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深在沙发上睡醒后,坐起来。

    他用睡意朦胧的眼环顾一圈,没找到人,便踩在地上喊:“孟轲!”

    刚站起来,他又脚一滑,摔回了沙发上。

    “什么东西?”周琪深捡起让他滑倒的纸。

    白偏黄的纸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由几个大圈小圈组成,大圈里面是个六边形,大六边形里面,又是一个小六边形,小六边形周围几个圆圈,圈里还有月牙。

    画有奇怪图案的纸不止这一张。

    清醒过来的周琪深睁大眼睛看过去,整个客厅里,遍地都是纸。

    一些纸上的图案画得有些扭曲,能看得出来,画手不太熟练。

    不过到后面,图案的线条就流利了起来,都能看出画手没有用辅助工具。

    也不知道孟轲一个人练习了多久。

    周琪深转了一圈,把这些图案看了个大概。

    作为经常打游戏,看电影的特殊现充,他很清楚这些图案是用来干嘛的。

    周琪深拿着几张纸,走到房间门口敲门。

    这间公寓是孟轲自己买的,只有两间房,另一间是给林鸠留的,孟轲不准他去睡。

    这一间孟轲自己的房间,也不准他进去住。

    在找林鸠的这几天里,周琪深一直都在客厅沙发上凑合。

    没办法,他虽然叫孟轲一声“孟哥”,但这都是被揍出来的,实际上孟轲还要比他小几个月,他也只能和林鸠一起迁就孟轲。

    “孟轲!”指骨扣了几下门。

    “你起来了吗?”

    他喊完等了会儿,孟轲觉浅,起床气只有林鸠制得住,他不想再挨揍。

    等了一段时间,还没听见人过来开门,周琪深才试探性地转动门把。

    “你一会儿信科学,一会儿信神学,搞得我……”

    咔嗒声响动,门打开,飘窗前吹起的窗帘,随风舞动,并没有其他动静。

    “……以为你疯了。”

    空荡荡的房间让周琪深变了脸色。

    “草。”

    他骂了句脏的,攥着纸跑到打开的飘窗前,伸出头往下探。

    公寓楼下零星几个买菜回家的老人,并没有围观群众围着什么东西指指点点。

    他没放松下来,反而提起了一口气。

    这栋公寓顶楼的房间之上,还有个只给顶楼住户用的天台。

    周琪深跑出房间,门都没来得及关,一路骂娘,跌跌撞撞地往天台上跑。

    别真他妈的穿异世界去了!

    他撞开天台的门,看见拿着粉笔蹲在地上给法阵收尾的孟轲,才松了口气。

    “妈的。”周琪深踹了下旁边的水管,低骂了一句。

    他克制住脾气,走向孟轲。

    “林鸠不喜欢我们说脏话。”

    “特殊情况下她可以理解。”

    “特殊情况只有打游戏、钓鱼、还有外人挑衅。”

    “等见到她,我再做检讨,行了吧?”

    周琪深家里不是没有表弟、表妹之类的亲戚,如果主真的存在,他可以对主发誓。

    孟轲是他带过的,最不省心的弟弟。

    没有林鸠,他真的对付不了他。

    “你现在在干嘛?”

    孟轲站起来,这几天作息不规律,饮食不规律,导致他站起来的瞬间,有些头晕目眩,眼前起了一片雪花。

    他缓了会儿,才说:“研究你话里的可能性。”

    这句话直接将做好所有心理准备的周琪深点炸了,他连续骂了好几句脏话,在孟轲不满的眼神下开口:“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孟轲扔掉了手上的粉笔,拍掉掌心的灰,随时准备给周琪深一拳。

    周琪深喊:“她根本就不想让我们去找她!”

    “她只是想逃避所有人,找个地方自己待着!”

    砰——

    孟轲甩了甩自己的手,许久没打人了,揍周琪深的力道还有些不熟练。

    “冷静下来了吗?”

    捂着半张脸,蹲在地上的周琪深闷声嘶吼,缓过来后,轻轻点头。

    孟轲见他冷静了,开始摸兜里的手机。

    “嘶——”

    手机掉在地上。

    周琪深攥着拳头,对弯腰捂着腹部的孟轲啐了口,反问他:“你冷静了吗?”

    孟轲点点头,慢慢直起身子来。

    这两下,两人打得都不轻。

    他们从小就这样,遇到分歧的时候,经常下死手,谁都拉不开。

    林鸠也不会去管他们之间的矛盾,只会在他们打完架后,问他们冷静了没有。

    等他们冷静之后,再给他们两人用碘酒擦伤口。

    这个时候,他们就会用自己满分的演技,在林鸠面前装可怜,好叫她心软,不让他们写检讨。

    在教育他们两人友好相处这方面,林鸠一直都很有大姐姐的风范。

    尽管只比他们大几个月,但看过两人的检讨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份了。

    她的行事,除了不讨林家人欢心,孟家和周家都喜欢她。

    但喜欢和接纳是两码事,他们更倾向于让自己的儿子,和真正有继承权的千金交往。

    三个人的友情,无论哪一个,都付出了百倍的努力。

    现在林鸠不在,也只有他们自己互相询问,对方是否冷静下来了。

    那一拳就打在林鸠消失的那天晚上,被火焰烫出的泡的旁边。

    伤口早就好了一段时日,周琪深这一拳却把他所有疼痛都打出来了。

    “我当然知道她在逃避所有人,我只是放心不下她……”

    “我得提醒你,孟轲,那个所有人里面,包括我们。”

    这几天来,只有孟轲在努力找林鸠,不代表他周琪深放心林鸠的消失。

    他太想念林鸠了,孟轲根本不知道,他这几天在沙发上做的梦,每一个都和林鸠有关。

    他认识林鸠,比孟轲认识林鸠的晚。

    一开始,三人行是他、孟轲、林珍,和所有人一样,他也认为林鸠鸠占鹊巢,占了林珍的位置。

    林珍是谁啊,他们心中的小公主。

    谁都无法替代。

    孟轲和林鸠关系变好,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让他闹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脾气,是孟轲对林鸠的占有欲。

    富家子弟都是这样,玩伴换了一圈又一圈,阶层往上再往上。

    谁能对谁有真心?

