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这干什么?

    主要是因为看到了他,京州这么大,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他。也是好奇心驱使,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里面可能一片混乱且有点危险,但想着跟在他后边,应该没事吧。

    跟着进来时,她还在想着,一会怎么去跟他打个招呼。毕竟这也真挺巧的,这人挺不一般,当个人脉结交下也行啊。

    但林夏没想到,第二次见面,他这人说话依旧直接到不客气。认出了她,但一句礼貌的招呼都没有,浑身的戾气像是没消散,就连着质问了她两个问题,搞得跟她做错了事一样。

    她挺不喜欢如此居高临下的态度,手插在口袋里,穿了高跟鞋,几乎能与他平视,“刚刚在外面看到这可能要出事,我报了警,顺便上来看了下。”

    “既然这没事了就行。”没等他回应,林夏说完就掉头往楼梯方向走去。

    楼梯是由钢板制成,高跟鞋踏在钢板上,噼里啪啦的叮咚声像是在打节拍,声音估计能传导到上下两个楼层。

    来这个地方穿高跟鞋的确显得夸张而不适宜,此时的响声更是佐证了他的质疑,让她尴尬不已。

    试图踮起脚尖或是减缓速度,但又觉得没必要,她又不是故意穿过来的。同时感受到身后颇快的步伐带来的震动时,她加快了脚步,任由乒乒乓乓的脚步声响得更亮。

    林夏很快便走下了楼,一路往工厂外走去。

    “林夏。”

    听到那人喊自己名字,她停住脚步,转头看他,“什么事?”

    程帆喊住了她,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上午他正在参加一场挺重要的会议,求救电话打到了他这,这人是他刚做生意时的供应商,许久不联系,但有往日情分在。人命关天,他立刻离场。

    把人救下后,无名之火顿生,这他妈什么玩意,跳个楼就能解决问题了?还在嚷嚷着喊记者,这个社会,没人会在乎一条贱命,除了他家人。

    这件事中间的弯弯道道不少,这块地势必要被改成商业用地。用地性质被改变了,价值会翻几番,自然会用些非常规的方式逼着工厂拆迁。

    他打了电话,找人帮忙解决。谈够补偿,或是置换土地上多点选择权。也只能帮到这个程度,事情解决了,他转身就走,这地方没什么好多呆的。

    临走时,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竟然在这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的名片,还在车里,不过是另一辆。在如此危险的工厂内,她还穿了双高跟鞋,挺能耐的。

    “一起吃午饭吗?”

    林夏没想到这个人,上一句还在斥责她穿高跟鞋,下一句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而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我要去附近的小吃店吃粉。”

    如果这是一场date,那对方应该提前约好时间、定好餐厅。

    就算衬衫带了皱褶,有形的身材都显得衣冠楚楚,一副上流人的做派。但这人压根不是什么绅士,仅两面之缘,就能看出这人平时作风强势到很少给人拒绝的余地。

    她完全可以拒绝。

    “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程帆对身后的助理说了句你先回去。

    门外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林夏看了他的助理先开了车走,啧,车不错。想来真是蠢,上次竟还以为人家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她自己不过是一辆三十多万的沃尔沃。

    误打误撞走到了这个工厂,林夏更不清楚小吃店的位置,边走边拿出手机开了个导航,但这个app难用到定位都不准。

    看着她拿着手机找不着北,程帆掏出手机问了她,“这家店叫什么?”

    林夏说了店名,就见他搜索完大致看了眼方位,就将手机塞进裤袋里,对她说,跟我走。

    他另辟蹊径,走了几步转入了一条僻静的街道上,一侧是空置的厂房,外墙上已喷漆写了“拆”,另一侧是颇为粗壮的连排树木,叶子已掉落了大半,不知后续如何规划,会不会被移植。

    “上门强拆的,大多是被雇佣的地痞流氓。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进去,在外面报警就好。”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真跳下。”

    这短短半小时,她情绪起伏太大。看到那人要跳楼时,脑海中霎时想到地上的一滩血,白色的脑浆喷溅在几米外,差点就要吐。

    那是她上初三时,早起去了阳台外收外套,打开窗想呼吸下新鲜空气,结果一眼扫去,就看到了草坪上的人。她吓得都发不出叫声,看着血腥的场面、被摄住心魂无法收回视线,模糊了意识。

    “人有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但为了报复别人而自杀,不值得。”林夏深呼了一口气,挺惊讶怎么就跟他说出了这句话。

    “陷入绝境的人,无法分清这是在报复,还是彻底没了勇气和力量。他以为死亡能唤起公正,但没有任何用。”

    程帆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项目拿到了吗?”

    “啊?”她反应过来,“哦,拿到了。”

    “恭喜,那你很厉害。”

    拿到项目时,她爸都没夸她一句,只觉得理所当然,用着资源与人脉,要失败了才不正常。这人挺严肃,也不像是在骗她的样子,她笑着转头问他,“真的吗?”

