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内芙拉下车的时候,车辕上的唐克已经不见了。她环顾四周,没有察觉到一点有关她的动静。

    头顶的一片树叶落下,她抬头望去,同刻意露出身形的唐克对上了眼。

    雇佣兵和刺客两种职业,在他身上倒成了包含关系。

    片刻之后,吉内芙拉收回眼,踱步向科尔库索庄园走去。

    桌上的红茶等了她很久,不再冒有热气。

    切茜娅还是坐在窗前的看台上,身着一袭蕾丝睡袍,低垂着眼喝茶。

    吉内芙拉挺直脊背,站在房间中央,等着喝茶的人给出指令。

    瓷器碰撞间,发出微弱的声响,切茜娅问:“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很有收获。”吉内芙拉习惯性地将手放到了剑柄上,扬首即刻回答了问题。

    切茜娅放下茶托,走到她面前,指尖摩挲着腰间长剑之上的短剑,“Trap好用吗?”

    吉内芙拉目不斜视地回答,“挺好的。”

    “看样子,亚瑟用它换了笔好价钱。”她轻飘飘的语气,让吉内芙拉敏锐地发现了她高傲语气下的不满。

    自己送给下属一把好刀防身,却被下属拿去了赌博……换谁来都会觉得不被重视,生气也是应该的。

    切茜娅比她高出太多,随着她的不断走近,她只能看见她的肩膀,然后跟着切茜娅的动作慢慢后退。

    跌坐在柔软的床垫上时,盔甲发出咔嗒一声。

    她端来了那杯已经发凉的茶,送到了吉内芙拉嘴边。

    切茜娅一直很照顾她,即便是带着目的,她也很少将目的暴露出来过。

    她到利尔库索庄园喝的每一杯茶,都是热的,刚出炉的甜点、临走时顺带捎走的点心……

    切茜娅从不让她吃下不新鲜的东西。

    所以当这杯凉透了的红茶递到嘴边时,吉内芙拉几乎是一瞬间就领悟到了她的不满。

    这杯茶里加了什么东西她不知道,但她能肯定里面有多余的东西。刻意留这么凉的另一种可能,便是这种东西的效果在凉水的情况下最好。

    她可以拒绝,但她还是喝下了。

    切茜娅的想法她很少琢磨透,这是她唯一一次从切茜娅眼中,读出了清晰可见的势在必得。

    她暂时无法忤逆切茜娅,顺其自然的发展,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切茜娅的怒火。

    茶杯被随意地搁置在了床边的矮桌上,切茜娅靠得更近了。她嘴里读着秒,跨坐在了吉内芙拉的身上。

    吉内芙拉没有从自己身上闻到死气的味道,但她仍旧觉得切茜娅想杀了她。

    尽管这样的猜测,根据时间、地点、前因后果来看,都毫无根据。

    吉内芙拉现在知道切茜娅往那杯茶里加了什么了,四肢丢失的力量让她在几秒间,就变得像朵任人采撷的花。

    “我很纵容你,但不代表你能随意将一些畜生带进我的房间里。”切茜娅拨开她肩上的银发,揪出白色蝙蝠,随意丢开,“这种野东西不健康,你不知道它会传染给你什么。”

    吉内芙拉听见蝙蝠撞到墙上,落地的声音,她没办法偏头看,只能对身上的切茜娅问道:“你要杀了我吗?”

    她从未被人掐住过咽喉,而此刻切茜娅的手,正在上面摩挲着。

    身上的人并未直接回答了她的话,向下的指尖扣住了她的盔甲,疑惑道:“我从来没有要求你来见我的时候,穿正装,你却总是如此,是在怕我吗?”

    “我以为这是规矩。”

    “我为你打破多少条规矩了?”

    吉内芙拉回忆着以前的事,记忆里语气总是高傲的切茜娅虽然一直在照顾她,可她也确实没有打破过任何规矩,她便坦然道:“零。”

    切茜娅笑了,俯身趴在了她的颈间,吃吃的笑着,灼热的气息搔弄着她僵硬的脖颈,吉内芙拉终于猜出了切茜娅的目的,“你从来没表述过。”

    “从‘在深处’里把你带出来,还不够明显吗?”一只手垫在了吉内芙拉的脑后,抓住她茂盛的银发,用力一扯,暴露出更多脖颈上的肌肤。

    切茜娅的唇在上面流连,“你总算有了这个资格……把你培养到高级骑士,糊弄过圣嘉勒的眼,还真不容易。至少现在看来,这十几年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吉内芙拉望着顶上的床幔,陷入了自我怀疑。

    少有人打她的主意,多数人都认为,睡了她就等于招惹了恶魔,没必要为了诡异的美色,搭上自己的一生。

    雷蒙多是一个,她也以为是最后一个。

    却没想到切茜娅对她的目的,是这么的简单,简单到了回归于最原始的欲望。

    “我喜欢看你穿盔甲,但这种东西着实不太好脱,”她已退去了大半的睡袍,骑在吉内芙拉的腰上,去解盔甲间系着的绳子,“可惜要等你为我主动脱下盔甲,是件比请撒坦还要难的事。”

    “为什么?”她们相遇的时候,也才八岁。这种年龄,怎么会诞生出如此不正常的欲望?

