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王夫人一早派了丫头来潇湘馆传话,说是树林后的那院归置出来了,已经打扫干净,又叫先生看了黄历,今日便是个搬家的好日子。

    丫头走后,雪雁十分不悦地骂道:“她倒赶得急,说没想着我们姑娘的事儿吧,屋也扫了,日子也看了。说想着姑娘的事吧,何不昨日便派人来说,非得一大早赶来,难不成算卦先生一夜不睡觉,掐着点儿给她挑日子呢。”

    她说了一通,还不解气,愤愤道:“大前天应付那劳什子王爷,前天姑娘就被老太太叫去问话,昨儿四小姐又同家里闹,姑娘赶去宽慰她,没得一日清闲。”

    “我才不搬,赶不及,烦人。”

    紫鹃叹了口气,劝道:“搬吧,若不今儿个搬,没赶上好日子,将来府里出了什么事,恐怕都得说是我们触的霉头。”

    雪雁:“还能不能讲理!”

    紫鹃:“各人都能讲理的话,衙门吃什么。哪里有矛盾冲突了,搬几根凳儿,摆上茶水瓜子,好好讲理不就成。”

    雪雁:“你满嘴歪理,胡说八道!”

    搬家这事,最受累的就是雪雁,紫鹃不想同她计较,好生劝道:“离宝二爷成日的日子没几天了,今儿不搬,明儿也得搬,难不成拖到不得不搬的那天呀。到时候府里尽是来往的客人,还有路远的亲戚也得先来住着,若冲撞了姑娘,怎的好?”

    “今日搬,最多身体受点子累,心不累嘛。”

    雪雁在椅子里挪了挪屁股,撅嘴道:“搬搬搬,你们个个都能使唤我,我命好苦。”

    紫鹃见她听进去了,松了口气,腹诽道:你命还苦?姑娘宠你,我又疼你,只怕你是天底下最无忧无虑的人了!

    她俩争吵时黛玉也在旁边,只没说话。紫鹃朝她看去,见她坐在窗边,怔怔盯着外间竹林。

    黛玉在潇湘馆住了多年,说离开就离开,不难过是假的。

    先时已经收拾出来许多物品,都装了箱。现下主要整理平时常用的,还有黛玉内室里的东西,看着不多却很零碎,收拾起来很费功夫。

    紫鹃去帮雪雁,又被怼了回来,说她哪里知道姑娘的习惯,弄乱了更难收拾。

    屋里紫鹃帮不上忙,便到外头去同恩禄说明情况。恩禄表示照顾林小姐是应该的,归整出来的箱子,他会派人送过去。

    安排好这事,紫鹃回了后院自个儿的屋子,她的东西不多,也不能说是她的东西,几乎都是原主的。

    也不知道完成任务后,系统会不会把两个“紫鹃”调换回来。

    她心里生出些惆怅。

    见雪雁忙着,恩禄只好先派人将丫头的物件送了过去,雪雁累得扶腰喘气,一边做事一边骂。

    差不多将潇湘馆搬空时,紫鹃陪着黛玉,出了潇湘馆院门。

    黛玉转过身,又看了好几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王夫人的东廊在荣国府,与大观园通过聚锦门连通,另一侧还有两扇四方井角门,只是从那处过去,会绕一段路。

    既是搬家,自然选择更快的聚锦门,黛玉在这扇门前稍做停留。

    紫鹃问道:“姑娘,怎么了?”

    黛玉嘴上一向不认输,打趣道:“以后若想进园子里走走,得给宝二奶奶通报了呢。”

    紫鹃知她嘴硬,也不想由着这份悲伤继续下去,逗她道:“要不现在去走走,反正还不用给谁打报告。”

    黛玉:“你行行好罢,雪雁都累成狗…不是,累成…累得骂人了,我俩个还有心情在园子里闲晃,叫她知道了,少不得挨几天骂。”

    这些现代词汇都是紫鹃教的,见黛玉一再嘴瓢,她不禁乐了:“又不是骂不过她,只是让着她而已,雪雁还不如狗子可爱呢。”

    黛玉也跟着笑了:“等着,雪雁来了,我便同她说这话。”

    见黛玉情绪好转,紫鹃松快了些,顺嘴道:“尽管去说,到时候我给姑娘表演一个什么叫妙语连珠,大杀四方。别说雪雁那丫头片子,便是包龙星来了,也得叫他抬不起头!”

    黛玉疑惑道:“包龙星又是哪个?”

