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的时光,日里仿佛泡入蜜罐,粘稠的化不开。两个人言语间、眉目间、肢体上相契的那样合拍。晨曦日暮,初晓黄昏,二人三餐,守着小院儿体味寻常生活中的细水长流。

    风和日暖时,他们在幽篁里听琴。一桌一琴二人,伯牙子期,曲高和寡,知音难觅。苏锦闭着眼,听竹海吟吟,风声细细,听他弹奏心中的不甘、怨憎。修长的手指拨弄弦音,恍若云天之外仙音渺渺。灵犀处,他们相视一笑。漆墨凝眸,阴郁容颜,果真公子如玉,她却暗道‘比我弹的好’。

    风雨如晦时,他们并肩在轩厅里作画。还是他,笔墨丹青调五色,润笔画千里江山。十门十三科,写意还是小景,他认真起来心无旁骛,你喊他都听不到!她最爱他的小品,大片的留白,几横几竖描摹百里之迥。

    她总要点评几句,什么晕色太浓,笔锋太重,巴啦啦一堆话。还真没人这样质疑他的画,他挑眉,你来?我不来,我出手你赏不了!她暗笑,才不班门弄斧,因为比不过,才不能露怯。他笑,她也笑,他们心知肚明。两颗黑压压的脑袋凑在一处,任由她调侃。

    带她去看弓看兵器,认识弩机,识得生铁朴刀,斧钺钩叉。说好了教她骑马,还有还有,许许多多……

    作画品茶下棋,兵法时事政论,你跟他谈什么都能论出一二。

    “秦王暴、政,穷兵黩武,致黎民于水火,苛政猛于虎。”

    “天下非法度而不治,虽有特权,可完善的律法保护的大多数,乃至军备武装,本身就是暴力机构。虽施政过急,措施堪为后世典范!”

    好吧,反正是说不过,可下棋为什么总不让?偏人菜瘾大,总下总输,都要哭了!他偏不让,一个子都不让,还不忘数落她。

    “不跟你下吧,你说瞧不起你。下了吧,又这番撂脸瞪眼。棋品乃人品,输赢不过一局,落子定乾坤,你懂不懂啊?”说毕,墨玉棋子“噼噼啪啪”一撩:“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想赢去找大姑娘,赢个够。”

    说谁没出息?可就是输不起呀!

    哎呦喂,斗败了的鸡,可被欺负惨了。她哭着就要走,要回府要找姨娘,真真做实了没出息。他立刻抹了棋盘牵起手,指给她看。

    “看到那棵枇杷树没?那树下有我少年时藏的酒,也是陈酿了。随我去瞧瞧,叫人挖出来勾兑上酒,一醉方休。”

    这才是真正的他呀,才情、学识、制艺,礼乐兵农,哪一样都是顶尖尖的。夫妻多年她了解的还是太少,总以为他公名禄蠹,其实才情一流,可谓是全能啊!

    往往一幅画,一餐饭,一点点大的事情,一天就到了晚。寻常夫妻,生活简单,每日不过吃穿洗漱。哪有家国后宅,只有没心没肺,她只觉得时间过得又快又慢,怎地就把流年抛了呢?

    转眼又是七夕,简单的几样巧果子摆在月下,没人要吃却便宜了园中的野猫。喵呜喵呜的纷至沓来,争抢着扑腾着,翻了盘打了盏,苏锦咯咯咯的笑出一口糯米牙。笑?还不是你整日在山子旁投食,越喂越多,惯的这些野猫子上蹿下跳,无法无天。

    夏夜流萤里,山塘湖子里蛙声阵阵。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坐在台阶上,不说话也安逸,看银汉看星河。他恐凉给她垫了蒲团,她素手质纨扇,挽臂抱膀依偎他肩头,望满园莹莹绿火,仿佛世外仙林。

    “你这样舍命护主,难道不怕吗?自古名利修罗场,官不做就不做,做个白衣我也伴着你。为这丢了性命,你傻呀。”

    “读书一场,不博一第,何以荣其身?”他望星空叹息:“有些事情不舍得一身剐是做不成的。”

    “夯货,官迷,禄蠹,亡命之徒!”闻言苏锦立起眼睛骂:“这官是能吃还是能喝?老婆孩子,一家子性命全系于你一身。你敢这样冒险,根本没把我们娘们放在心上。害我担惊受怕。你想没想过,若有个闪失,你母亲娘还能让我喘气?”

    他顿时眼眸暗淡。

    “那未来呢?以后呢?前程呢?被贬之人何日才能东山?去了恁远的地方,这些年的辛苦就为了这?就是为了你,我也不能走。黔州啊?不是玩笑,相距万里之遥,你真要去?”

    “去呀,你去哪我去哪。”

    她枕着肩膀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轻飘飘的说:“‘北风其凉,雨雪其雾.惠而好我,携手同行’,我可是言而有信的人,说到做到!”

