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里。

    抓乌特的警察压着本子,一脸无奈地看着对面的乌特。

    “不是我说你啊,”他打开玻璃茶杯吹了吹,嗦了口,啐出茶叶,再盖上盖子,“你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卖假药。”

    乌特张嘴,又被他抬手拦住。

    “别跟我说什么有效果啊,”他手指敲着桌子,“你没有行医资格证,那就是假药。”

    乌特彻底没话说了。

    警察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你啊,还是拘留一个月,长长记性。”

    这也不是乌特第一次被抓了,还都是孟敏飞这一个警察抓的。

    大多是在去的路上,和回家的路上。

    有几次还是这个警察带着人钓鱼执法,装作买药的来问。

    他已经习惯了。

    乌特轻车熟路地跟着孟敏飞进到看守所里,走到床边坐下。

    孟敏飞锁好门,就甩着钥匙离开了。

    等这里熄了灯,只有走廊上的光亮照进来时,乌特才从床上起来。

    地上影子浮动着,渐渐汇聚在他脚下。

    “乌特。”

    他听见声音,止住了动作。

    卞清拿着一串钥匙,在门口晃着,“等等啊,我马上打开门,让你出来。”

    “你怎么拿来的钥匙?”他记得那个警察谨慎得很,钥匙一般都被锁了起来。

    卞清打开门,“我在他喝茶的时候,往里面加了点儿你之前熬的安睡药剂,他现在在外面睡着了。”

    估计也就她这种不会被人看见的漂亮鬼,敢给警察下药。

    两人走到走廊上,没从正门离开,避着监控,跳的窗户。

    “给。”卞清往他怀里塞了瓶新的热水。

    看守所里没有暖气,乌特早就被冻麻木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看守所里出来,还不觉得冷。

    卞清看了眼高悬的月亮,问他:“今晚,还卖药吗?”

    “不了。”乌特抱紧瓶子,“我回去给维修人员打电话,先修电视吧。”

    卞清点头,出了这么一遭,确实没什么心情卖药了。

    路灯间隔的距离有点远,他们盛着月光往家里走。

    “对了,”卞清想到方才被抓时,乌特伸手的熟练度,“你被抓过很多次吗?”

    乌特道:“嗯,以前魔法师也经常被抓,他说,这是干这一行常有的事。”

    “那个警察都不觉得奇怪吗?”同一个人被抓这么几次,是个警察,都会直接走法律程序,把人关进监狱里教育吧。

    老关拘留所,多浪费资源。

    乌特解释道:“抓魔法师的,是那个警察的师父。魔法师每次离开,都会给他下遗忘药剂,我也一样。”

    某些情况下,这种药剂确实管用。

    “我不来的话,”她全然忘记乌特是只怪物,“你打算怎么办?在里面老实待一个月吗?”

    乌特摇头,“那样太耽误炼药了,我直接从缝隙中出来,留个影子人在那儿。”

    影子人本来算是他的分身,但卞清老这么叫,他也就这么称呼了。

    “从缝隙……中出来?”卞清想起他的本体,黑黢黢的一团,“哈哈,也对。”

    回到家,两人先跑到壁炉边忙活。

    地暖比较耗电,以乌特以前的卖药价格来看,他连安装费都付不起。

    整个两层楼的小洋房,全靠壁炉取暖。

    卞清往里面滴入乌特特制的药剂,壁炉里的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她飘到拿着电话的乌特身边,“怎么样?维修人员什么时候来?”

    不是特殊节日,惠金街上的电器维修人员一般二十四小时工作。

    电话是老款的那种,圆形的拨号盘,数字“1”还掉了,只有个按钮在那儿。

    乌特放下听筒,看向她的表情有些懵,“电话坏了。”

    “那就……”

    她“算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乌特人就已经开始往外走了。

    “他住得不远,我直接去叫他过来。”

    其实,她今晚也不急着看电视,现在修不修都无所谓。

    只是没想到,乌特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还没到下雪的时候,外面没有冷到刺骨的地步。

    卞清还是把衣柜里,唯一一件大衣拿了出来,套在乌特身上,“那就多穿点儿。”

    那是乌特给她拿斗篷的那天,她无意中看见的,她觉得应该比单件儿的斗篷暖和。

    这件大衣属于生前的魔法师,魔法师允许他使用屋里的所有东西,但这件大衣,乌特一次也没穿过。

    他今天才发现,原来看起来和斗篷差不多厚度的大衣,能这么暖和。

    卞清把沙发上塑料瓶灌了新的热水进去,塞进他的怀里。

    乌特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多塑料瓶,好奇也没问,只是看着她给大衣系带子的手,轻声说了句:“我出门了。”

