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棕褐色泥土的狭窄街道,葱绿色的植被被目之所及的包装袋垃圾取代,大街上排列整齐的行道树渐渐在视野里消失不见,当目光的尽头从地面抬起,酷拉皮卡的视线停驻在面前矮小又低落的环形建筑物面前。

    这里是他们路途的终点,从外表看,狭长近乎成圆环的砖红色平房呈现不规则的椭圆形,看上去充满了野蛮生长的痕迹。墙面上带着十分清晰的水泥印痕,门口的小花园上,野花稀疏地绽放,篱笆上遍布斑驳的青藤,看起来十分有岁月感。

    中间是一道石板铺成的小路,艾莎拉着酷拉皮卡走上去。

    “到了。”

    边走,她简单说道,没有解释具体拉上酷拉皮卡的原因。

    艾莎的手搭在门槛上,不紧不慢地在入口处附近的门铃按了按,正好是一段三长两短,十分有韵律的节奏。

    一道道清脆地风铃声响起,她听到门内传来一声“请进”。

    艾莎率先推开了门,这栋矮小的房屋内部显然也十分狭窄和凌乱,不大的地方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琳琅满目的昂贵酒瓶摆满了最后方的柜台,一个还算宽敞的前台内,坐着一位穿着西装,看起来有点贼眉鼠眼的男酒保。

    酒保的胸前贴着一个名牌,见到艾莎,他立刻灿烂又热情地笑了起来,嘴唇上两撮梳得整整齐齐的小胡子也恰如其分得抖了抖。

    “客人,您预定的房间在楼上,请跟我来。”

    “好的。”

    酷拉皮卡一句话未说,跟着艾莎往楼上一起走去。

    直到酒保轻手轻脚地关上装修华丽的大门后,艾莎的表情终于松了口气。

    “这里没有监控,酷拉在这里可以尽情说话哦。”

    酷拉皮卡立刻想到了什么,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艾莎,你这几天在加西亚宅邸,有人一直在监视你吗?”

    艾莎笑了:“监视我的人有很多,酷拉是在问哪一个?我这几天一直在跟妮翁在一起,你知道的,她的父亲……嗯,他好像不太放心我呢,所以派了手下一直暗中盯着我,估计是怕我突然做出什么事情吧。还有协会的人,不过最近的几天,我没有怎么看到他们了,除此之外,莉亚也跟我说过,要给我派几个保镖,来保护我的安全。”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艾莎摇了摇头,“但是我想见你,这样会让你为难吗?”

    她可怜的眨了眨眼睛,双手合十。

    “不会。”

    从艾莎的话语中,酷拉皮卡没有读到她任何为难的语气,但他反倒陷入了一股十分微妙的情绪之中。

    原本他以为,艾莎约他出来,是遇到了一些个人无法解决的困难,因此向他“求助”。毕竟,他深知她的孤立无援和处境危险,就算他现在刻意因为一些原因疏远了艾莎,但也无法看到她陷入泥沼而坐视不理。

    所以酷拉皮卡思索再三,仍然同意了艾莎提出见面的请求。

    但事实却好像不是这样……艾莎的态度,反倒是为了履行那天晚上的“约定”而真诚地约见他。

    只是对此,酷拉皮卡避之不及,他是不可能眼睁睁放着近在咫尺的仇人反而去做别的事情的。

    艾莎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她不是真的傻白甜,今天来找酷拉皮卡倒不是真的单纯为了和他约会。

    酷拉皮卡最近在调查幻影旅团的事情,即使他刻意隐瞒,但他这么离奇反常的动作和一百八十度拐弯的态度,艾莎又不是迟钝的人,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是她仍然在这个时间点打扰他,当然并不是劝服他放松情绪,也不是为了说服他放弃仇恨,而是为了给他一些特殊的帮助。

    “妮翁告诉我,市郊这里有一个地方很有意思,能看到各种有意思的人,而且十分适合放松情绪。所以我……想邀请你,看一场很意义的表演。”

    她这样卖关子的说法让酷拉皮卡心中一惊。

    但下一刻,艾莎直直地站起来,她走到窗边,径直拉开了一直牢牢盖住外面风景的厚重窗帘。

    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前涌入,炫目的光晕让酷拉皮卡双眼一眯。空气之中漂浮着的微粒也被光浸透,显得朦胧。

    酷拉皮卡终于看清了窗户外的景象。

    巨大的椭圆形,是用石灰石进行加固的巨大表演区,表演区上的石砖看起来十分有年代感,仔细看还能发现一些暗红色的血迹。在看台周围两侧的位置,放了一个锈迹斑斑的柜台,上面挂着不少形状狰狞的武器,有些武器上还挂着暗红色的血,昭示着这场表演的血腥和残酷。

    围绕表演区排列的座位呈现高高的坡度缓慢升起,上面坐满了神态各异的观众。而他们的角度坐落在最后边的高处,将底层的一切情况一览无余。

    椭圆形的建筑……原来,这里是露天的角斗场。

    可是,她怎么会?

