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阳拎着大包小包进门的时候,和正在床上啃苹果的沈知乔打了个照面。

    “嗨!这里是傅守聿媳妇儿住的地方不?”翟阳浓眉大眼的,身材高大,白皙的皮肤透着红润感,看起来神采飞扬。

    “啊?”沈知乔嚼苹果的动作慢了慢,反应了一下:“嗯?”

    也不管沈知乔那句算不算答应了,他就那么拎着东西拱进来,恨不得用脸把门关上,一边给沈知乔打招呼一边道:“弟妹啊!”

    她打量着翟阳手里的东西,这才反应过来,下床想帮忙,却被对方阻止了。

    很快,在她看清楚翟阳带来的东西之后,皱了皱眉,随之瞳孔慢慢放大,眉毛都挑高了不少。

    “超干爽尿不湿”、“补气养血阿胶”,“婴儿进口奶粉”。

    不是吧。

    傅守聿怎么给他朋友说的?

    说她失禁了?

    也不至于用得上什么婴幼儿产品吧?

    四十分钟前傅守聿问过她,他有个朋友想来看看她,可不可以过来。

    沈知乔想了想答应了,反正在举行婚礼的时候怎么样都是要见到傅守聿的朋友的,提前一点也无所谓。

    但她没想到这位仁兄这么夸张。

    当然,在她当下惊讶地打量翟阳的时候,翟阳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女孩正窝在床上,两侧的浅栗色碎发有点凌乱地贴在额边,看起来刚睡醒不久。

    她的腰间堆着一圈棉乎乎的乳白色被褥,肩上披着件毛茸茸的卡通薄毯,看起来被照顾得不错。

    大概是皮肤亮白的缘故,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上泛着的淡红尤为突出,看起来元气十足,五官漂亮得尤其夺目,当下正有些震惊地盯着翟阳带来的东西看。

    真漂亮。

    翟阳在心里赞叹。

    她看起来真的很像从他外婆房间的挂画里走出来的南方姑娘。

    “那个...你先坐,傅守聿去帮我接水了。”沈知乔把目光从翟阳那边收回来,想把床上挖一挖,掏个洞让人坐,却被翟阳制止了。

    “弟妹你别管我,你快坐下,别又拉到伤口了。”翟阳反而像个主人,他见沈知乔要管他,立马要把人拉着坐下。

    “伤口?”沈知乔一头雾水,“什么伤口?”

    “没伤口?那你是硬生的啊?傅守聿这个畜生,我给你说你你你别听他的,要是再生二胎...”翟阳正自以为苦口婆心地劝着,门忽然开了。

    傅守聿气定神闲,大踏步拎着暖壶刚进来,就被翟阳一把拉住了手臂痛斥一顿。

    他还在喋喋不休:“我跟你说你太没良心了你这个男的,结婚不告诉我就算了生孩子了你还让你媳妇硬生,现在不是出不来就剖腹产吗傅守聿你怎么现在这么没人性了你...”

    傅守聿定定地听他说完后,唇边升起一股淡淡的笑意。

    他很慢很轻地道:“没生呢还。”

    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地掠过沈知乔那边。

    后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很凉很软地碰了一下。

    让她一颤。

    翟阳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很快松开傅守聿的领带,愣了几秒,看向一旁全程没说话,但一脸尴尬的沈知乔,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什么。

    “啊?没生孩子啊?是我自作主张了,我也没问守聿就赶过来了...那这次弟妹是怎么了?”

    沈知乔生怕人再扯这个话题,问出点什么她和傅守聿两个人都听不下去的东西,于是抢在人前面把翟阳的东西都收下,然后道:“工作时出了点意外,现在好了。谢谢哥的关心,哥怎么称呼?”

