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一次发现了不对劲。

    在提出过好当下后,小姑娘似乎变得更加活跃起来了。

    常叫他把水门开在闹市,然后拍一些照片,再买些东西回来。

    今天带回来的,是游乐园的棉花糖。

    绵软的糖在嘴里化开,时间瞥见林鸠脸上的倦意,问:“要先休息吗?”

    “不用。”林鸠等着他的反应,“好吃吗?”

    时间点头,“好吃的,甜味刚刚好。”

    “你再尝尝这个。”林鸠又往他嘴里塞了块炸鸡。

    红色的不是辣酱,是酸酸甜甜的番茄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他好像被小姑娘投喂了好多甜味。

    “好吃吗?”

    时间细嚼慢咽后,回应:“嗯,很好吃。”

    “那再试试……”林鸠又盛了份玉米浓汤,不出意外也是甜口的味道。

    再不阻拦,时间觉得自己一会儿可能会腻得反胃,“一会儿再吃吧,我现在有点撑了。”

    林鸠不得已放下了碗,她忘了,时间本来是可以不用吃东西的,平日里都是为了陪她。

    “那我们现在一起看书吧。”

    时间被她拉着坐在地毯上,依着她要的姿势摆好。

    林鸠拿来书后,立刻坐进了他的怀里。

    除了带他吃甜食以外,最近的小姑娘也是意外地主动。

    之前的拥抱,或是靠坐在一起,都是他在主动。

    时间将下颚抵在她毛绒绒的脑袋上,垂眼去看书里的内容。

    少见的,林鸠选了本情爱小说。

    这本小说时间看过,外国人的爱情观和国内不大一样,里面充斥着情欲、人性,应该不适合小姑娘看。

    他试探性问:“要换一本吗?”

    “就这一本。”林鸠固执道。

    壁炉里模拟出来的火不需要添柴,也会一直噼里啪啦的响。

    林鸠蹭了蹭时间脖颈上的围巾,“为什么不用交流,就能爱上对方呢?”

    书里来自不同国家的男女主,见面多是敌对关系。

    他们没说一句话,却在朝夕相处间,爱上了对方。

    在冰雪即将消融之际,男主不得不乘车离开,爱情的开始亦是战争的开始,冰雪消融的是他们之间难以诉说的情愫。

    “不是没有交流,”时间的下颚蹭得她有些痒,“他们的交流在行动里。”

    壁炉前的钢琴曲,火烛下的对视,冒着大雪一起救下的人。

    相爱在这些事里,似乎是必然。

    林鸠眨眨眼,似懂非懂,“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呢?”

    她在着急,着急到不安。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每一件都带给她一种要分离的感觉。

    时间想了想,说道:“我很喜欢你,林鸠,就像火焰离不开壁炉,我也离不开你。”

    可这不是她所期望的喜欢。

    喜欢是什么呢?

    时间看了一个又一个书架的书,也没能看懂它,死了一次又一次,也没能读懂它。

    如果虫潮突然来临,前面有再大的危险,他也不愿放林鸠离开。

    这样具有占有、毁灭寓意的情感,不会是少女期待的纯洁感情。

    林鸠不再问他,沉默地将书翻到下一页。

    日子一天天过去,着急的林鸠还是慢下了步调。

    她替时间拿来他要的东西后,突然发现这个时段了,时间还没有变成中年人的样子。

    再过几分钟,就该是老年了才对。

    “今天怎么没有变老?”林鸠坐下。

    时间笑,“不喜欢吗?”

    “喜欢倒是挺喜欢……”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去编辑社工作后,林鸠有些时候会带工作上的事,回来过问时间。

    而时间总是能给出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虽然同样是解决问题,但年龄更大一点的时间,说出来的话,要比现在这个状态更叫人信服。

    因为时间偏年轻的个性,很难琢磨,极爱捉弄她。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再小一点。”林鸠用手比划了下。

    时间松开折磨她头发的手,往后退了点,张开双臂,在她面前慢慢变成了小孩子的样子。

    “是这样吗?”

    林鸠惊喜地睁大眼,伸出手来揉他的脸,“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还是小孩子的笑容最能治愈人心。

    连带着折腾她头发的事,林鸠都能不在意了。

    林鸠:“怎么突然停止生命的进程了?”

    时间:“想试试看年轻人的想法。”

    林鸠还是觉得奇怪,但也没再多问。

    接下来的几天,不是她在空间里,抱着时间到处走,就是时间抱着她到处走。

    因为总是处于青年,时间抱她的力气就更多了。

    林鸠被他抱着,路过房间,瞥见买来就没用过的杀虫剂。

    “这个真的不能杀掉伊斯虫吗?”

    “让它们难受一下,还是没问题。”

    时间晃了晃瓶身,分不清是手心太凉,还是瓶子太凉。

    “要试试吗?”

