。

    “谁不说玉暖妹子好命。跟着裴姑爷去了明州,都以为她嫁的远,岂知那里倒是好山好水好地方。宝山福地养人,妹子才成婚就有了孕,真让人羡慕。这造化呀,真弄人。”

    一个娓娓的说,一个静静地听。

    因为她知道的只比颜氏多,因为玉暖总是有信函给她。距离并没有阻碍姑嫂的感情,两个通讯频繁。

    裴大郎的母亲原来只是聋,后年事高身子本就弱,双目渐渐失明,卧床不起。两口子再用心服侍,终究抵不过天命,老人家溘然辞世。

    死前都攥着玉暖的手不放,连说自家儿子有福气,没想到大官人家的姑娘如此孝顺贫寒的婆母。立逼裴大郎起誓,非无儿女非七出之错,不许休妻不许纳妾。

    裴大郎心知周玉暖的好,哪有不肯的。况他又是最忠孝淳厚之人,玉暖的贤良让他本就一心一意。现在娘开口,就更无二心。夫妻真正如胶似漆,蜜的化不开。

    家中还有一位本家伯父,裴大郎幼时穷困少不得这位伯父扶持。两人商议要接他过来供养,老人万万推辞,不肯离开故土。

    玉暖就打发人给老人置办房舍,买奴仆用心服侍,一应花销都在裴大郎身上。如此一来,乡里谁不说裴氏夫妇孝廉,乡亲哪个不念玉暖贤惠。

    玉暖信中感激‘正是‘一心换一心’,嫂嫂出阁前良言玉暖再不敢忘记,谨记嫂嫂教诲。’

    教诲什么?

    不过是世间道理,玉暖又是极聪慧良善女子,幸而遇到也是好人家,遇到周家这样的有理也说不清。

    府上至今笑话四姑娘嫁了个穷鬼,去了草不长的地方,哪里知人家如鱼得水,夫妻和睦的自在。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夏虫不可语冰,这些苏锦只是不说。

    不谈不谈,只看孩子。周莞乌溜溜的眼睛,两只冲天辫颠来颠去,粉白嫩嫩的肉团子,眉心一粒胭脂红印子。

    抱着黑子颠来颠去,黑子任他摆弄,颜氏要抱抱都不肯。

    “大姑娘养恁好,收拾的也齐整,都是嫂子用心。小哥儿那头,三个奶、子还哄不过来,听说夜里又起热。奶、子抱喂哄、太医开方子、天师驱邪祟闹个不安。哭的哑嗓子。”

    颜氏摩挲着周莞黄软发辫,疑惑:“只是怪,姐儿怎么不肯开口呢?”

    这不,也有不好,只是不会说话,外头都传她是个哑子!

    苏锦不急,看到落花就教她‘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下雨了,就教她念‘深秋幕帘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

    管她听懂多少,管她说不说,给个眼神也是好的。

    不禁叹息,多灾多难的孩子啊,老天怎不多一点怜悯。

    人人说她灾星祸害,生日都只能关禁闭。没人记得她的生辰,唯有苏锦会单独给她庆生,一碗长寿面摆在面前仅此而已。

    周彦邦官做的畅行无碍,甚是仕途通达。

    苏锦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天家留过他几次,单独说了些什么。自此周彦邦的被器重的名声算是传扬开来。

    ‘黄恩浩荡’‘指日可待’,只是他自己还是那副冷脸,却也是更忙了。

    她不甚上心,两个人见面也不多,众人恭维时听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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