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数九的寒冬里,昨儿一场雪将歇,凌冽的寒风中幕天席地,银装素裹。

    呵,冻死狗!

    小鸳儿依靠着熏笼昏昏欲睡,暖阁内地笼烧的旺旺,苏锦歪在在炕上逗弄黑子。

    红绫子小袄越显凸起的腹部,松松挽着髻,翠玉镯子戴在手上也不似以前爱脱落。

    孕晚期,人丰腴了却也惫懒了。

    周莞时刻盯住窗外,见雪停,小羊皮靴一蹬,利落的跳下炕,顾不得奶、子追着穿斗篷。

    “呵,这丫头。”苏锦轻笑:“今儿就不遛了吧,忒冷了。”

    再看,周莞早跑了出去,苏锦无奈的摇头。

    “狗是她的命哦。”

    外头白茫茫一片,山石塘子那更是冰冻世界。周莞躲在洞里,埋头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还插了枯枝做手臂。

    “弟弟,你那边有雪吗?这个给你,我再堆。”

    孝廉爱逛爱玩,雨雪天姐弟总跑出来玩,这样的天气她总会想起他。

    正是冻死狗的严冬,又靠近年下,下人们多偷懒,躲起来吃酒赌牌。

    “快着些呀,都麻利些。”

    几个小厮干的正卖力。

    梆梆梆,冻的结结实实的湖塘里,一群人凿的起劲儿。

    黑子,黑子?

    周莞慌了,狗,我狗没了!

    “叫你扑咱们,叫你咬哥儿,淹死你,冻死你。”

    小厮们抱着裹的严严实实的孝贤,手把手的教他拿着火钳,抬起、放下、一下下的往冰窟窿闷。

    冰水刺骨,黑子被捆住四肢,绑住嘴,叫不出动不得,痛苦的挣扎。

    几乎要淹死之际,再拎出来,见它还没死透,哈哈大笑,再没入水中。

    寒风凛凛,小小的身子抖的可怜,乌溜溜的拿眼找寻主人。

    “畜生,叫你唬我们爷。”

    小厮一行说一行教孝贤。

    “小爷,您戳它,拿石头砸它,拔它毛。不肖一刻,冻成个冰棍也未可知,哈哈哈哈!”

    黑子被折磨的痛不欲生,而一众魔鬼发出邪恶的笑声。

    啊啊,啊,周莞嘶吼着奔跑去,揪住小厮踢打、撕咬。

    这群刁奴是有任务的,高高的拎起奄奄一息的黑子,任她如何狂怒,偏不给她,你扔给我我扔给你,击鼓传花一样捉弄她。

    周莞才追上这个,黑子又被扔去了那头。她死命的追,追不上跌跤了,爬起来还要追。

    刁奴们欺负她小,见她来不及,把黑子高高举起。

    “敢咬,畜生,摔死你!”

    狠狠摔下,脑浆崩裂,绑住的嘴没一丝声响,四肢抖了抖,这下真死了个透透儿。

    来不及跑回的周菀,就这样眼睁睁看黑子死在眼前。

    风雪凄迷,天地间茫茫然一片。狰狞的笑声,黑子的惨叫,残忍的死状……

    在幼小的周莞眼里,世界漆黑一片,她失去了一切。

    它不是狗,是她的伙伴、挚友、家人,她只有它!

    母亲,母亲。黑子,黑子……

    发疯了一般抱起狗,跌跌撞撞的往上房冲,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斗篷掉落,皮靴沾污,小脸儿煞白,黑子,你醒醒呀。

    顶头遇上林初兰,仔细瞧,死狗还抱在怀里。

    啊!

    一看这情形,顿时眼圈红了,又气又不敢让苏锦知道,拽住周莞往高盼儿房里奔。

    毒妇、臭虫、宰了你个贱人!

    “天打雷劈的人形畜生,九条尾巴的狐狸精,小妇养的贱人,臭狗骨,骚淫、妇!”

    管你有的没的,林初兰上来夹脸一巴掌,打的高盼儿措手不及,捂着脸质问。

    “做什么上来就打人,总要有个缘由?”

    “它你们摔死的?”

    “总归是它先扑了人,人才摔死它。一条畜生,死就死了,失了狗重要还是失了人重要?哥儿被唬的又起热了,我还没找你们呢。”

    “你明明知道那是夫人喜欢的狗,你明明知道大姑娘离不开那狗。大冷的天,人毛都不见一个,偏生带着病着的哥儿去逗狗。你就是想治死它,一条狗都不放过,你还是个人吗?”

    “说破天它也是个畜生,凭谁再喜欢也大不过人去,也不能伤我儿子!还有,叫你一声姨娘,不过是敬你年长。王八笑乌龟,彼此都是奴才,狗仗人势的老货。呸,给脸不要脸!”

    儿子就是金身,就是大旗。怎地,说的有错吗?我谁也不怕,就是闹,我不好过,大家都赚不成!

    她还啐人?给你脸了!

    好啊!

    “让我拔了你的鬓毛,掏了你的心肝。你跟你娘才是瓦罐子和土坯子,一窑货!”

    上来揪住头发,直抓面门,边撕边骂。

    “你就是嫉妒,你就见不得他们好,拿狗作筏子生坏!他们才好一些,你就出来作妖,想方设法使绊子。她出阁你们唬她,她都要养了你还不放过她。从怀身子起,你想了多少章程让她不得安。”

    “耗子一样日夜难安,脚底上长疮,头上流脓,从根坏到梢。披着人皮的狗骨,她一次次的不同你计较,你一次次的仗着哥儿生事。啊,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

    换只手死死的揪住不松,年纪大力气到底大些,把高盼儿抓挠的动弹不得。

    “今儿索性把恩怨算清楚。你们高家都是黑心烂肺的坏种子!从你婊子祖母娼妇娘,杀才泼皮兄弟开始你家种子就是黑烂的。百家姓里只有钱,老爷还没过五七就打发人来要钱,要出阁时偷我们的床,你那姨娘兄弟撒泼不让报官,我说的可有一句不实?”

