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德哈尔堵在门边,低头看着略显狼狈的三人,眼中晦涩不明,“到底为什么会带个男人回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房子精的独占欲不可计量。

    克洛丝知道这种事很难商量,她双手攥紧雨衣,冰凉的雨水让她冷静下来,她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地说道:“这个等会儿再说,你先让我们进来,雨太冷了。”

    德哈尔看了眼她身后的两人,默不作声地让出一条道来。

    克洛丝走进去,尚博文扛着昏迷的男人,正要跟着进去,门就砰的关上了,撞红了他高挺的鼻子。

    他看着紧闭的门,抬起空出的手摸向泛红的鼻尖,蒙了一瞬。

    一瞬过后,他反应过来,把肩上的人扔到地上,双手拍门,大声喊道:“德哈尔!德哈尔!开门!为什么把我关在外面?!”

    门的背面,克洛丝咬着唇,同蹲在她面前的德哈尔对视着,气氛有些紧绷。

    “解释。”德哈尔简明扼要。

    来了,来了,每次他用词简单,话语明了的时候,就是他快要生气的时候。

    克洛丝提起了万分的精神,张开了嘴,准备与他周旋。

    德哈尔却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啊,我和你的关系,现在还需要用周旋这个词来形容了吗?”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不是,不是,怎么会……”克洛丝立刻反驳,并解释道,“我是在思考,该怎么跟你说……”

    “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还会不知道怎么讲吗?”德哈尔紧接着说道。

    克洛丝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呃……”

    又是一个关键点。只要他开始胡搅蛮缠,歪曲事实,能商量的余地就会减少百分之六十。

    倘若刚才直接点儿,能商量的空间会有百分之八十。偏偏她被他的气势吓到了,错失了最佳的解释时间,弄得现在只有百分之二十的讲成几率了。

    真是的,就是这副小个子的躯体,让她到现在都很难习惯德哈尔正色时候的样子。像是碰上猎物的狩猎者,气势逼人,招架不住。

    不管了,克洛丝深吸一口气,双手拍向德哈尔的脸,用小小的掌心捧住,胡搅蛮缠就要用胡搅蛮缠的方式去解决。

    她的突然靠近,让德哈尔不由地睁大了瞳孔。

    “听好了,德哈尔,”她鼓起勇气盯上他的眼睛,“我和他没有关系,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他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他就是个差点死在森林里,昏迷了的过路人。”

    “现在,立刻,放他们进来,外面太冷了!”

    她的解释从耳朵窜进大脑,德哈尔终于听见了尚博文的拍门声,感受到脸颊上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心里涌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伸手抓住克洛丝的一只手,那只小手很明显的僵了一下。他低着头,与外面昏迷的人不同的寸头,哪怕是低着,也让克洛丝看清他难受的表情。

    他闷声道:“嗯,对不起。”

    “嗯,我原谅你了,这事翻篇。”克洛丝甩甩被他刷住的那只手,顺着这个姿势扒上他的膝盖,爬进他的怀里,“开门吧,香堡要吓哭了。”

    德哈尔:“嗯。”

    上过油的门,顺滑打开,扑面而来的是尚博文哭唧唧的脸,他指着外面对德哈尔大喊:“你知道外面是什么天吗?!快黑了啊,快黑了!你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关在外面?!”

    “不是还有一个?”德哈尔看过去,“男人。”

    克洛丝嘴角抽了一下,就知道他还是有点在意。

    “他都昏死过去了,有什么用?!”尚博文抓住他的衬衫领子,哭丧地吼道。

    德哈尔别开眼,“你也没差。”

    “没差?”尚博文愣了几秒,又攥紧衬衫衣领,阴沉着脸,“你什么意思?”

    德哈尔没理他,视线一直追随着克洛丝。

    克洛丝在尚博文吼出前一句话时,就忙不迭跑过去看那个男人的情况了。

    带泥水的头发上多了点颜色,克洛丝拨开他的碎发,看见了被磕出伤口。

    突然有点愧疚怎么回事儿?明明想帮他,结果害他伤得更重了。

    一双手从她背后伸出,像从身后环住她那般,箍住了男人的肩膀。

    德哈尔微微用力,将趴在地上的男人拖了起来,越过克洛丝的头顶,把男人扛在肩上。

    大片的阴影打在克洛丝身上,她听见身后的德哈尔别扭的开口,“把门关上吧,不是说冷吗?”

    她站起身来,看着扛着人上楼的德哈尔,噗嗤地笑出声。

    门被她推着关上,她故意大声地对着楼上的人说:“啊呀,明明挥挥手的事,还要撒娇让我关。”

    肩上昏迷的男人遮住了德哈尔发烫的耳尖。

    ……

    房间是前几天临时收拾出来的,霉味没有彻底散尽,但也只能让那个昏迷的男人暂时住着。

    “爱玛不可能苏醒。”

    德哈尔刚说完,尚博文就急急拍着桌子,站起来开口:“怎么不可能?克洛丝和我都看到了!”

