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闹后,待用过午饭,黛玉的疲惫感一下涌了上来,坐着都在打瞌睡。

    紫鹃知道她这段时间睡得不好,这才好不容易放松了些,自然困顿,连忙叫雪雁伺候她去小憩。

    黛玉睡下后,紫鹃做足心理建设,打算去院门口找恩禄谈谈。

    她已准备好了,不给此人好颜色。

    从里推开院门,走出去,只见两名护院手势长枪,一左一右站于门口。其余几人则间隔一段距离站于墙根下,齐齐朝紫鹃看来。

    其中一名男子走了上来,问道:“姑娘要做什么?”

    紫鹃见这人身高八尺,威武雄壮,脸上两片横肉吊着,一双细长眼里透着精光,愈发不像好惹的。

    紫鹃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就是领头恩禄?”

    男子:“是。”

    紫鹃相当不客气,也不当自己是个女子,用直白的目光自上到下扫他几眼,鼻间发出声轻蔑的“哼”,道:“王爷派你来做什么?”

    恩禄:“保护林小姐的安全。”

    紫鹃:“保护?话说得真好听,只我瞧着,莫不是□□罢!”

    恩禄:“不敢。”

    紫鹃:“你还有不敢的?”

    方才还气定神闲的恩禄已是变了几分颜色,看得出眼前姑娘绝非等闲,仔细答道:“王爷说,近来贾府事多人多,叫我等守着林小姐,恐让人搅扰了去。”

    紫鹃根本不买账,横眉冷对道:“王爷来过几回贾府,又见过我家姑娘几回?他怎知姑娘是爱热闹,还是爱清净?说怕旁人搅扰,岂不知你们才是最大的搅扰。怎的,擅自这般做了,别人还非得领情不是?”

    恩禄毕竟是个武夫,答不上这话,只得道:“我等依命令做事。”

    紫鹃已察觉到他的气焰矮了几分,再接再厉:“你家王爷和我家姑娘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这就做起主来了。行罢,谁叫他是王爷呢,他高贵,他了不起。”

    恩禄:“王爷不曾这般想的。”

    紫鹃立马怼道:“王爷怎么想你又如何知道。我今日把话搁明了,你们成天在这门口伫着,莫说主子小姐了,便是我们这些伺候的人,进出也极为不便。”

    恩禄就事论事:“我等只管看好林小姐,并不妨碍馆里的进出。”

    紫鹃见他朝自己想要的方向说起了,便道:“早间外院小厮的管事休假回来,被你们好生一通盘问,还说不妨碍进出?是当我不晓得,还是这里便由你做主了!”

    恩禄据实回话:“我只问了几嘴,确实身份后并没有为难。姑娘若不信,大可以叫此人前来对质。”

    紫鹃故作不耐烦地吡笑一声。

    恩禄再道:“林小姐若觉得碍事,我等可以走远些,不过还是依着王爷的命令,在馆外这片走动着。馆里伺候的人想要进出,姑娘大可给我个名单,恩禄绝不刻意为难。”

    紫鹃装作退了一步:“行罢,待会儿就给你名单。”

    恩禄:“是。”

    紫鹃转而又道:“我家姑娘平时爱去园子里走走,你们这一来,她连门都不敢出了。成日闷在屋里,可是都要憋坏了!”

    恩禄:“方才说过,王爷的命令是看顾好林小姐,并非限制出行。若林小姐想要出门,我会带几个人手远远跟着,无特殊情况出现,不会上前打扰。”

    紫鹃见目的达成,十分做作地侧过身子,都不拿正眼看他,道:“这还差不多。”

    说完,她赏了恩禄一个白眼,转身就走,嘴里还刻意地骂骂咧咧:“一来就是十多个打手,真真吓死个人了。外头惯传些胡混子话,还以为我家姑娘犯了何等滔天大罪,这日子呀,真不是人过的!”

    一进到正厅,紫鹃在雪雁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拍拍胸口,呼出老长一口气。

    雪雁半瘫在旁,没好气地道:“你又干啥坏事去了。”

    紫鹃喝了口茶压惊,十分无力地道:“跟人吵架去了。真是的,原来阴阳怪气也是一门大学问。”

    雪雁挑出话里的重点:“跟谁吵架?”

    紫鹃:“外头那些人呗。对了,你现在写个名单出来,给那个叫‘恩禄’的人送去,他便不会为难我们进出了。”

    雪雁白了她一眼,骂道:“就你心眼子多。”

    “总比你强些,连心眼子都懒得长。”紫鹃怼了句,又觉得精神不济,何必废话,于是催促道,“快去,内院的丫头们,还有外间的灵鼓儿,一并写进名单里。”

    嘱咐完这事,葛优瘫的紫鹃从椅子里一把弹起,恹恹地对雪雁道了句“你先忙”,便回了后院自个儿的屋子。

    她在桌旁坐了下来,拿起纸笔开始写信。

    信是给顾山隐写的,让他帮忙找两个丫头进东府伺候,长相、识字,还有手脚的伶俐程度都不要求,只一个,必须是死契。

    再一个,她在信里委婉地说,黛玉被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看上了,叫他不要着急,自己这边会想办法应对。如果他有好办法,便回信言明。

    紫鹃纠结了许久要不要告诉他这事,想到贾府人口众多,只一张嘴说了出去,外头岂会不晓得。况且顾山隐心系黛玉,倘若听说了,万一冲动行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倒不如自己先同他说。

    做完这些,紫鹃估摸着黛玉快醒了,又急急去了正厅。

    还没进屋,恩禄已叫人来禀,说有客人前来,烦请馆里的大丫头前去认人迎接。

    紫鹃心道,看来那一架吵得还管用,至少恩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不会做出越俎代庖的事。