    切茜娅像是来了兴致,也不急着解她的衣带了,摩挲着她的脖颈,说道:“小时候的你,可比现在好骗多了。”

    “我和你有着不同的出身,却有相同的身世……胆小的人们催化出来的人性,又比你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些严重得多。”

    “但你知道我是怎么瞒下来的吗?”

    她收紧了双手,让吉内芙拉感受着片刻的窒息。

    “谣言要从源头制止,我从一开始就教过你,吉内芙拉……不是吉内芙拉·贝利尔。”

    切茜娅埋下头,在吉内芙拉的脖颈上咬出痕迹。

    “我知道你不吃那只兔子是因为那两个女巫,我吃的时候没那么想,我以为你看到我了……说实话,你拒绝兔子之后,女巫未全部消去的毒素,让我这个恶魔和人类的结合体,受了不少罪。”

    吉内芙拉咳嗽出声,“你该恨我才对。”

    “事实证明,不要经常想着一个人,否则恨也会变成不恨,”切茜娅稍作停顿,又喃喃道,“而我想了你十几年……从带走你的那刻,我就将你和我挂钩了。”

    “你只要不告诉圣嘉勒你的姓氏,我们从一开始就会一直在一起,可你却让我为你奔波了那么久……两个恶魔,不该待在一起吗?”她问得理所当然。

    弄明白一切的吉内芙拉开始冷静下来思考,这一晚如果让她得逞了,依照切茜娅的性格,摆到明面上来,是迟早的事。

    这种不被人们认可的关系,圣嘉勒会立刻采取行动制止。

    切茜娅在遇到她之前的目标,就是来到托曼帝国,成为大骑士。

    她不觉得自己的魅力大到,能让切茜娅放弃打理了这么多年的一切,除非一开始的目标,她就猜错了。

    冥冥之中让她感觉,切茜娅别有目的,而选择了用最浅显的事来遮掩。

    盔甲已被取下一半,她欲与其周旋,“亚瑟是你这边的人吗?”那把刀的事亚瑟不会亲自说出口,切茜娅肯定还派了其他监视的人。

    至于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完全是因为她叫亚瑟名字时,轻蔑又熟悉的感觉,难以叫她忽略。

    这句话让切茜娅停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他啊……谁都可以,嘶——”

    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疼痛,倒吸一口气,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背,抓住那个嵌进她皮肉里的东西,奋力往外一扔。

    吉内芙拉听见了皮肉绽开的声音,她心里慌了一瞬。

    切茜娅回头看了一眼,复而说道:“这些女佣总是忘了那颗钉子!至于那盏灯……”

    她捧着吉内芙拉的脸笑道:“就由你来偿还吧。”

    头慢慢低下,吉内芙拉望着晃动的床幔,不知作何反应。她不能动弹,却还是挣扎着要起身看看那边的惨状。

    在她的印象里,那只蝙蝠柔弱极了,或许是钉子弄死了它,又或许是那盏砸下来的灯。

    身上的动作愈发激烈,在吉内芙拉准备动用姓氏的力量时,窗边出现了黑影。

    一个高大的黑影,佝偻着的身子慢慢直起,挺直脊背的一瞬,两只恶魔般的翅膀唰地张开。

    黑影走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一只手掐住了切茜娅的脖颈,拧断后刺入獠牙,吸干了她的血。

    方才还无法让人反抗的切茜娅,现如今只是一副干尸,躺在地上怒目圆睁。

    “……吉内芙拉。”黑发红瞳的男人垂首望着她,呢喃出她的名字。

    一个猜测涌上心头,就在吉内芙拉要开口的那一刻,男人倾身咬住了自己的脖颈。

    疼痛和血液疯狂流逝的感觉,让她的四肢清醒过来。

    她不受控制地将手搭在了男人肩上,使不出力量推开,只能等他自行离开。

    吉内芙拉猜出了他的身份,便不担心他会吸干自己。

    啧啧声在房间里回荡,在感到脖颈发凉的时候,男人将她抱了起来。

    被下过药加上吸了血的后遗症,在失力结束过后,吉内芙拉的四肢转而变得像铅一样重,难以抬起。

    头顶的男人恢复清醒后,似乎有些紧张,抱着吉内芙拉的双手,慢慢收紧。

    他嗫嚅半晌,才开口说道:“……我,我是切斯特。”

    又想起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补充道:“那只白色蝙蝠。”

    “猜出来了。”吉内芙拉安然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他变化后没有衣服,身上披着随手扯下来的窗帘,“那个传闻……原来是真的。”

    她不该和亚瑟争论来着。

    吉内芙拉又突然想到一点,出声问道:“你不是母的吗?”

    切斯特:!

    难怪不在乎他蹭她的头发,难怪那么轻易地把他带进了浴室……

    切斯特腹诽着,陀红晕染了脸颊,他不自在地动动腿,回答:“我是公的……一直都是。”

    吉内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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