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呀,平日里宠爱有加,要星星不摘月亮的呀。

    许了她到任上是夫人的体面,打头面,置首饰。奴婢丫头,要多少有多少。

    她梦想着跟来享福的,可现下呢?

    “莫哭莫哭。”一把揽过来:“疼你才将你带出来,这雨天滑路,我心上也不好。”

    “等到了任上,你就是夫人,想怎样都随你。你想想家中那些,我为何不带她们,只带了你?还不是因为你最伶俐。快别哭了,等雨歇,过了十五也就到了。”

    苟大人这饼画的,小妾登时就收了泪。檀口轻启,撒娇撒痴。

    “我要八个丫头,四个贴身服侍,下剩的一个洗脸,一个洗脚,一个倒马子,一个做针黹。你若敢再寻,我拔光你的胡子!”

    哈哈哈,小娼妇,给三分有颜色敢开染坊,蹬鼻子上脸了还。

    苟书吏,哦,现在是即将上任的苟知县,掐了把小妾的细柳腰,朗声大笑。

    “嘶~~”妇人疼的龇牙躲闪:“别碰那,疼。”

    男人警觉,举烛端望。玉肌欺霜赛雪,遍布淤青。

    只见,肩胛骨处、肚腹处、大小臂、腿骨处。一块块,一片片,青黑压着淡紫,新伤盖住旧伤,陈陈相覆盖。

    登时恼怒,劈口骂道:“畜生,猪狗!”

    说罢,极爱怜的抚摸询问:“对女儿家怎能下此毒手,这天杀的还是个人吗?快来,我给你上药。”

    轻轻爱抚,暖暖呵气。玉簪的心啊,说不出的感动。

    莫谈恩爱,成亲至现在何时有过一丝温存。试问初涉爱河的女子,谁能抵住这般柔情?

    “慧郎~~~”

    见有人如此珍视,妇人的心几乎被他溺死。好不委屈,好不悲辛,又难忍爱恋。

    “狗攮的畜生,他就是个牲口,贼人,杂碎!”

    “强逼我认那贱妇为小,还要将野种记在我名下,我岂能与婊子同起同坐?我不依,他就,他就……”

    泪珠泉涌,泣不成声。男人搂在怀中不住安抚。

    “好人儿,我知你苦,我心疼你。日后你有心结,只来同我说。只是,我出家之人,这段孽缘难免被世人所不容。”

    说罢叹息。

    “罢了,总归是我六根不净,禁不住红尘诱惑,自坠恶孽,这骂名我担。既是有缘无份,我也认了。日后,黄泉碧落,十殿阎罗前都只我来扛,要罚只罚我一人。”

    “慧郎,慧郎。我的郎君,我的亲亲哥哥。”

    周玉簪几乎要淹死在和尚的情话里。

    “不,不是,不是你,不许说。怨我,都怨我。”

    情不自禁的腻上身来,入他胸怀,掩他口唇。

    “你本一心菩提,奈何受我所惑。记得那日冯姐姐引咱们初见,你说‘过去之心不可得,现在之心不可得,未来之心不可得。’正是这句佛语点醒了我,我……”

    妇人情动的泪珠儿一个个滚落。

    “我就是遇见心坎上的人了,你为我破戒,你为我情动,我、我的心我的身子都是你的。所以,天上地下咱们死在一处!好么,慧郎?”

    好?

    好什么好,可去你的吧!

    天爷,狗肚子里哪盛的下二两油,他懂个屁的佛法真经!

    不过是因为那两句好记,临阵磨枪,现学现卖的混话。就这么两句胡诌的话,竟被她奉为皋臬,骗的团团转。

    天爷,贼秃自己心中都叫天爷。真是不可思议,这娘们长的是脑子吗?不骗你骗谁。

    你没长脑子我可长了,我只图你的财物,顺便笑纳的身子。要死你死,我才不死,蠢婆娘。

    只是心里想一套,嘴上说的又是一套,和尚忙帮她拭泪拍背,仍旧百般温存。

    见他如此用情,周玉簪早主意已定,索性全盘托出。

    “既遇到你,我心中再没别人。既你对我用情匪浅,又岂知我对你亦情深似海。慧郎,你听我说。”

    只见周玉簪青丝披散,素手攀上肩头,好一番推心置腹。

    “那贼人,他不日即将北去,战事起,三年五载难回。我实在不想看他娘的寡脸,还有那野种成日在我眼前晃荡。你成日念叨南边好,那么过了十五,你就带我去南边。”

    周玉簪望向他,赤目决绝,好不果断。

    “什么官眷命妇,夫人娘子的,钱财名分的,全不要了。以后这世上只有咱们两,我同你生死相依,不同共枕,但求共穴,做对天长地久的鸳鸯好不好?”

    “若得与你长久衾共枕,结为夫妻,没饭吃没衣穿,也快活受用。慧缘,我的郎君,你可愿意?”

    什么?愿意?

    哎呀妈呀,可把贼秃吓了个激灵。

    妈呀,本想捞点钱,顺势采个花,谁想竟被赖上了?

    谁要同你天长地久,同生共死,还鸳鸯共穴,我可去你的吧!