    两人在前头嘀咕嘀咕说着话,护院们不敢靠太近,想着头是两个姑娘家,走得慢,只慢悠悠跟着。

    东廊的左侧是大片园景,地方宽敞,与贾母的西院遥遥对望。右侧和后方则是树林,现下正有许多工匠在那里做活。

    走到东廊前,便有个护院上前引路,带她俩从园景那头穿到后方树林的宅子去。

    这个宅子虽离东廊近,却有树林隔着,是独立的,只这里肯定比不了大观园的精致。

    有紫鹃陪着闲话,黛玉没先时那般难受了,站在院门前抬头望去。

    这个宅子许是先前修葺时没规划具体的用途,又隐在角落里,一直没人住,虽然打扫过了,但门头都没有,显得很是荒凉。

    黛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在思考什么。

    这时,正在树林外围干活的工匠伸长脖子,朝她看了过去。

    只片刻,好几个工匠便躲在树后头,偷偷打量起黛玉来。

    一人说道:“好生美貌的女子,这脸蛋儿,这身段儿,嘿嘿。”

    另一个道:“前几日就听说有人会搬来这个宅子住,没成想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几人越说越兴奋,七嘴八舌道:“有林子遮着光,这宅子的光线瞧着不好,还很阴冷,一到入夜完全黑了。这么好看的姑娘,为何会搬来这处?”

    “谁知道呢,这些大府里的事我们能晓得啥,里头的糟践事多得很。”

    “你脑子里装的什么?说来听听。”

    “嘿嘿,这能不懂。”

    “瞧你的样儿,劝你少说两句,得空多看几眼姑娘呗,日日对着家里那黄脸婆,可不得洗洗眼睛。”

    “诶,还是你会玩儿。”

    离得远,黛玉又沉在自己的思绪里,自是听不见这些话,瞧完门头,再扫了一眼四周,便移步进去了,紫鹃连忙跟上。

    随她过来的是一队护院,共有六人,其中一个一把将院门合上,走到那几个工匠身边,冷冷地道:“不想割掉舌头,便老实些!”

    工匠们一见他过来就闭了嘴,又被威胁,只乖乖低着头。

    这名护院再道:“割舌头事小,我若再听见一句不干不净的话,你几个的项上人头,便埋在这处吧!”

    几个工匠连忙跪了下去,哀求道:“不敢了,小的们再不敢了!”

    这时,恩禄刚好领着另一队护院赶了来,手上还抱着箱子。训话的护院小跑到他跟前,将方才的事全说了。

    恩禄朝树林甩去一个恶狠狠的眼刀,命令道:“你们这队将宅子外的树林全围起来,一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六人齐齐道:“是!”

    恩禄咬着牙齿,再道:“等给林小姐搬完家,入夜后,同我进去林子里查看一番,摸摸修整的进度!”

    “是!”

    黛玉进去正厅坐着后,紫鹃便开始拆箱子,只是不能将物品都拿出来,得由雪雁过来整理。

    见拆到装着文房四宝的那箱子时,黛玉道:“拿纸笔来。”说罢,便去了桌案边。

    紫鹃一边伺候她,一边问:“姑娘要写字么?”

    黛玉撩起衣袖,自行磨了墨,铺开一张纸,写了起来。

    紫鹃随她的笔划念道:“日夕见寒山,便为独往客。不知深林事,但有叉叉迹。”

    黛玉纠错道:“什么叉叉,是麏麚。”

    紫鹃:“太生僻了,认不得嘛。”

    黛玉:“瞧你那点子墨水。”

    紫鹃不服:“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黛玉:“什么大学生,是太学学子罢。”

    紫鹃更不服了:“我的那个时代就叫做大学,大学生!”

    黛玉:“…你总说你那个时代,究竟是什么时代,许多事情都跟天方夜谭似的。”

    一个时代的事怎可能几句话讲明白,紫鹃只好放弃了,见黛玉拿起这首诗看了再看,然后在旁边另外写上两个字:鹿馆。

    紫鹃问道:“这是什么。”

    黛玉:“连你都不认得‘麏麚’二字,想是复杂了,取形取意,便将这座宅子叫做‘鹿馆’吧。”

    “我于这里,本就是一个独往客。”

    紫鹃倒是顺了毛,又见她的情绪低落了下去,忙走到门口,四下望道:“雪雁呢,她怎么还没来,东西不多了呀。”

    黛玉:“你眼里能有多少活儿。”

    紫鹃撒娇道:“姑娘,雪雁又不在这里,夸她做什么,何不夸一夸我。”

    两人绊嘴间,护院们往屋里一样样的送箱子,不一会儿,正厅便堆满一摞。

    紫鹃挨个开锁,好叫雪雁过来时少些活做,这时恩禄手上抱着个大箱子进了里,因视线受阻,不小心便踢着了一个小箱子,倒出些里头的东西来。

    他连边放下手里的箱子,蹲下身去捡那些物件儿,神情忽的一凝。

    一串有些眼熟的念珠,好像王爷戴过……

    一个很是精致的簪子,用的皇宫里才有的点翠工艺……

    紫鹃这时也蹲在了旁边,对他道:“我来就成,你去忙其它的。”

    恩禄没有言语,再看了一眼那些物件儿,眉头微皱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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