    ‘呼啦’猝不及防的,他将她打横抱起,她却慌的手脚直扑腾:“做什么做什么,快放我下来,身子才好,不能用力。”

    许是漫长的等待,许是得偿所愿,许是情话缠绵,无心之言透露出最真挚的感情。他被激的心火直冒,情潮汹涌袭来,急急抱着冲进房中。那门忒碍事。提腿一脚踢开。“哐啷”再一脚关闭,哪里管她的叽叽歪歪。

    侵略抵抗,追逐躲避,试探回应,纠缠喘息,热烈的激吻。粗热的鼻息滚到一处,点燃了空气,微尘都化为火种,热、热哪里都热,烧着了自己也燃烧了她,纷扰而又浓烈的情、欲扑面而来,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苏锦急促的喘息,心快的简直要蹦出来,被缠的没办法:“不、不行,身子……保养……”

    箭在弦上,还听得这些?嘴被堵的死死,不容她分辩一句。

    “手坏了口就吃不得东西?各司其职,不妨事!”

    好个不妨事,歪理邪说,强词夺理!苏锦被气笑。他身上有伤,打又不舍得打,骂?嗐,又被封住口。看来他今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旱了恁许久,罢了,由他去吧。

    “卿儿,卿儿,儿……” 汗珠子大滴大滴的凝结、坠落。他唤她,急切的,深情的:“莫动,听我的,我教你。”

    便是呼吸也紧,簪环也落了,衣衫也褪尽,周公之礼该行的也行了。娇声轻颤,面儿潮红,可是、可是可是……

    天呐,教的都是些什么呀!她捂着脸不愿意看。

    这是过了多久,身上的汗湿了一层又一层,额上的汗细细密密。山一样覆在身上,她的指甲都陷进他肉里,也不见他哼一声的。渐渐的,渐渐的,她也随着她飘然直上,搞不清身在何处。她这是在云里还是在日头棉絮里,脑中昏昏然,魂儿离了身,任取任予!

    忽然一阵春潮汹涌侵袭,尖叫,灭顶,瘫软……

    啊!鼻腔里压抑的怒吼,胸口剧烈的起伏,他亦然飞升。那是征服的快感!粗重的呼吸声中,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痛快了,他夺冠了,她可被折腾惨了!

    苏锦的眼睛都直了,喊了几声也不睬,慌的他赶紧掰口喂水。将将缓过口气,管你病没病,小拳头逮住他又掐又打。望着赤潮的脸蛋,他不恼反笑,任她放肆。心中不停的感慨,身体与心灵的契合才是人间至乐。话又说回来,身子怎恁软,软的捞不起来!

    湿漉漉的眸子,亮晶晶的眼睛,翕动的鼻翼,熟睡时嫩藕般纤细的腰肢。素白的小衣,裹着玲珑的身子,白皙莹润的脖颈上勒着极细的红绳挂脖,露出脖颈下幽深的秘境。

    就这样执拗,偏要穿小衣睡。偏还不老实,睡着睡着腿搭人身上,手还要摸到人,喊什么‘姨娘’,不是气煞人吗?可又那么纯然,天然去雕饰!让他感觉见过的女人,玩过的花式都太低级。外头的,家里的,尤其高盼儿,浓妆艳抹弄些花里胡哨的肚兜、亵衣,俗、忒俗!周彦邦仔仔细细的描摹,越看越爱。

    沉湎而幻灭的一夜,大获全胜,从身到心,全面收复失地!周彦邦甚至感觉,这是他生平最快意之事。便是中榜擢升,洞房花烛都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喜悦。

    似乎是瞅瞅鸟啼,半明半暗,半睡半醒之间。清醒与梦幻交接,她影影绰绰觉得身上伏了一只大猫,挠的她脖颈痒啊,痒死了!他上瘾一般,不停的吻,吻的她连连躲闪。终于成功的把她闹醒,醒来后的第一眼相视一笑。紧接着是厚实的拥抱和绵长而悠远的热吻,吻的难以自拔。不对不对,怎么又来……

    “行、行吗?不成不成,昨儿才……,身子才好,累的牛喘一般……”

    行?吗?谁不行?哪不行?牛喘?瞧不起谁呢?好,那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不说还好,越提越来劲。被子一蒙,复又欺压上身,命令道:“你把那‘吗’字儿给我去掉!”

    威胁?恐吓?苏锦笑啊,笑的憋不住,笑的蜷缩身子:“行行行,哪哪儿都行,你最行。状元之才,天下第一等的厉害!”

    他才要动作,她猛的将他推下去,倏忽掩上被子,正色道:“再这样我恼了,才好了几日,就胡闹。自家身子不爱惜保养,该有个节制才对。馋嘴的猫儿,没个餍足!”

    得,被子捂的严丝合缝,又板着脸。别想了,想不着,好不失落。见他失望,又怕他真气,翻身逗他说话:“说说你小时候,我想听。”

    小时候?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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