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不准再用嘴叼了!”闻景昭轻捏着狗头,甩了甩手上的水。

    格桑歪着脑袋,还以为在跟它玩闹,跳了几下。

    何映春两人进来,他有些错愕地抬头,两人四目相对,许久没有声音。

    “我先进屋了。”气氛尴尬,左右为难,姆妈干脆把空间留给二人,捞起格桑,关门进了屋。

    何映春抠手,神情有些不自然,明知故问道,“这是喜服?”

    闻景昭点头称是。

    “哦。”何映春也点点头,看向左右两边,装作不在意问道,“你…要成婚了?”

    闻景昭不作答,沉寂的眸子映着夜色一点星光,眼神紧紧盯着她,“是。”

    何映春勉强一笑,“嗯。”

    闻景昭磨牙,直直地盯着她的眼,“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何映春手有些抖,感觉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恭喜啊。”

    她掐着自己的虎口,抑制住不断颤抖的手,怎么这么不争气,本来已经想得好好的了,闻景昭和马大人之女成婚,脱了奴籍,为父平反。

    那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住在面馆,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

    “还有吗?”闻景昭抬起眼睫,眼眸漆黑,深不见底。

    还能说什么呢,何映春敛起眼中苦涩,笑了笑,“我很快就搬走。”房子是闻景昭租的,何映春也不好赖在这儿,“到时候我会问问姆妈,看看她愿不愿意留在面馆帮忙。”

    晚风一吹,一股青草香,何映春这才发觉院子里那棵树已经冒出了芽,似乎是春天到了。

    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

    “格桑和咪咪.......”何映春哽咽,两小只她都想带走。

    闻景昭握紧拳头,很好,连猫狗都安排明白了,他侧过头,不看她的脸,“好,既然你安排如此妥当,便依你所言。”

    闻景昭上前一步站定,眼底冷淡,尽是深沉墨色,仿佛要将她吸进去,望不到底,“我成婚,还望你赏脸过来。”

    何映春的视线落到杂草之中一颗孤零零的小黄花上,许久未打理院子,不知道是何时长出来的,在还有些寒意的夜色中摇曳。

    她点点头,避开那红色喜服,往屋里走,手指揩去眼角泪花,“应该的。”

    闻景昭见她进了屋,阴沉着脸,本要说的话仍是未说出口,不知道是该气何映春,还是气自己,他揉了揉自己跳动的太阳穴,看着那红艳艳的喜服,猛地从绳子上拽下来,团几下拿在手中,转身进了屋子。

    夜色漫长,有人安眠,有人辗转,有人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眼泪没入枕头中。

    何映春不敢大声哭,怕把姆妈吵醒,她咬唇,眼泪簌簌落下,大滴大滴顺着眼角流入乌黑的发中。

    挺好的,一切都在她想象之中发展,就是有点难过。

    好难过啊,何映春用力眨了下眼,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胸口的悲伤沉重地喘不来气。

    咪咪似乎是被吵醒了,爬过来,靠在她脸颊,轻轻舔去泪水。“喵~”

    “嘘。”何映春额头轻轻抵在咪咪毛毛的脸蛋上,蹭了蹭,穿好衣服,抱着猫去了堂屋。

    她先是用烧火棍在灶火中搅了搅,火苗逐渐变旺,然后从后屋拿了几个洋芋和红薯,放到灶火里埋上,把手放在火前慢慢地烤。

    看着跳动的火苗,一点一点捋着咪咪的毛,逐渐平静。

    洋芋熟了,何映春拿出一颗洋芋,慢慢扒皮,突然想起,上一次吃洋芋还是和闻景昭一起,她顿了顿,晶莹的泪珠落到洋芋上。

    她将脸埋在咪咪的背上,慢慢低下头,小声地啜泣。

    好想回家啊。

    闻景昭也没睡,辗转反侧,回想到何映春的话,气得肝疼,听到门外动静,睁眼,披着衣服拉开门。

    何映春小小一个坐在灶前的矮凳上,捧着一个洋芋,鼻尖通红,泪眼婆娑。

    他脚步一顿,叹了口气,还折腾什么呢。

    闻景昭走上去将人揽在怀里,感受到何映春有些单薄的肩膀轻微地颤抖,左肩晕开的湿润,仿佛要一直浸到他心尖上。

    无人安慰,何映春一个人默默哭也就罢了,闻景昭过来抱她,像之前那样,她就忍不住哭出声来,边推他边说,“你....你离我远些.....你都..要成婚了....”说着,打了个哭嗝,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伤心成这个样子,还没忘记他要成婚的事儿呢。

    闻景昭眉心拧着,看她一边推他一边打嗝,跳到地上的咪咪跟着抓他的鞋,发出“哧哧”的声音,把他都给气笑了。

    “我跟谁成婚?”闻景昭耐着性子问她,“马...马大人的千金。”何映春忘记了什么名字。

    他叹口气接着道,“谁告诉你我要和她成婚?”

