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被拖了下去,此一番闹腾下来,各人都十分疲倦了。

    忠顺王却神采奕奕,仿佛熬一个通宵更兴奋了似的。他看向紫鹃,正待问第二件事,西平郡王摆摆手,打断道:“小王实在熬不动了。”

    忠顺王:“…本王还没喊累呢。”

    他当然没有西平郡王累,他又不是主审官,在一边喝着茶看热闹,精神自然好。

    西平郡王缓声道:“王爷,便饶了小王罢,改明儿小王去你府上,讨一讨养生之法,往后一定能多多熬上几个大夜。”

    话已至此,忠顺王想着反正他今晚跟着来抄家了,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左右也瞒不过圣上,便道:“行,本王马上给圣上写个折子呈上去,替我俩……”

    他不由得看了北静王一眼,改口道:“替我仨告个假,便说贾家的案子太过离奇复杂,还须得时间来审,这两日便主理着这件事。”

    西平郡王打了个哈欠:“便由王爷做主。”

    北静王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依王爷所言。”

    忠顺王点点头:“这案子才审了一小半,我看我们仨便不必回王府了,便在贾家收拾一间院子出来,将就挤挤罢。等休息好了,接着审案,免得叫某些人钻了空子。”

    西平郡王真是一步也不想走了,应道:“王爷思虑得是。”

    门口的赵全相当有眼色:“请三位王爷便在荣禧堂的后院住下,方才锦衣军已经去打扫过了,热水也备好了。”

    “至于这些人等,属下会另找一个地方将他们看押起来,确保不出错漏。”

    忠顺王提醒道:“分别关押,绝不能蹿供了去。”

    赵全:“是。”

    北静王看向黛玉,似乎有话想说,忠顺王轻笑了声:“水溶,赵堂官是个靠谱的,不会为难了你的姑娘,便随本王一起去休息罢。”

    水溶无话可说,只得同他们迈步去了后院。

    现在堂上便由赵全做主了,他抬手一挥,立即有十几个锦衣军鱼贯而入,每两个拖着一个贾家的主子往另一处去。

    有官兵上来押黛玉紫鹃惜春等人,赵全想了片刻,道:“不必为难这几个姑娘家,找个空院子,分别关在每间房里,只不能允许对话。”

    锦衣军道:“是!”

    分别前,紫鹃同黛玉对视了一眼,眼里没有惊慌,只有全然的信任。

    做完这些事,赵全扫了几眼还在堂外跪成几排的丫鬟小厮,对手下道:“京城出了这样的大案,兄弟们只有辛苦一下,一队原地休整,睡上一会儿。另一队看着这些人,两个时辰后换班休息。”

    闻言,先前还严肃挺立的锦衣军连声打起了哈欠。

    赵全肯定不能离开荣禧堂的,前有犯人,后有王爷在,他也只能靠在门窗上浅眠片刻。

    还没能休息的一队锦衣军拎出了十多个厨房婆子,去给所有人弄吃喝的去了。

    关押紫鹃的房间同关押黛玉的房间中间隔了好几个屋,这些锦衣军抄家抄惯了的,办事相当得力,她俩根本捞不到说话的机会。

    紫鹃躺在不知是哪个睡的床上,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可神经却突突地跳,忍不住操心起下一桩事该如何辩说。

    这件事事涉黛玉,比晴雯的人命案更难分说,命案毕竟有人证物证,早就安排好了的,都不必她来多费口舌。

    选择先诉人命案,也是因为人命案比财产案肯定来得更重要,也更能激起人的同理心,将贾府的黑暗内幕先摆上一道。

    账本,大观园,黛玉……这些词一一从紫鹃的脑子里闪过,又似没入了深海里,只余下一片令人睁不开眼的水雾。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紫鹃迷茫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爬下床,门便从外面打开了。

    锦衣军已经闯了进来,直直看向坐在床边的紫鹃,见她背在身后的手腕上的绳子没有异样,再看了一眼捆住她双脚的绳子,面无表情地道:“大人着带姑娘过去。”

    紫鹃点点头,锦衣军解开她手上脚上的绳子,押着她再往荣禧堂而去。

    路上,紫鹃看到了同样被押送来的黛玉,见黛玉露出的手腕上没有红印,知道她没被捆着休息,心下不由得松了松。

    不过黛玉的眼下却挂着一片乌青,看来没怎么睡好。

    到了荣禧堂外边的小广场里,除了王夫人,昨晚的人差不多都聚齐了,倒都挺安静。

    屋里,三位王爷坐在椅上,各自手边的茶杯里冒出热腾腾的白雾。

    西平郡王朝忠顺王道:“不知王爷的折子里写了什么,小王先谢过了。”

    忠顺王笑道:“自然写了钦差大人如何劳苦功高,这案子审得,整晚得不到休息。”

    西平郡王眉开眼笑:“王爷亦是辛苦。”

    忠顺王看向北静王,道:“水溶,你本不该陪我俩熬大夜的,不过为了美人儿嘛,自然要好好表现。”