    “我的意思是,”德哈尔耐着性子说,“不可能独自苏醒,森林精灵应该回来过。”

    尚博文闻言,跌坐回椅子上,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都快百年没有见过它们了……”

    “你是想让她醒过来,还是不想?”德哈尔向后靠在椅子上,看着他纠结的表情问道。

    尚博文捶了下桌子,“我当然是想了!但是……”说着又没了那种笃定。

    坐在中间喝茶的克洛丝放下自己的小茶杯,提议道:“让可可豆再出差一趟吧。”

    “出差?”两人没听懂这个词汇。

    克洛丝解释:“外出办事的意思。”

    “对啊!”尚博文拍手道,“煤球一定知道该去哪儿问这方面的事。”

    “先等等,”克洛丝挥挥手,示意他冷静,“就一年,一年后还没消息,这件事就暂缓。”

    尚博文有些愤慨,“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国王,爱玛的哥哥,弗朗索瓦,一直不满跟魔法相关的事。”克洛丝呷了口茶,“平日去城镇,都是走熟识的那几家,才没惊动他。他动不了你们,但有理由射杀一只会说话的鸟儿,我不想可可豆太引人注目。”

    一年内,来来回回地飞,已经能打探不少消息了,没必要花太多时间做引人注目的事。

    会说话的乌鸦,一打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不多久,弗朗索瓦就会派人来蹲守,解决一切想插手爱玛的事的人。

    爱玛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往深查了,危险也就更大。

    不是百分百把握的事,她不会让可可豆冒险,更不会让弗朗索瓦注意到德哈尔。

    “别任性,尚博文。”克洛丝平淡的嗓音,算是下了通牒。

    没有商量的余地,尚博文苦笑了下。里面的牵扯,他是知道的,这样已经足够了。

    德哈尔瞥了眼尚博文的表情,转而说道:“这件事暂定了,现在……聊聊里面那个男人?”

    提到这个人,气氛又是一变。

    尚博文难得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推开椅子站起来,假笑道:“那个……我想起我今天还没打扫房间……”

    他转身就要跑,被坐着的德哈尔攥住了手。

    手腕隐隐作痛,尚博文眉头跳了下,默默地退回来坐下。

    他低着头,长发滑下,遮住他苦兮兮的脸,“明天……明天打扫也没问题。”

    “克洛丝,”德哈尔松开手,叫住了准备跳下椅子的克洛丝,“你有什么建议吗?”

    克洛丝立刻转身,端坐在椅子上,求生欲极强地回答:“伤好之前,就让尚博文收留他吧!”

    对不起,香堡!算是给你积功德了。话说,这个世界有功德一说吗?

    德哈尔眼底划过几分满意。

    “不行,不可以,想都不要想!”尚博文拒绝三连,“他又臭又脏,难道要我一天打扫十几次房子吗?那——么大!”

    克洛丝去过尚博文古堡,自然知道那是比德哈尔古堡要大上好几倍的建筑。

    想到这儿,不由地有些佩服他,居然能做到每天只花四个小时,就能彻底打扫完整座古堡。

    不过现下管不了这么多了,香堡比德哈尔好哄。触他霉头,总比触德哈尔霉头好。

    她躲开尚博文的眼神,“弄伤他的又不是我……我可不管,我只管德哈尔就够了。”

    克洛丝和德哈尔相视一笑,一个眼里尽是满意,一个眼里满是懂事。

    一只手出现在两人视线面前,尚博文挥动着手掌,气得发抖,“别就随随便便决定了这件事!”

    “我早就决定了,我的本体只能爱玛来住!”

    “我的本体就能接受陌生男人了?”德哈尔冷冷道。

    尚博文指着紧闭的门,“他都已经进来了!”

    “所以现在得出去。”他不动声色地把话挡了回去。

    尚博文吵得眼角发红,“不可以!”

    “爱玛也就住过你的一个房间而已,还是……柴房。”德哈尔眼神淬冰,看得尚博文一噎。

    在爱玛刚来的时候,他确实因为太高傲拒绝了爱玛的靠近……

    他求助地看向克洛丝,却在后者的眼里看见了鄙视。

    居然还有这种事?

    她来到这里的时候,爱玛在香堡已经住了一段时间,跟尚博文相处也还算融洽,她第一次看见两人同框,就知道尚博文暗恋人家,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事。

    爱玛逝去那刻都不知道他的感情,那不是他自己作的吗?

    气氛僵持着,谁都没有做出让步。

    就在克洛丝准备承担自己接下的麻烦时,关上的门打开了。

    长长的刘海遮住半张脸,额头上绑着绷带的男人走出来,打量了他们一番,最后裹着被单走到克洛丝面前蹲下,下颚搁在圆桌上,歪着头问:“是你救了我吗?可爱的小东西。”

    尚博文:?

    克洛丝:想揍他怎么办?

    德哈尔拍案而起,脖颈上青筋暴起,克制又压抑地沉声道:“滚出去,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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