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家以后的日子里,沈知乔就宛如进入了一个全然封闭的世界里。

    手机里安静得出奇,先是委托人江一诺消失了,因为早期疗愈需要家属陪同,江一诺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傅守聿也是一样。

    在沈知乔最后联系他告别他以后,他没有回复任何信息。

    可能是生气了吧,再有教养的人也是有脾气的。她当时离开他家里时把他的家弄得一团糟,他可能甚至都来不及处理。

    当然也可能在她踏出傅家大门的那一刻,他们之间那些虚无缥缈的“礼仪”就结束了。

    沈知乔一个人站在僻静的病房内,看着床上静默的老人。老人身上插满了管子,一旁监控的仪器当中闪烁着光芒。

    床边摆放着一个播放器,里面不断重播着江一诺说话的声音、骑马的奔跑声和老人最喜欢听的相声。这是先前按照沈知乔工作室的要求录制的。

    其实说来也奇怪,关于老人平生事业、其他对他重要的家属的声音,江一诺却一点都没有录制。

    古怪之处还不止于此,护士曾经提道:“老人指标一直很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会醒。”

    “家里人?他家里人来过的只有那位江小姐,还来过一个男人,很高,但是不知道姓名。”

    沈知乔关掉播放器,走到床边边密切注视着仪器显示屏,边听叶曼给她发来的语音:“你在那边先跟着,我这边跟完就跟你换班。下午要弹琴不?哎傅守聿呢,最近怎么没声了?”

    病房太安静,即使是设置的听筒发音,房内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显示屏上那条规律波动的绿线,不规则跳动了一瞬。

    只有一秒左右。

    闪过的太快,让沈知乔都觉得是错觉。

    但是她的确看到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她手机听筒里传出的叶曼那条语音以外,的确没有其他声音。

    于是她尝试着把手机声音调到最高,再次播放了一遍,然后紧紧地盯着看。

    又没反应了。

    她绕到床前,看着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的老人,约莫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对劲。

    老人虽然被判定为植物状态,但他身体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干瘪,他看起来更像是才仅仅刚开始沉睡而已。

    而显示屏显示,他的大脑活动状态,更是接近正常人。

    按照江一诺的说法,老人如果已经被判定为持续植物状态一年以上的话,无论家属如何精心照料,其实也很难保持当下这种肌肉状态。

    何况江一诺看起来根本不怎么过来。

    而在这样的托养中心里,沉睡时间越长,家属来得次数越来越少是常事,而对于家属来得十分少的情况,一般相对的,病人的情况也都不会太好。

    因为他们需要被吸痰、翻身、擦洗身体和按摩肌肉,需要家属极其耐心和细心。

    因此对于江家长辈这种情况,几乎是奇迹了。

    沈知乔之前也听护士们私下聊起过,原本没有太在意,今日亲自见到,才有感触。

    叶曼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她认为家属单独请了护工,并且特地来换了班,嘱咐沈知乔这段时间把自己的事做好,不要多想。

    沈知乔的确也觉得心力不济,回去睡了几天,直到路豪把她从床上挖出来,然后还带来了一件礼服、一只托朋友带回来的包和与包的品牌一致的口红礼盒。

    “姐,陪我去呗,你顺便去看看你老公,说不定就破冰了。”路豪笑嘻嘻的。

    他带来的那只包是在国内专柜十分难买到的款式,沈知乔看了半天,笑道:“我以为你只送我口红?”

    “口红值你大小姐几个钱?”路豪笑得灿烂,“走吧。”

    投行发展峰会被主办方主定在了江边的一个大型会馆内,等流程结束以后,还有漂亮的沙滩晚宴,供大家随意交谈。

    今晚气温难得回暖,沈知乔礼服外只罩了一件狐裘都不觉得冷,路豪今日也特地打扮了一番,两人出现在沙滩边慢慢踱步而来时,有不少媒体顺势拍了照片,一路跟他们走到会馆内。

    等两人一进会馆,众人的目光便齐齐投了过来。当下活动还未曾开始,不少人聚集在沙滩上和场馆门口,拿着香槟,三三俩俩的站着。

    今天来的精英人士不少,都是西装领带,在人群中都十分高挑挺拔,女士都身着优雅的礼服,也都面容姣好。

    路豪急着去找欧阳,接了个电话,让沈知乔没乱走,自己远远地朝沙滩那边去了。

    沈知乔进来以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寻找傅守聿的身影,只可惜她搜寻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这段时间她因为心虚也没好意思联系他,而对方也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她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绕到会馆外,打算站在亮一些的地方,更能打量在沙滩上交谈的人群们。

    不远处有一个高大的香槟车,被固定在沙滩上,旁边摆着一圈漂亮的长桌,上面摆放着鲜花和水果甜点。

    沈知乔正远处眺望着,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几人的谈话。

    “你说沈知乔啊?她可不好搞到手,她不是一般女的。”说话的男人声音有点熟悉,但不能确定到底是谁。

    “为什么难追啊?”另一个接着问道,“你不是融进去他们的圈子了吗?”