    酷拉皮卡也感到了一丝愕然。

    这里并不像艾莎常来的地方,她坐在这里,打扮得如同参加茶话会的富家小姐,看起来十分割裂,就像落入狼群的小绵羊,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至少,底下那群看起来粗鄙不太好惹的观众已经注意到了她,他们的目光不怀好意,隔着厚厚的玻璃交头接耳,说一些颜料笑话,好像在打量一个货物,时不时发出一声恶心的狞笑。

    即使因为良好的隔音听不到那些声音,但酷拉皮卡也能想到那是什么肮脏的话,他双眼一沉,眼里流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厌恶。

    说实话,他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无论是那些脸上洋溢着残忍暴力的观众,还是整个观众席一片痴迷狂热的气氛,都让他感到强烈的不适。

    到这个时候,酷拉皮卡已经大概已经明白,艾莎所说的表演,应该也是和这个角斗场的主题有关。

    这是妮翁·诺斯拉为她介绍的地方,但他们两个都不是这种对猎奇场所抱有兴趣的常客。

    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吗?

    艾莎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常,她只是惬意的眯起了眼睛,用手挡住眼睛,小声抱怨:“阳光真刺啊。”

    酷拉皮卡想拉上窗帘,却被艾莎阻止了。

    她凑近了玻璃窗,盯着过于热烈的阳光,在观众席的位置四处逡巡起来。

    “你在找什么?”酷拉皮卡问。

    “找人。”

    比赛还未开始,台下的观众不到满座,还在稀稀疏疏地入场,角斗场不大,但也能容纳下数百人左右。看台的位置虽然在中心,视野良好,但从蚂蚁大小的人群里特地找人出来还是比较困难。

    至少,艾莎眼睛都看酸了都没看到熟悉的人影。

    她目光闪烁。

    算了,不用心急,还是等演出开始再找找好了。

    此时,一名主持人正站在台面的边缘,他激情澎湃的声音也从话筒之外映入耳帘。

    “欢迎各位来到爱德华斗兽场!演出即将开始,今天即将为我们带来的比试是由我们的热门冠军人选‘黑兽’和一名新人参赛选手,欢迎各位来宾下注……”

    欢呼声从台下人那里传来。

    “哦!”

    场上,主持人仍然握着话筒,努力活跃着气氛。

    “关于黑兽,想必大家都十分了解!他是我们爱德华的王牌人选,强化系念力者,到现在已经蝉联了一共三届的比赛冠军,可以是本次比试当之无愧的热门夺冠人选!”

    “黑兽必胜!黑兽必胜!”

    “黑兽——我把全家的戒尼都压在你身上了!”

    “当然,他的对手也不逞多让!”

    到这里,主持人卖了个关子。

    “关于这位新人,我们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此人似乎出身于流星街,还是一名掌握了十分奇特能力的念能力者……”

    “嘘———”

    观众发出了轻蔑的嘘音,他们是老手,也能明显听出来话里话外主持人的意图,虽然心中的好奇心被勾起,显然对这位神秘嘉宾和主持人的介绍持鄙夷和无视的态度。

    又是流星街。

    嘁,没意思。

    这都第几个流星街的人了,流星街的人都快烂大街了,还流星街。

    乔德也是发出嘲讽的人之中的一员。

    他是爱德华角斗场的老观众,□□成员,经历过不少生死火拼和比斗。是这个角斗场的常客,至少也看了十几次比赛,是少数靠着下注能赢不少钱的客户。

    爱德华角斗场不大,成员相对固定,往日里也大多是斗兽的戏码,念能力者的比斗很少,虽然不是没有,但大多数是歪瓜裂枣,偶尔能有那种“大人物”来场,但也是角斗场为了维持秩序请的“念能力演员”,表演性质居多。像这位“黑兽”,就是角斗场特地打造的固定演员,实力是有的,是念能力者不假,但也就那样了,十几年都在靠吃以前的老本,比不上吹的那么响亮。

    这种比赛的用途自然不必多说,是角斗场为了操控赌盘刻意为之,讲究一个点到为止,别说是死人,连吐的血都是事先藏好的血包,骗骗看热闹的还行,内行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

    乔德自然也是懂行的,除了为赢钱,这种拳拳到肉,血腥暴力的场景很适合发泄压力,即使知道是假的,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角斗场自然是要盈利的。

    为了吸引人气,营造神秘感,角斗场会给比斗的双方增加一点特殊的“宣传标语”,比如“天空竞技场两百层”,“参加好几届猎人执照考试终于获得猎人执照”,“职业杀手”等等,像“流星街出身”这种老套的梗更是用了不知道多少回,刚开始观众还会兴奋害怕又好奇,想知道从从流星街出来的人到底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这些人设虽然都是假的,除了些蠢蛋会被骗以外,大部分人对此都是心知肚明。

    但贴的久了,这些标签入脑,这里的观众基本上都对此产生一点麻木又轻蔑的情绪,乔德也是其中之一。

    呸,什么狗屁流星街,还不如他们本地人厉害,流星街的天王老子来了也要被打得拉出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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