    她一转身,往院门方向走去。

    只见宝钗带着莺儿来了,正在门口待着。

    紫鹃微有些惊讶,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拾起一副笑脸道:“宝姑娘来了,快请进。”

    宝钗问道:“颦儿在做什么。”

    紫鹃:“方才在小憩,不知有没有起来。”

    接完话,她转头对恩禄道:“这是薛府的主子姑娘。”

    恩禄点点头,待她们几个进去后,十分自觉地合上院门。

    宝钗自是稳重,路上没急着问紫鹃关于外头护院的事,进了正厅,正巧碰见黛玉从内室出来。

    黛玉脸上还残留着一点困意,一见宝钗,惊道:“宝姐姐来了。”

    宝钗:“是,许久没同你说说话,今儿个便不请自来。”

    黛玉嗔道:“说的是什么,我这馆里,随时等着迎你。”

    只一句,黛玉便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这贾府哪有什么是她的,连同潇湘馆一起,马上就是眼前宝钗的了。

    宝钗倒没注意这个,同黛玉一起坐在了小榻上。

    雪雁忙着进进出出,端茶送水。紫鹃则心安理得的,同莺儿一起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

    黛玉问道:“宝姐姐近来可好?”

    宝钗:“还好,日子可不就那样。”

    黛玉见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也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颇有些直白地道:“现下有许多事情忙活罢,可累着了。”

    闻言,宝钗微微垂落眼皮,盯着榻上小案道:“是有些忙,但偶尔细想,也不知自个儿在忙什么。”

    黛玉:“此话怎讲?”

    宝钗看向黛玉,缓声道:“我几个在大观园里一起住了许多年,也共同经历了许多事。不论怎样,我心里却觉得,很是对不住你。”

    黛玉故作轻松地一笑,打趣道:“原你来看我,却是打算从我这里套话,可没安好心。”

    宝钗心思剔透,怎看不出黛玉是想揭过这话题,却不想顺了她的意,道:“我的愧心,便被你说成了坏心,嘴皮上的伶俐不减,心眼却再长了好些。”

    她俩从前在一处,也时常你来我往的斗嘴说笑,黛玉知道宝钗的才情不输自己,更多几分大度,她总不与自个儿计较,心头是明白的,于是笑笑。

    宝钗虽维持着表面镇定,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无奈:“听说你要搬去另个院子住了,说起来皆因我而起,你不会…恨我罢。”

    黛玉见她非要得个安心话,便道:“恨你做什么,是将我赶了,还是吃了?前尘往事无须再提,过去便过去了。”

    宝钗不确定道:“真的?”

    黛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倘若假的,今日这门,便是不给你开的。”

    闻言,宝钗眼底噙了丝泪花,只她忍着,终是没落下来。

    黛玉一时有些难受,轻声问道:“宝姐姐,你究竟在烦什么。”

    宝钗默了片刻,终是回答:“这段日子我总忍不住忆起儿时,瞧着竟与现在的自己大不同了,不知哪个才是真的自己。”

    紫鹃听着,也生出一些心酸。

    原书里的宝钗,除了惯常表现出的‘克已复礼,慎独而行’的姿态,也会在没人的时候扑蝴蝶,听到黛玉的酒令引用了《牡丹亭》《西厢记》里头的句子,第二天单独找她,说教一番。

    这样的姑娘,却也随着命运逐流,找不见真我了。

    黛玉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道:“或许人总要长大,作出改变的罢。”

    宝钗:“你可这般?”

    黛玉郑重答道:“我亦如此,每个时期,心境都会有所改变。宝姐姐定然明白的。”

    许是得了肯定,宝钗终于点点头,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你的事我也听说了,现下如何打算的。”

    黛玉看出她想问北静王的事,不自觉看了眼紫鹃,想起紫鹃嘱咐过的缓兵之计,含糊答道:“没有想法,顺其自然。”

    宝钗听得出她不想聊这个话题,遂用其它话岔了过去。

    两人又聊了会儿有的没的,倒比较开诚布公了。黛玉也不再介意提起宝玉,说他的人品在当下男子里算难得的,老爷不管后院,太太也定不会为难她,将来的日子,定会一切顺遂。

    宝钗只笑了笑,说领了颦儿的好话。

    送走宝钗,已至傍晚了。

    春纤忙着传菜上来,紫鹃去后院找了灵鼓儿,将信给他后,又叮嘱了一些事。回来后,黛玉正好用完饭,紫鹃就着一桌子菜填饱肚子,开始发呆。

    只是还没完全放空,平儿来了。

    紫鹃又得去院门口接人,平儿到了正厅,对黛玉道:“林姑娘,我这来传个话儿。”

    黛玉忙请平儿落坐,平儿笑着婉拒,说道:“奶奶叫我来同姑娘说一声,明儿若无事,请过去一趟罢。”

    黛玉:“我知凤姐姐忙,都不敢去打搅的。”

    平儿没有装模作样,笑着打趣道:“是,为着宝二爷的婚事,奶奶忙得天旋地转,只说不想干了,要罢工。”

    黛玉:“哪成,还得有十来日的功夫。”

    平儿解释道:“奶奶明儿早上不会出门,留在院里核对清单流程什么的,想来是能说说话的。”

    黛玉:“好,我明早必定去。”

    得了回话,平儿又同紫鹃玩笑几句,便说得走了。黛玉没作挽留,知道她主仆俩是大忙人,哪有空留下吃茶说闲。

    待平儿走后,黛玉微凝起眉,疑惑道:“凤姐姐找我做什么?”

    紫鹃同样猜不出,道:“总归她那头的消息分量都不会轻,明儿去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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