    “后头奸污什么表妹,卖、淫、书,逛娼楼,找人捉笔,诱骗女孩子,可都是你兄弟的为人行事。还能少了你?你嫉妒她,想烂眼的嫁高门。明明说定人家的,偏请期之日勾引姐夫,床笫上弄些下作手段霸拦爷们,可骂错你了,都是你高家的坏种子!”

    “这话不对,他也是我男人,不是她苏锦自家一个人的,霸拦着汉子,如何做夫人!”

    被揪的无法,大喊起来:“贱蹄子,你是死的吗?见她欺我,还不快过来撕了这老货。”

    统共墨雪翠眉两个,墨雪还不在,谁又敢动林初兰?

    翠眉不敢,还未近前,被林初兰打了个趔趄。

    高盼儿被钳制的抬不起头,只得捉住林初兰手叫骂。

    “老货,跟我面前摆什么款儿。苏锦惯你,我却不怕你。常言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我们高家也是官眷,阖府都被你骂遍,连我古稀祖母也不放过。给你家姑娘积阴些鸷吧,尿泡种子养不养的下来还另说,说不定自家都没了!”

    什么什么,敢咒苏锦咒未出世的孩子!

    好呀,好呀,贼淫、妇,看我打不死你!抓住头发噼啪一通,来回扇脸。

    “好么好么,骚狐狸尾巴藏不住,吐真言了吧。唱戏的抹两鬓,不装了鞭杆做大梁了,你就不是个正经东西!好个淫、妇养的高门小姐,呸!别往自家脸上贴金!”

    “说实话了吧,你就是想做夫人,想出病,想烂眼。从小就嫉妒我们姑娘,明里暗里攀比。你拿什么跟她比,凭你那得了脏病死了的老子?你看她给过你一个眼神没有?”

    “一个包袱,两个戒指,箱笼可有,田产铺面古玩奴仆?赤着两只爪子带着一身骚就妄想做夫人!我还告诉你,天下的女人都轮一遍,也轮不到你。呸!”

    扇脸还不够,一只手箍住她两只手腕子。另一只手,将她头发使劲往下拽。高盼儿仰脸抬头,林初兰的脚照着小腿、肚腹胡乱的踹。

    “他不是你男人,他是你主子。你是奴才,狗骨贱皮的奴才,做奴才要有做奴才的本分,抢主子男人还说主子霸拦。一个姨娘,一个奴婢,蹬鼻子上脸,有脸跟主子抢男人。你不怕天雷劈脑子吗!”

    “你不就有个哥儿吗,那也是庶子,庶子!呵呵,满京城打听谁理会庶子!”

    “烂舌根儿的咒人家孩儿,你呢?自家呢?天麻豆疹,且等着,老天爷自有定论,做下的坏事自然必应,远报儿孙近报身,应不到你就是你的孩儿身上。骚浪娼妇,没过门就勾引姐夫,敢咒我们姑娘和哥儿,嘴给你撕烂!”

    这一场闹,便是从前的恩怨纠葛一齐说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做下的丑事全抖落出来。

    被揭了短的高盼儿恼羞成怒。

    “我父亲也、也是五品,你敢骂朝廷命官。”

    嘿,还有脸还嘴,那就把你娘做下的一并抖落出来。

    “呸,狗屁命官,和你那娼妇娘白日里浪,活活儿气死他老子。被你那骚狐狸似的娘吸干精血早早亏了身子得了脏病。凭你也配做夫人,投生八百次,轮不到你!做梦!”

    “你那淫窝里的婊子奶奶为了不出嫁妆,把你当个粉头给人做小。你家还有什么,有金山银山也被你贼兄弟掏空,我们姑奶奶的东西败坏光了,又来祸害我们姑娘。爷们也是不醒事的,苍蝇偏叮上你这块烂肉。快死吧,你活着糟蹋粮食!”

    “庶子怎么了,爷也是庶子。姨娘骂我便骂我,我是奴婢,骂起主子苍蝇叮烂肉,别忘了身份。难不成是夫人让你来找我撒气的?”

    “别往我们姑娘身上赖,你不配!骂他怎地,他家弄的下作事还少?”

    “我们姑娘后头有天家,添妆赐匾,有几辈子的名声清誉和积攒。这家天杀的丧天良,拿个庶子糊弄我们。不是我们老爷去的急,他们家瞒天过海,把姻缘换了,带着一身荣耀来,我们能许个庶子?”

    “就这你也要抢,看着眼红,还眼热这块的烂肉。弄了你这臭虫放屋里,滋滋冒坏水熏的人没法。明明是你们欠我们的,怎么有脸叉着腰说我们欠你们的!贼窝,婊子院,一屋子黑心种子,男盗女娼,见不得人好,白眼狼,贼破家害主的奴才!”

    说毕,噼里啪啦照着脸猛扇。

    “打你个请期勾引姐夫,倒贴来做丫头,恶毒咒骂嫡子的高门小姐,下作淫、妇,打不死你枉为人!”

    提到婚嫁林初兰更气,怒气之下,前尘往事,心中怨恨说了个痛快。

    她不管不顾的嚷嚷起来,这一嚷嚷可就坏了,岂知言多必失呀!

    “贼奴才,到处惹事,我几番不与你理论,你越发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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