    水溶知道这是在打趣他,道:“小王没有打搅到办案即可。”

    忠顺王好好看了几眼黛玉,微点头道:“你呀,眼光不错。”

    水溶苦笑了一下:“小王一个闲王,不比王爷日理万机。喝喝茶,听听曲儿,再看看美人儿,已觉十分开心。”

    忠顺王复杂地笑了笑,不再接话。

    赵全的眼皮耸拉着,脸上淌着油光,瞧着根本没怎么睡的模样,声音却四平八稳,走到堂前朝三位王爷行了礼,道:“案官已经就绪,王爷可以继续审案。经过昨晚的清查,贾家大部分奴仆已然找出来了,关在别处,随时可以提来问话。”

    西平郡王点点头:“你辛苦了。”

    赵全恭敬地退到门边上。

    西平郡王看向紫鹃,问道:“人命案已纪录在册,人证与物证俱已保护起来,届时会由三司核实,如无错漏,依着律法,该怎么判就会怎么判。”

    紫鹃躬身道:“大人英明。”

    西平郡王:“昨晚你一共上诉三桩罪行,此其二,便细细道来罢。”

    紫鹃正待跪下,还未及动作时,黛玉上前一步,抢先道:“大人,关于贾家贪图家产一事,小女有话要说。”

    紫鹃蓦地瞪大了眼。

    西平郡王同忠顺王一齐看向黛玉,再看向了北静王。

    水溶的表情已有些绷不住了,她去凑哪门子热闹?

    西平郡王露出了一丝笑意:“堂前诉状,理当下跪。”

    黛玉正要提裙跪下,西平郡王瞧见北静王都坐直了,给点面子又如何,话锋一转道:“姑娘身娇体弱,便不必再作折腾,免得出了什么意外,耽误审案时间。”

    此话冠冕堂皇,黛玉福了一福:“多谢大人体恤。”

    西平郡王道:“报上名姓。”

    黛玉:“小女姓林,名黛玉,是巡盐御史,兰台寺大夫林如海之女。”

    西平郡王有些好奇了:“你是官员之女?”

    黛玉:“是。”

    西平郡王:“你如何会在贾家。”

    黛玉道:“我的双亲,在我儿时俱已故去,贾家老太君是我的外祖母,便借住在此,由外祖母看管抚养。”

    这种事情挺常见的,没了父母的女儿家,便由亲戚抚养,何况林黛玉是官员之后,必得找一个过得去的人家养育。

    西平郡王点点头:“贾家的事,同你有何干系。”

    黛玉道:“我借住在此,只能算作一个客人,这家里的事,同我没有关系。”

    水溶见黛玉说话得当,没搅进这趟浑水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紫鹃暗叹一声,这件事,确实由黛玉来讲更为恰当。

    西平郡王接问道:“这位紫鹃姑娘,同你是何关系?”

    黛玉看了一眼紫鹃,缓声道:“紫鹃是我的大丫鬟,我俩情同姐妹,不分主仆,她为着我的事操心不少,昨晚提及家产一事,也是因我的原由。”

    西平郡王了然道:“请继续讲,仔细讲,姑娘讲的每一个字,都会由案官记录在册。”

    黛玉垂落眼眸,声音不大,甚至是轻柔的,说出的话却很清晰,细细讲道:“我家到了我这一辈,因父母亲去世得早,只得我一个孤女,姑苏林家世代累积下来的家产,便俱数落在了我的名下。”

    “因我当时年纪太小,在父亲下葬以后,便由贾府的贾琏二爷,陪着入了京。”

    “自然,入京的并非我一人,还有所有林家的家产。”

    这话里隐藏的意思太多,西平郡王看向赵全,问道:“贾琏何在!”

    赵全道:“属下已查探过,贾琏此人,从昨晚便不在府里,不知在何处。”

    西平郡王:“难道他事先得知了抄家一事,逃跑了?畏罪潜逃,乃是重罪!”

    赵全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王爷不必忧心,普天之下莫大王土,他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

    这时,一旁的王熙凤幽幽插了话:“大人,他那性子,哪里敢畏罪潜逃,指不定现在哪处买醉过夜,还未归家呢。”

    西平郡王挑起一边眉:“哟,这个时候你又知道了,昨晚不是什么都说不知吗。”

    王熙凤像是根本不惧怕任何人似的,笑道:“说不知的,本就不知。该知道的,又怎敢欺瞒大人。”

    西平郡王:“好一副伶牙俐齿!”

    王熙凤:“大人何不派人去趟勾栏瓦舍什么的,保管能逮他出来。”

    说罢,她不再接话,端起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淡淡瞧着堂上众人。

    不必西平郡王吩咐,赵全已经招了两个下属前来,交待此事。

    忠顺王看向黛玉,问道:“姑娘的意思,便是这个贾琏,私吞了姑娘你的家产?”

    黛玉摇摇头:“不知,自从入了京,我便再没得知这些家产的下落。不知钦差大人们,有无搜查出来。”

    闻言,忠顺王同郡王对视了一眼,问道:“约多少数?”

    黛玉:“约三二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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