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同这位林姑娘,瞧着怎么不太熟啊。

    忠顺王的目光过于露骨,水溶不由得轻咳一声,道:“王爷,人证物证皆在,差不多该收场了罢。”

    忠顺王被他的话唤回神智:“…慢着,还有第三桩事。”

    紫鹃心道,他倒是记得清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老话果然没错。

    赵全已经依着西平郡王的吩咐,派了下属去搜王熙凤屋里的账本了,西平郡王忙完,看向紫鹃,问道:“且继续说吧。”

    其实第三件事紫鹃并没有任何实证,想要解决的,也只有用命案和财案。

    至于告发贾家里通后宫一事,只是添油加醋,让贾家众人再无生还之机,一直处于圣上的疑心之中。

    那篇《长夜欢》,那首广为流传的儿歌,还有被激起来的民愤,只是加速贾家灭亡的进程而已,免得再生出什么隐患来。

    而帝王的疑心,才是最狠辣的武器。

    从此,就算没有获罪,能够活下来的贾家后代,女子生得再美再得体,也不可能进宫掌权。男子再有才有谋,即便通过科考上去,也不会得以重用。

    紫鹃觉得自己很有些恶毒,回话道:“大人,贾家里通后宫一事,以奴婢的身份,并没能有实证。只是这些年,贵妃娘娘常常下赐礼物,奴婢实在不知,这算不算平常事。”

    西平郡王沉声道:“女子进了宫,还做了妃子,便是皇家的人了,当不能与母家私下来往,特别是母家有官爵在身。”

    紫鹃装作听不懂,试探道:“大人的意思,便是前朝与后宫,不能紧密联系么?”

    西平郡王一拍桌案:“当然!不然那成什么了,皇家的威严何在?任由臣子当成谈资,在家里民间到处传诵吗!”

    紫鹃‘悻悻’地道:“奴婢虽是一个仆人,也觉得不大对劲,心里便存着这点子疑惑。又因为没有证据,先前还想着不说了。却又想到,大人奉旨来审案,做为子民,怎能对圣上有所欺瞒。”

    西平郡王的脸色好了些,道:“你不必害怕,不论是主子,还是仆丛,只要是这天下的子民,便是圣上的子民。对于枉法之事,每个人都有权利说出来,绝不能欺瞒圣上。”

    “至于证据……”他喊道,“赵堂官!”

    赵全赶紧上前几步:“王爷有何指示?”

    西平郡王:“这家里全都翻过来了么。”

    赵全气定神闲地道:“回禀王爷,除了现下在的这个荣禧堂,别的地方皆已查抄。”

    西平郡王:“我们全部挪到院子里去,你便动手吧。”

    赵全:“是。”

    主审官发话了,忠顺王同北静王都没说什么,锦衣军极有眼色的上前,挪了几把椅子和小案出去,供王爷们就坐喝茶。

    贾府众人,皆成了一片死鱼。

    不一会儿,赵全悠闲地跨出屋门,给西平郡王呈上了两样东西,道:“王爷英明,另一本账本翻出来了,里面正是记录的修建大观园的开支。”

    西平郡王翻了几页,道:“将数目统计出来,与另一本账核对。”

    赵全:“是。另这些书信,还请王爷细细审察。”

    忠顺王瞄了一眼,道:“还用细看么,这是宫内用的纸张,专供的,民间可买不来。”

    西平郡王翻看了几封信,哼笑一声:“贵妃娘娘,真是一心牵挂着母家。”

    忠顺王接口道:“不知留了几分真心给圣上呢。”

    西平郡王笑得愈发讽刺:“瞧瞧,长辈身体怎样,家中用度可紧,兄弟姊妹的婚事如何安排,真真事无巨细,娘娘可有些忙不过来了。”

    忠顺王同他一唱一和道:“怎忙不过来,后宫的事,娘娘不是也在尽心么。”

    瞧着眼前的这个场景,紫鹃的心松快了些,挪到黛玉身边,不再说话。

    如今,所有的排布皆一一实施了,惟剩一样,黛玉同北静王这头的事该如何处理。

    紫鹃垂落眼皮,脑子迅速转动起来。

    黛玉看了看她,怎不清楚她在想什么,轻叹一声,随即缓声道:“大人。”

    西平郡王同忠顺王闲聊着,见这位林姑娘开口说话了,看向她道:“你有何事?”

    黛玉:“大人,小女不知,何时能拿回林家的家产?”

    三位王爷同时皱了眉,西平郡王如实道:“这府里抄出来的银子,远远不够。

    黛玉:“小女该如何做呢?”