    他看了她,“真的。”

    林夏不自然地转开头,已经随着他右转进入到一个小区楼下,外边的一层是被租出去的商铺,她刚想问你很熟悉这一片吗,但扫了眼右边的玻璃橱窗时,看到人光着坐在那,人都差点被吓死。

    她又看了眼,原来是个塑胶人,上面挂了蕾丝的三点式,这是家情趣用品店。

    程帆随着她的动作看过来,这种店在这种地段不足为奇,没什么好看的。收回视线前,看到了玻璃中两人的倒影,她站在他的旁边。她好奇地看着里面,而他却默契地在等着她。

    两个成年人,对这个场面作出惊奇的反应才不正常,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着,当没看到过。

    倒是林夏不好意思了,她从没看到过情趣用品店。这第一次遇到,要不是他在旁边,她还想偷偷看下旁边的产品介绍。

    “你很熟悉这一片吗?”

    “很久之前我有个工厂在这里。”

    “哦,我是这有个工地,最近常来这跑。这一家拌粉很好吃,我就没在本地吃过这么正宗的酸笋。”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小吃店。卷帘门上白纸黑字写着“家中有事”,林夏又抬头确认了遍,就是这个店,没有走错。竟然关门了,她一脸失望地走下台阶。

    程帆从旁边的水果摊上买了两杯现榨甘蔗汁,撕开吸管戳了一杯递给她,“我请你吃别的吧。”

    她接过喝了一大口,甘蔗清甜,咬着吸管,想说我下午有事,不吃了。

    一切都快脱离她的控制欲,简直是疯了,跟一个算是不认识、还不打算告诉她名字的男人跑来找一碗粉。粉没吃到,在这个破地方站着喝一杯甘蔗汁。

    不行,她要回去。如果这是第一次date,她必须要求去个好餐厅。

    但她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他戳吸管时带着血印的袖口顺着动作被撸起,露出了手臂,里面竟然擦破了皮,血已经干了凝成了印子。

    这估计是他在救人时,手臂从钢柱上蹭破的,万一有什么铁锈,这要打破伤风的。

    林夏手指了他的手臂,“你这需要去医院。”

    程帆被她提醒了才发现,刚刚拉人时有感到一阵痛,事后也没注意,还以为袖子上的血是被沾上的,“没事,一会用酒精消毒就行。”

    皮已经掉了一块,一个个小出血点连成了一片都是红的,林夏实在觉得有点看不下去,有点恶心,“我车在附近,车里有酒精,你要先消毒吗?”

    SUV的内部空间挺大,后座放着两件外套,他进来前她将副驾驶座上的包扔到了后面。

    林夏有点洁癖,车里酒精、湿巾和棉签都一应俱全。袖口被拉上露出了伤口处,她拿了片酒精湿巾,小心地在伤口上擦着。

    头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落在了他的胳膊肘上,有点痒。

    程帆没有提醒她,她估计是自己意识到了,将带着血的脏湿巾扔在了塑料袋里,再去储物盒里拿了发圈,抬手随意地将头发随意扎起。她认真做事时并不说话,又拿了片湿巾,清理着伤口。

    手臂的疼痛可以忽略不计,车厢内安静到只能听见衣服的窸窣声。

    “这么爱吃粉,带你去吃米粉可以吗?”

    “不去。”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跟一个不告诉我名字的人去吃饭?”

    “那你为什么刚刚答应我一起吃饭?”

    林夏没有回答,拿了根棉签擦去刚刚沁出的血痕,抬起头时发现他正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偏移视线,就这么盯着她,逼得她给出一个答案。

    “头脑发热。”

    他笑了,突然单手捧着她的头,吻了上去。

    林夏没有抗拒,到底是他的吻技太好,还是她太久没有恋爱而寂寞,竟然主动到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车厢内只有他们的接吻声,密闭的空间几乎是环绕在耳旁。

    甘蔗水的清甜,尝到了彼此的味道。

    林夏不知道,喜欢和欲望,到底是哪个在前面。

    这个男人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在三楼时很帅,帅到想让人上他。

    第二次见面,就接了吻。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可也无所谓,名字只是称呼而已。

    还是如此合拍,合拍到擦枪走火之前停下,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咬了下唇试图让自己冷静,太可怕了,这是太过寂寞了吗?

    他的脸同样带着浓重的欲望,见她的第一面,他就想过这件事。但这种感觉来得太快,他需要冷静下。

    程帆轻摸了她的脸,大拇指划过樱红的唇,“我叫程帆。”

    她不想细水长流地恋爱,想顺从身体的本能,进入一段让她纯粹愉悦的关系。

    “程帆。”她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开口才发现嗓子很干,很想再喝一杯甘蔗汁,“去开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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