    翟阳看东西被人收了,又被人甜甜地叫哥,顿时眼睛又亮了起来,原本的窘迫果然一扫而光:“我叫翟阳,比你老公还大几岁,以前是他学长,现在在做外贸呢,常驻南方那边。”

    “你好。”沈知乔不动声色地吞下“你老公”这三个字,然后把那堆母婴产品塞到了沙发另一边,暗自感慨这个话题终于告一段落。

    转头她便剜了傅守聿一眼,却不想后者也正看着她,眉眼似弯非弯。

    翟阳一抬头就看见两口子在眉目传情,正要调侃,却见傅守聿眉宇间的温柔和笑意藏都藏不住,便住了口。

    他一时间感慨万分。

    他这个兄弟,可算是又找到喜欢的人了。

    几年前,他记得有次傅守聿喝到烂醉被自己接回去的时候,他还在掌心里摸到一把冰冷的泪。

    是傅守聿的。

    傅守聿比他小几岁,是他研究生时期同门师弟的好朋友。

    那时候傅守聿刚回国,师弟攒局邀请吃饭的时候他本以为只是随便认识个人,见面后却发现共同话题很多,一来二去成为了好朋友,还在他公司初创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傅守聿正式入股以后,翟阳才知道对方竟然是悦山集团的长公子。悦来集团旗下已经坐拥数家知名上市公司,业务涉及广泛。

    傅守聿背靠家族,却转身做起了vc,低调自省,投资眼光十分具有前瞻性,更让翟阳欣赏。

    有一天,傅守聿罕见地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来接。

    当时他把人歪歪斜斜地弄出来,让对方坐在街边歇了好一会儿。

    当时的傅守聿在风里独自坐了很久,然后忍住胃里不断翻涌的恶心,抬起头来一脸平静地和他说抱歉和谢谢。

    翟阳看到的时候,怀疑自己眼花了。

    他就那么无波无澜地坐在那儿,无声地落了满脸的泪。家教好的贵公子,仿佛连发出哭声都不被允许,因为那是弱者的信号。

    可惜翟阳怎么问他,他也不肯说。

    最后某一天,在他带朋友们一起看比赛的时候,他们有人忽然提起了某个国家。

    傅守聿才不经意地问:“你说他们那里,现在冷不冷?”

    翟阳当时就知道,他又想心里那个人了。

    因为傅守聿这么问的时候,脚边又多了几个喝空的瓶瓶罐罐。

    翟阳都有些后悔他教傅守聿喝这些拉开易拉环就能喝到的酒水了。它们方便携带,但是喝多了,也和那些名贵的酒水一样伤身。

    那段日子几乎是翟阳陪他度过的,因此,现在再看到傅守聿能走出来,他心里自然高兴。

    只是,不知道现在这小弟妹,知不知道之前傅守聿有过那样一个白月光?

    -

    傅守聿和翟阳又寒暄了几句,沈知乔趁着这个时间,去洗手间避开人给叶蔓回了个电话。

    她从傅守聿口中得知叶蔓在她昏睡的时候来看过她,还去安抚了陈琳,因此她现在要好好感激一下对方。

    “你醒啦?”电话那边很快传来叶蔓高亢的声调,她听起来好像在某个嘈杂的场所,音乐声很大,所以她不得不提高音量。

    听见沈知乔的声音后,她那边很快又变得很空旷:“我爸让我陪他去看一个叔叔,当时我着急回来,傅守聿说你没事,我就先溜了。”

    “然后关于陈琳,我去看她的时候了解了下情况,我看了她传来的档案,她父亲我也打电话去问了,那边有人照顾。她现在情绪稳定多了,护工在陪。”

    “好,就是给你报个平安。嗯...总之,陈琳那边你别担心,我回头再去看看她,再把她父亲的单子结了。”沈知乔说。

    “嗯。乔,我还有个事想跟你说,正事。”叶蔓的声音渐渐严肃起来,“你现在幸福吗?”