    沈知乔对自己的名字敏感,她听到这句话后转过头去,却没有看见人。

    会馆外部造型是凹凸设计,距离他们说话的人应该很近。

    “人家都是临海土著,欧阳一个外地的能融个什么劲,你也别太当真。这群公主少爷每天叫他欧阳总欧阳总的,其实没一个做实事的,都是把他当玩物耍。”另一个人继续道。

    沈知乔慢慢地退到僻静处,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香槟。欧阳?果然觉得声音熟悉。

    另外一个男人说:“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咱忙着搞她老公,等拿到傅的投资,再搞她。什么没有?该有的都有了。”

    欧阳笑:“是啊,到时候给哥们点药,然后找她那铁哥们给骗到床上——”

    “砰——”

    欧阳话还没说完,忽然察觉到一股外力迫使他的后脖颈狠狠超前,一头撞到了墙上。

    那人手劲极大,欧阳根本来不及看清是谁,脸和嘴唇就被墙上粗粝的石粒子擦出一片血丝。

    沈知乔在墙体凹陷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墙体晃动厉害,刚要走出去查看情况,却发现一个男人被人丢了出来,失重般地向前扑去,直冲不远处那个晶莹剔透的香槟车而来,工作人员要去救急,根本来不及。

    瓶体轰然倒塌,香槟四溅,爆裂的瞬间引来了附近的一片尖叫。

    欧阳躺倒在一片狼藉中,和着那片沙土一起,后背隐隐露出了些血红。

    而他苟延残喘地抬头,恶狠狠地望着对面站着的那个男人。

    沈知乔捂住了嘴巴——借着沙滩上暗暗的光影,她清楚地看见了男人的面容。

    男人腰细腿长,面色沉静,永远无波无澜。此刻,他眉眼微冷,居高临下地踩到欧阳的胸口上。

    后者痛得咳了一声,忍着后背的刺痛激烈地挣扎:“傅守聿你他妈疯了吗?”

    傅守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他半跪在沙地上,手臂勒着欧阳的脖子,皮鞋用力踩上他的小腿,随着两声巨响,人群忽然哄闹起来,大家借着月光的微弱的廊灯看见一颗带着血的牙齿从那人嘴里蹦了出来。

    牙龈剧痛,沙土入嘴,欧阳怒从心起,想要还手去被人死死地摁住了脸直直朝着沙地,几乎要窒息!

    人群熙熙攘攘,有拍照的,有报警的,还有尖叫的,路豪这时候拨开人群,疯了一般冲过来抱住骑在欧阳身上挥拳的男人:“傅总!傅总!冷静!”

    路豪的出现让沈知乔也反应过来自己当下能做些什么,她立即联系了内场的安保人员,协助驱散人群和媒体。

    后续的事情处理得很低调,傅守聿的秘书出面协调了场馆的事,包括媒体。

    欧阳理亏,在警察赶到之前他虽然鼻青脸肿的,但最终还是没肯说出原委。

    沈知乔和傅守聿一路沉默,最后,默许对方跟着他回到了自己之前住的那个公寓。

    手机里全是一条一条的消息,沈知乔懒得去看,他们那个发小群里都是看热闹的,有惊叹傅守聿牛逼的,有冷嘲热讽欧阳的,也有直接艾特欧阳出来骂的。

    最后索性逼得欧阳彻底退了群。

    当然,几条新闻推送也弹了出来,看着上面的标题,沈知乔知道自己和傅守聿的婚事应该是瞒不住了。

    之前准备的一系列预热计划应该都打散了,现在得重头再来。

    徐苏仪和王蔚在群里也轮番发语音,轰炸,但躲在洗手间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回一句话。

    “就打算这样了?”沈知乔靠在墙边看傅守聿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和洗手。

    “嗯,这次就算直接公开了。”傅守聿慢慢搓着泡沫,“也没什么,只是打乱我求婚的计划。”

    沈知乔目光一顿,扭头转到一旁,装作没听见:“今天有那么多人....”

    “有没有人在我都会这么做。”傅守聿抬眸瞥她一眼,“我是说,只要我在一天,没有人可以侵犯到你,即使是你的低俗玩笑也不可以。”

    “只是你的心上人,路豪,我没什么心情再和他合作了,筛选他推荐的项目也不可以。”傅守聿随即道,“这没得商量。”

    “但是后面这些时间,你如果想继续和他约会,我不会阻拦。因为我向来公私分明。”他擦干双手的水渍,把纸巾丢进垃圾桶。

    说罢,他擦过沈知乔的肩膀走出去,也没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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