    何映春总不能说是偷听来的,她用手拭去眼泪,一边扒洋芋皮一边道“猜的。”

    猜的?

    闻景昭手指搭上她的肩,用力一捏,“啊,痛!”何映春往后一缩。

    “行,还知道痛,没傻到不可救药。”

    何映春茫然,“什么?”

    “穿好衣服。”闻景昭让她套件厚衣服,自己也把披在身上的衣服穿好,“去哪儿?”何映春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跟着他走出门外。

    她抬头,月弯如钩,静静地挂在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在黝黑天幕上熠熠闪烁,宛如晶亮的宝石,美丽、耀眼,是白日见不到的夜色。

    闻景昭走在前面,冷声道,“把你卖了。”他拽着何映春的胳膊,指尖用力。

    他这样突然一句话,像说了句冷笑话,何映春一愣,眼睛弯了弯,笑了。

    两人无声前行,何映春自觉跟着闻景昭往前走,他渐渐不拽着她,而是牵手并行。

    柔和的月光轻轻抚摸着树枝,落下斑驳的黑色影子,何映春一脚踩在影子里,一脚踩在月光中。四周静谧,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有些雀跃地往前走,什么都不想,希望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

    闻景昭带着她在一个宅子面前停下,他从怀里摸出钥匙,开了门,将门口的灯笼点亮。

    何映春错愕,“这宅子......”

    “我买的。”闻景昭低头着她,灯笼光照在他脸上,眼中泛着细碎的光。

    宅子和现在租的那家格局有些相似,只不过多了两间屋子,院子更大更规整,有一棵很粗的树,旁边还有一颗,只是细一些,依偎着那颗粗的,现在还光秃秃的,若是夏天,估计就能看出来了。

    何映春环顾四周,轻轻点头,“你宅子都买好了...”有了宅子,有了喜服,就差新娘了。

    闻景昭推开屋门,示意她跟着进去。

    进去之后,没有何映春想象的灰尘味儿,反而还有清新的皂角香。

    闻景昭点亮了四周的油灯,屋子里的装潢更加清晰。

    确实比之前租的房子大些,何映春第一时间不由自主看向锅,看上去干干净净,像是口新锅。

    侧面还挂着一副刀具,也像是新的。

    厨房最规整,看上去就是精心装饰过,何映春心中涌上一丝奇怪。

    走进里屋,进去就能看见瓷瓶和里面插着的花,和之前送她的那个很像,色调不太一样,是浅浅的紫色,清新自然。

    何映春心中微酸,这花比送她那束还漂亮,她坐到床边,眼睛眨了眨,“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闻景昭倚在墙边,双手抱臂,“带你看看我们新家。”

    他和他娘子新家,何映春点点头,沉默几秒,问道“那你要搬进新家来吗?”

    闻景昭点头,有些纳闷她为什么这么问,“搬啊。”

    她算了算日子,突然道,“那边的房租能退吗?不能退的话,我就先住那儿,租金我按照原价付给你。”

    闻景昭皱眉疑惑,而后咬牙,叉腰背对她,缓缓叹气,“何映春你是傻子吗?”

    他回头,弯腰,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直视何映春的眼,“我亲口跟你说的我要娶别人了吗?我就那么不让你信任?我跟你说的话是被吃到狗肚子了吗。”

    何映春茫然,闻景昭缓缓道,“我们新家,就是我们的家,你和我。”

    你和我,所以是我们,我们的家。

    “你不是要娶....”

    闻景昭打断她,“你听谁说的我要娶别人?”

    他确实没说过,“我不小心听到了你和张朝在说……马大人想要你娶他的女儿,他..他能助你...”

    “所以你和衡雨声做了个交易,这样我就会娶别人?”闻景昭问她,她抬头诧异“你怎么知道?”

    闻景昭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出的话却阴阳怪气,“那我可得谢谢你,为了帮我抱得美人归煞费苦心。”

    话说到这儿,何映春也听明白了,是她想得太浅显了,闻景昭压根就没想过娶别人。

    “对不住,我自作主张了。”

    闻景昭缓缓摇头,苦笑,“只是我没想到,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

    何映春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臂,“我又碰见霍三了,马大人也知道我和姆妈的身份,我害怕,闻景昭,若是有一天我身份暴露,定会牵连于你……”

    她抬起眼眸,轻轻笑了笑,明明笑意吟吟的眼却满是悲伤,“闻景昭,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闻景昭看了她的眼,心跳漏跳一拍,沉默很久,手掌贴在她肩膀,收紧手臂,温热的鼻息拂过何映春的耳廓,贪婪地拥抱。

    怎么是累赘呢,何映春,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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