    “...还行。”沈知乔望着镜子里有些发丝凌乱、嘴唇开始变苍白的自己。

    她不由得咬了咬唇——她正自欺欺人地想,是还行吧。

    “你和傅守聿的事怎么不告诉我啊?这么怕我知道?”叶蔓果然下一句就是问这个。

    沈知乔顿了顿:“我想了想,觉得没必要说。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

    沈知乔不会拒绝去认识傅守聿那边的朋友,是因为即使他们离婚了,该不该去解释,解释什么,都是傅守聿的事,和她无关,所以她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但是对于叶蔓就不一样了。

    她们从工作中因为艺术疗愈相熟,这姑娘是真的关心她的每件人生大事,并且因为自小父母的宠爱,叶蔓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联姻”二字。

    可想而知,如果叶蔓知晓她和前任商业联姻,而且还睡一起,最后还会离婚,前前后后她非得被叶蔓拽着解释个三天三夜不可。

    因此,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她一直觉得瞒着点也许是件好事。

    但当下,既然叶蔓被动知情,那就知道吧。

    “那你这件事怎么不跟我说啊?”叶蔓心里着急。

    今天通知她沈知乔受伤的人竟然是傅守聿,而不是沈知乔那个她从未过目过的未婚夫。

    她怎么都没想到。

    等她急匆匆赶过去的时候,正好隔着病房看见傅守聿在沈知乔床旁那略显阴郁的眉眼。

    也许是平日里总是眉眼淡漠、脸过于精致好看,还有长辈的夸赞、新闻滤镜加持的缘故,傅守聿给叶蔓的感觉和普罗大众一致,觉得他是疏离、礼貌,且少有情绪的贵公子。

    似乎温柔、周全、运筹帷幄...才一直是他的关键词。

    可叶蔓却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傅守聿。

    他被医生和护士挤在了床尾,目光却一直牢牢地锁在昏迷中的沈知乔身上,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修长的手指全程紧握成一团,手背上的血管似乎充血已久,在冷白的皮肤上看起来有点隐秘的爆裂感。

    该怎么形容呢,他看起来,像是失衡了。

    像被从他那一直稳稳生活得十分平稳的路中推下了悬崖,他的身体失衡了,他也失态了。

    当时叶蔓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都有些不敢进去。

    不知为什么,虽然她看不出傅守聿当时在想什么,但她能十分明显地感觉到,若是她进去,也许傅守聿会当场让她带他去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揪出来彻底撕碎。

    不如人伦不顾道德不顾伦理的那种,只是因为有人伤害了沈知乔。

    而当时静态的他可能只是在隐忍而已。

    傅守聿的情绪太隐秘,叶蔓看了好久也猜不透。

    其实如果只是这样就罢了。

    但叶蔓始终记得,傅守聿有个未曾公开的未婚妻。当然,现在也许甚至可能是领了证,没办婚礼官宣的情况。

    那现在两个人又是什么状态?

    叶蔓始终觉得,这两个人,也许不该一错再错。

    她自知自己也许应该“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但她还是怕沈知乔有一天会这样一直走向不归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她才忍不住提醒。

    见沈知乔沉默,她自认为对方是承认了,于是叹了口气道:“你早该找我商量,一起应对啊?起码,我能帮你出出主意指点迷津?”

    “哎,赶鸭子上架了。”

    沈知乔和叶蔓没在一个频道。

    她以为叶蔓知道她联姻对象是傅守聿了,正在和她纠缠这件事。于是耐心解释道:“我也没办法,到时候会处理好的。”

    “怎么处理?让他离婚?”

    “我提也行。”沈知乔说,“反正会结束这段婚姻。”

    “沈!知!乔!你?什么时候领证了?”叶蔓在那头尖叫起来。

    她本来只知道傅守聿结婚了,怎么沈知乔也....?

    沈知乔捂住耳朵,把手机拿得很远:“不久前,还没办婚礼,联姻嘛,是这样的。”

    “啊啊啊啊,你们两个....所以仗着结婚了,就玩的花是吧?我告诉你,你们两个最好小心啊!别弄到...”

    “累了,先挂了。”沈知乔听到最后,耳膜被高分贝刺得有点痛,认为现在再扯下去也是徒劳,于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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