    再说了,他男人在前头打仗,我拐带他老婆私奔?他们再不好是正头夫妻,我是嫌命短,敢携她私走?

    况她夫家,几朝重臣。她娘家更不肖说,她可是周大人的族妹,几个脑袋敢带她走?这要追究起来,啧啧啧。

    我只想骗你个钱,谁真跟你同穴同衾的。不等我敲诈你,你反赖上我?竟是踩了狗屎,还甩不掉了呢!

    妈呀妈呀,想到此处,秃驴背脊发冷,唬的直摸脖颈。

    心中千万次的咒骂,周孝荪,你个混蛋玩意,给我寻的甚好差事!

    不行不行,赶紧想章程,定要甩掉这个麻烦才是。

    “慧郎,慧郎,说话呀。你是何意?行还是不行?”

    周玉簪想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锁住他,那秃驴只得暂行缓兵之计,连连应承。

    “甚好甚好,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等我安置妥当,与你做个避世鸳鸯,可好?”

    “慧郎,亲亲汉子,我的心肝儿。”

    热泪滚滚,声酥入骨,死心塌地。

    “玉簪,玉簪。”

    孔氏喊了几声都不见应,捡了颗榛子砸了过去。

    “砰”

    清脆的声音,欢快的弹跳,惊醒神游天外之人。

    大抵女人都无法抗拒炙热的深情,在济济一堂的宴席上,周玉簪竟思念成痴。

    “啊,母亲。啊,我……”

    菱花小扇掩口,满面惊恐。匆忙端起酒盅,想掩饰慌乱,却欲盖弥彰。

    咳,咳咳,急急下口,被那酒呛的面红耳赤,实在不成个体统。

    “早看你魂不守舍,一天天的混想些什么?”孔氏皱眉恼怒,低声怒斥:“大哥哥的生辰,还快去端个酒。”

    “妹子这是怎地?快让我瞧瞧?”

    不用她来,魏氏聘聘婷婷的走过来,嘘寒问暖。

    “啊呀,脸虽白嫩,可身子却清减了,不似上回咱们去打醮那次丰腴。”

    魏氏说着摸起腕子,好不关切。

    “云英巷罗医家正给我切脉呢,我叫他来,咱们一起切切?”

    不、不不不,周玉簪像见了鬼似的,赶紧收了手,眼神躲闪不及。

    “玉簪!”

    孔氏气的猛拍扶手。

    “你嫂嫂一番好意,你不领也犯不着这样失礼。不道声谢,躲的像鬼撵一样。冒失的丫头,越大越没规矩,还不快给你嫂嫂赔不是。”

    “婶子这是做什么,妹子回娘家一趟,怎样自在怎样来。”要不说得了母亲的真传,魏氏场面上的好手,反颦眉:“我们姑嫂闹着玩呢,瞧您,火气忒大。这这这,弄的我也不好看。”

    端地是给足了小姑子台阶。

    纵然魏氏圆场,可周玉暖心中就是有鬼,自觉唐突。才要起身致歉,魏氏反将她牢牢按在座椅上,又将戏单子塞到她手上。

    “好妹子,喜欢听什么就点。起码来了,咱们好好儿乐上一日。今儿不回去,回头到我院儿里坐坐。切记,我等你啊,哈哈!”

    好一副姑嫂和睦,谁不说她贤惠。

    魏氏是真不觉尴尬。

    小姑子小姑子,纵然比她大不了几岁。但嫁出门来就是客,左右是要回去的。

    自己冢妇的身份摆在这里,宰相腹中能撑船,做主人的哪有和来客计较的?

    捏着帕子,腰肢款摆的回了位置。

    “姑娘。”

    素手银镯,趁添茶的空机,青霜凑到耳边。

    “咱家老夫人说,这机会是血滴子,是砒霜,是双头刀剑。用好了扭转乾坤,一招毙命,稍有差池……”

    青霜停顿,主仆对视。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老夫人还说,让您千万把那两丫头看守好。得空家去,仔细筹谋,切莫轻举妄动。”

    魏氏沉吟许久,直到丫头再次递茶。

    “若那丫头的话为真,您想想,那些她对付先夫人的手段。说她是毒蛇毒蝎子,都便宜了她。用不好,再被她反咬一口,说咱们合谋施害与她,可就……”

    “咱们的利刃,反倒成了她手中的把柄。这要被她拿住了,真真受制于人,下剩的日子再难抬头。”

    知道,知道。吉凶两面,事成于密而败于泄,这些她都知道。

    辗转反侧恁多夜,她一直在思考如何破局。

    需得层层递进,小心铺垫,做实了,落稳了。来个瓮中捉鳖,妖精,我让你万劫不复!

    不远处,高盼儿腰垫软枕,手捧暖炉,望着戏台子笑如花靥。一众丫头子围着,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

    魏氏望着她的眼眸越发阴冷。

    笑?做了恁多黑烂脏事,你怎么能安心的笑?

    贱人,你好大的排面,只怕快活日子要到头了。

    坏人自造恶业,天理难容。她总有种预感,时辰到了,天收网了。

    不急,不急。

    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待时而动……

章节目录

斜阳照深闱:权门冢妇的别样人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晓张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晓张并收藏斜阳照深闱:权门冢妇的别样人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