    所以当孟轲真的对林鸠展现出占有欲时,他才真的慌了。

    孟轲和林鸠做了朋友,那林珍又算什么?

    小孩子不懂白月光这个词,只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

    他几乎不再和孟轲有交流,看见他们也直接绕道走,周家怎么说也算是书香和商贾结合的世家,倒不会做出像其他家庭的孩子一样,搞针对的事。

    孟轲也不是很在乎他这个朋友,见他绕道,也直接不打招呼了。

    他们之间的交往,靠的是林珍的搭线。

    现在线断了,谁都不会主动接上。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夏令营。

    周家重视教育,一家子举十几双手赞成把他送去军训一样的夏令营,给他磨磨筋骨。

    要十岁的孩子磨筋骨是件难事,更别提纨绔子弟磨筋骨。

    他快把夏令营玩出花来了。

    孟轲也去了,大人们不知道小孩子之间的龃龉,以为他们还是玩得很好,定是要同甘苦、共患难。

    林鸠被孟轲一起带了去,林家祖母出的钱。

    他带着一帮孩子去了夏令营的山洞里探险,一群非富即贵的孩子命都被他攥在了手里。

    意料之中的,他们迷了路。

    作为带头的,他自然担当起了为其他人找路的职责。

    等他找到路出来,所有人都不在了。

    他们被来找人的教官接了回去。

    十岁的周琪深被山洞的滴水声吓得哭,他还在抹眼泪,就被人牵住了一只手,往外面带。

    是林鸠,她带着他走出了山洞,回到了营地。

    长大后再去看那个山洞,并不大,弯弯绕绕也不多,只是小孩子会被幻想中的妖魔鬼怪吓得迷了眼。

    周琪深在那个时候,才对林鸠这只杜鹃改了观。

    他回去查了儿童院的收养程序,没有林家人的意思,林鸠不会来到林家。

    她没有一点错。

    周琪深想到失去生命的林珍,只觉得生命可贵,救了他一命的林鸠,值得做朋友。

    他回到营地后,就同林鸠说了。

    理所应当的,被孟轲摁在地上一顿揍。

    大院儿里的孩子,他都揍过,独独揍不了孟轲这个速度快的,动作邪门儿的。

    大一点儿后才知道,孟轲系统学过柔道,他这种才是野路子。

    孟轲揍他,为的是林鸠要一个人去山洞这个危险的地方找他,为的是他像个友情里的第三者,当着正主的面儿,插足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周琪深挨了一顿打,往后还要挨不少打,才交上了林鸠这个朋友。

    索性这些打都值得。

    这些天的梦,叫他想起了过去的种种。

    林鸠下的鸡蛋面、林鸠的拥抱、林鸠的睡前故事、林鸠的未来规划、林鸠为他打的第一次架……

    那次打架是周琪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

    他爱玩,在学校也不学习,但次次考试都在榜上,难免引起别人的不满。

    加上他那段时间拒绝了一个女生的告白,那个女生对外放话,说他威胁她帮他考试作弊,还猥亵她。

    两家的家庭势均力敌,没有人不信这些话。

    孟轲信不信他不知道,林鸠以外的事,孟轲鲜少上心。

    但林鸠一定没信,她当着他的面,揍了一个男生的鼻子。

    鼻梁骨断裂,淌出的血洗干净了男生的嘴。

    其实那天林鸠没揍人,他也会找机会教训回去,除了孟轲,没有他打不过的。

    但偏偏林鸠揍了,即便她前段时间和林母闹了不愉快,失了保障,她也揍了。

    她后知后觉地害怕,抓着他的手,带着他跑出操场。

    滚烫的手心,泛着凉意的发尾,每一种都刺得他心痒。

    路上他还很戏剧性的崴了脚。

    女生幼时发育得都比男孩儿早,是林鸠把他背回了家,还给他上了药,道完歉才走。

    那个晚上被来做客的孟轲压在地上揍的周琪深想,林鸠护他一次,他要护林鸠一辈子。

    他怎么会不想林鸠?怎么会不担心她?

    在得知林鸠消失的那刻,他就疯过一次了。

    但两个人,总要有个保持理智。

    孟轲算弟弟,他周琪深得扛起来。

    他和林鸠的接触,都有孟轲的存在,但他了解林鸠,不比孟轲了解林鸠的少。

    她压抑太久,坚强太久,想要逃避一次,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纸条上短短的一句话,林鸠已经把态度表明得很清楚了。

    又不是永远消失,他不希望破坏了林鸠短暂的休闲时光。

    所以,即便再担心,他也强忍着,一边看着孟轲不理智地寻找,一边拖着孟轲,以免他真的找到人了。

    他们之间的默契,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只短短一句问话,孟轲就想明白了一切,他没忍住,又给了周琪深一脚,把人踹倒在地,“你有再好的理由,也不该阻碍我找林鸠!”

    “林鸠就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为什么一定要打扰她?更何况,一个从网上抄下来的法阵,都不知道是哪部电影里杜撰的,怎么可能有用?!”

    周琪深刚刚吼完,法阵就亮了下。

    两人齐齐转头,看见法阵上的水门,皆愣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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