    西平郡王确实犯起了难,同她解释道:“贾家是世爵之家,不比普通案件,所有案卷呈上去以后,由三司会审定罪。你的财产案,自然也会呈上去。”

    这是实话,却也有些不近人情,黛玉同样是官宦之后,如今已是孤女一个,又遇到这样的事,极是惹人怜爱的。

    西平郡王不由得安慰道:“贾府的诸般罪行已是板上钉钉,就算要过三司会审,时间也不会很长,你尽可放心。”

    他是站在主审官的角度讲的,话并不能说得太明,比如林家的家产该如何讨回,他就不能在这里说出来。

    忠顺王心里却有别的想法。

    三二百万银,已是极富贵的了,堂堂忠顺王府,账房里的银子有没有这个数还另说。

    若是林黛玉真同水溶好了,这笔银子即便讨要回来,那不也进了北静王府。

    可是,瞧着这位林姑娘的态度,她似乎……

    忠顺王补充道:“林姑娘,林家的家产一案,由于时间跨度长,个中由因复杂,牵涉的金额又巨大,还同后宫娘娘有关,本王自会同圣上禀明。你且先等上一等。”

    黛玉抬起了头,淡淡道:“小女愿意等。”

    她生得人畜无害,态度又极为恭顺,西平郡王不禁动容:“按照以往的判法,贾家查抄出来的现银,自当作为林家的家产归还,但由于这处有个大窟窿,具体判法还需商讨。”

    黛玉:“多谢大人,小女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西平郡王:“讲。”

    黛玉:“无论贾家查抄出来的银子有多少,够不够,按律法办即可,小女毫无怨言。”

    闻言,三位王爷的脸上露出欣赏之意。

    紫鹃和雪雁的心里却如同猫抓一般,那可是小山堆一样的银子啊!

    够她几个穿金戴银几辈子了!

    黛玉:“林家的家产大多用于修建大观园,说是一个窟窿,却是用我林家祖祖辈辈的操劳换来的,如今林家仅我一个后代,实不敢对先人不敬。”

    三位王爷神色一肃,缓缓皱起了眉。

    黛玉没看他们的脸色,自顾自地道:“现银不够,小女斗胆请求,便将大观园抵给小女吧。”

    闻言,三位王爷又松开了眉头。

    雪雁的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来。紫鹃却发现了不对劲,黛玉这是在溜王爷们的情绪呢。

    西平郡王道:“按照律法,抄出来的现银不够,是该将大观园赔还给你。”

    忠顺王接道:“可这只是一个园子,即便修得甚好,也并非真金白银。你拿一座园子去做什么,不能吃不能喝的。”

    西平郡王:“即便拿了园子出手,按照这个数目,恐怕无人能接手过来,无法变现的。”

    是了,以大观园的规模和花费,即便打折出售,除非打骨折,像白菜一样送,不然细数整个京城的贵族,也没几个能花几百万接手过来。

    也不会有人敢接。

    首先风水不好,这家总归是被抄家的。

    其次,有人敢这样露富吗?承爵之家必不敢的,至于那些巨贾,买一个园子来做甚?家里难道没有园子吗?

    水溶也忍不住接了话:“这很难办。”

    黛玉轻声道:“小女拿了园子,并不做私用,当捐献出来,供天下子民观赏游览。”

    不止王爷们,院里所有听见这话的人都震惊了!就连死鱼一样的贾府众人都忍不住看向黛玉。

    这也太……

    雪雁控制不住,捏了一把紫鹃的手臂,紫鹃吃痛,狠狠拍开她的手!

    黛玉的声音不急不缓:“小女拿着那么多银钱做什么,或者攥着一个园子又做什么,圣君庇佑,祖上积福,当回馈给老百姓们,聊表心意。

    西平郡王叹道:“好,好!不愧是朝臣之后,自有格局!”

    水溶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黛玉,心情百般复杂,甚至觉得都有些配不上她了。

    忠顺王:“林姑娘的话,本王受教,并一一记下了。”

    西平郡王缓了缓,道:“林姑娘,贾府将被查封,你做为此案的牵涉人员,依着查案流程,恐怕不能住在这里了。”

    黛玉:“是。”

    西平郡王和忠顺王同时看向北静王,忠顺王公事公办道:“水溶,并非本王不给你这个面子,让你带林姑娘走。”

    水溶:“依如今情形,林姑娘作为受害者,恐怕不便去蹲大牢罢,还是同小王去王府,随时待命。”

    忠顺王:“大牢林姑娘自是不会去的,我看不如这样……”

    他看向西平郡王:“你是钦差大臣,自然由你拿定主意。要不,同刑部打声招呼,说明林姑娘是此案的受害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先看押着。”

    西平郡王想了想,道:“王爷此言有理,小王照做。”

    忠顺王看向北静王道:“水溶,公案是公案,私情是私情,你可莫要混为一谈了。林姑娘去了刑部,必不会委屈了她,你体谅些。”

    水溶只得道:“依王爷所言。”

    锦衣军来得风风火火,去时依然风风火火,快速将一切收拾妥当,两道白底黑字的封条落在了贾家的大门上。

    在黛玉的请求下,紫鹃同雪雁跟着她一起,出了贾家的大门。

    她三人不由得再望了望大门,前半生的事,便随着这两道封条,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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