    林鸠没见过伊斯虫,还是想看看是怎样的生物,能有力量吞噬时间。

    时间不打算吓到她,只将空间角落的一处,放了出来。

    纯白的空间上,黑色的洞口不断扩张。

    时间喷了点杀虫剂在那儿,林鸠一直想见的伊斯虫现了原形。

    它有一个螯,末端处有四个触手,分别长着钳子、勾爪、不规则球体和喇叭形状的器官,四个喇叭型的洞口在接触到杀虫剂后,喷出黄色的黏液,还有点发臭。

    很恶心。

    林鸠快被熏吐了,卷了本杂志要打下去。

    时间敲敲手指,让这只伊斯虫化成灰烬了。

    林鸠打了个空。

    “你打到它的话,它会分泌更多的黏液。”

    “它死了吗?”

    “伊斯虫无法被杀死。”

    一旦被它盯上,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是被这个种族侵占了意识,要么是它们久攻不下,自己放弃选择离开。

    林鸠蹲在地上,仰着脸问他:“你会疼吗?”

    “不会。”时间笑笑,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他怪物的本体是虚无这件事。

    味道的训练进行了很久,时间还是没能体会苦的味道。

    不仅是苦,其他味道也鲜少体会了。

    小姑娘最近热衷于做甜食,就连在外面买回来的食物,也都是甜的。

    本以为距离体验苦的机会,还要等很久。

    没想到转眼便到了。

    这天深夜,已经陷入熟睡的林鸠被一阵震动吵醒。

    她看了眼模拟出的天花板,翻身侧躺在床上。

    时间正坐在壁炉边看她。

    他已经很久没有变成中老年的样子了。

    林鸠眨眨眼,再一次问了之前重复过无数次的问题:“你会赶我走吗?”

    “林鸠,我喜欢你。”

    火光下,男人的面容柔和又温柔。

    她闭了闭眼,轻声道:“我知道了。”

    水门开启的那刻,林鸠塞了块糖到他的嘴里去。

    怪味糖的糖衣化开,苦味在嘴里经久不散。

    林鸠跳出水门,回身对时间说道:“我走的时候,就是这个味道,你要记清楚了。”

    他们对视着,直到水门彻底合上。

    深夜的街道吹着冷风,林鸠徒步走到孟轲的公寓。

    她敲了敲门,没一会儿,熬夜的两人便出来开了门。

    “林鸠?”周琪深看见是她,有些诧异。

    林鸠对他们笑了笑,“我回来了。”

    孟轲和周琪深对视一眼,什么也没问,给她让出位置来,“欢迎回家。”

    在表盘里看见这一切的时间合上表盖,将它放进了怀里。

    “真是稀奇,你最后还是放她离开了。”

    耳边响起空间撕破的声音,黑雾旋转一圈在他身边凝结,镰刀在纯白空间里发出耀眼的光。

    死神抬眼看了瞬,被黑暗侵占大部分地方的空间,看起来破败不堪,“你能撑这么久,也是我没想到的。”

    “这种样子不是更如你的意?”时间发动力量,无数黑暗的洞口被击退了瞬。

    死神吃吃发笑,“别总把我想这么坏,我也是替你瞒了这么久的身份。”

    黑暗不过被击退一瞬,又再度袭来。

    “明明让伊斯虫盯上她的意识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人放跑?”祂根本不相信怪物会爱上人类这件事。

    镰刀悬在时间的脖颈之后,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

    在未来的表盘里,伊斯虫会被其他意识吸引,从而放弃对时间的吞噬。

    这也是当初怪物愿意和死神做交易的前提。

    谁都没想到,变数会如此之多。

    时间没有回答这种话,转而提及了邢嫒,“你确定她能接替你的位置吗?”

    “记忆无法被消除的人类,都有顽强的灵魂,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死神上前一步,地狱的力量使伊斯虫大片退后。

    “按照交易,你死后的位置,将会由我继承。”

    祂也会遵守约定,在确定时间的死亡前,全力以赴地帮助时间击退伊斯虫。

    虫潮的躁动丝毫没有影响到人类的世界。

    林鸠想,无论看过时间多少次死亡,她永远无法适应一个人的消亡。

    周琪深和孟轲在厨房为她弄宵夜,吵吵闹闹的环境让林鸠有些恍惚,在空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她像是从来没有逃避过,又像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林家。

    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到面前,孟轲的样子有些局促,“可能没有你做的好吃,不过外卖要等一个小时,先将就一下。”

    “看起来很不错。”林鸠端起来,轻笑。

    周琪深不清楚她回来的缘由,以为是怪物做了什么,刚要开口,就被孟轲捂住了嘴。

    他偏头挣开孟轲的手,却看见孟轲轻轻摇了摇头。

    周琪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两人是第一次下面,味道说不上好吃,也难吃不起来。

    林鸠吃下一口,咸淡合适的面,却被她尝出了无尽的咸味。

    “……原来,现在的心情是咸的啊,时间会记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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