    “嗯,”卞清后退一步,对他挥手,“路上小心。”

    乌特与人交流的次数太少了,这无疑是一次好机会。

    她飘到落地窗边,看见乌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乌特回来了,怀里变了形的瓶子,也变成了温热。

    “不是说很近吗?”坐在窗边的卞清听见门锁的声音,转过头问。

    乌特解开大衣脱下,“我去晚了,到那儿的时候,维修工已经开始关门了,说他今天想早点休息。”

    他忘了惠金街的维修工休息时间,卞清可没忘,那个维修工明显是故意的,根本不想来。

    卞清飘到他身边,“明天去也是一样的,你去炼药吧。”

    除了睡觉和吃饭,乌特大半的时间,都花在那口大锅上。

    没想到的是,乌特这次却摇头了,“我觉得……”

    “什么?”

    “我可以试试。”

    卞清想了半晌,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试试?修电视?别别别,术业有专攻,咱们化学的,就别碰物理的事儿。”

    “化学和物理是什么?”乌特没听过这两个名词。

    卞清被他打岔过去,思考着通俗易懂的解释,“就是……就是……”

    她这边还在想着,乌特那边已经抱下电视,拆电视机盖儿了。

    “诶诶诶,”卞清飘过去,双手叉腰,“你听我说话。”

    他不需要工具,影子分出一缕黑须,就拧开了螺丝。

    老式的台式电视,有一个较大的机盖,乌特递给卞清,“能帮我拿一下吗?”

    “可以,”卞清又被他岔过去,“不过别再动其他的了,装回去吧。”

    能修好的东西,就没必要往需要买新的搞。

    在她的劝导下,乌特站起身来,她点点头,“很好,离那台可怜的电视机远一点吧。”

    话音刚落,乌特脚下的影子就猛地升起,把他全身包裹住。

    “乌特?”卞清偏了下头,看不懂着这个鼓包的作用。

    黑色的一团蠕动着,几秒过后,同水泡一般破开,落回地上。

    再看乌特,他已经变了副样子。

    身高矮了不少,掺杂了些许白发的寸头,下颚附满了络腮胡。

    眼前的中年男人,同她之前见过的维修工一模一样。

    他张口回答卞清刚才的话,“是我。”

    接下来他动电视机的样子,就不再像刚才取螺丝那样不熟练了。

    他合理地运用影子工具,没一会儿,就拿过卞清手中的机盖,开始组装起来。

    乌特将台式电视机抱回原位,插上电后,翻出沾了些灰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机发出“嗞”的一声,接着闪过白光,沿中间的一条白线,慢慢放出画面。

    小洋房顶部的天线还能用,蓝屏过后,频道的节目开始播放。

    新闻联播刚刚结束,现在正在接晚间新闻。

    播音员的声音让卞清感觉不真实。

    “厉害啊!”乌黑的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乌特,“你居然还能复制别人的能力。”

    影子包裹住他,再次破开,恢复乌特的外貌,他拍掉手上的灰,“只要我见过那个人,就能完全复制他。”

    这就是影子真正的厉害之处吗?

    “我呢?我呢?”卞清指着自己,来了兴致。

    “不行,”乌特摇摇头,“复制的人的前提,必须是有影子的人。”

    啊,可惜了她是一只没有心跳,没有影子的鬼。

    “那魔法师呢?”

    “他把自己的影子献给了我,而且我没有完全用他的样子。”

    时隔这么久,卞清这才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看乌特的外表,对比着书架上的相框。

    仔细辨认过后,才会发现,魔法师的眼睛颜色,比乌特还要浅上几分,几乎快成“白眼”,头发更是浅棕色。

    这样一看,倒不像复制,更像是一对孪生兄弟。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修好的电视足以弥补。

    卞清跳到沙发上,“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再请维修工来修东西了,还能省钱。”

    乌特把遥控器交给她,“我不能经常使用别人的样子,这样容易使他患病。”

    “什么病?”卞清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无影症,一种慢慢变得透明,有意识,却再也不能被别人看见的病。”

    卞清眨了眨眼,想到,这不就是她吗?

    “他的本质还是人类。”

    那就更恐怖了。

    卞清再次看向电视,“还是花钱吧,破财消灾。”

    见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到电视上了,乌特抿了唇,问道:“你不来帮忙了吗?”

    “也不忙,”卞清挥手,“你先做着,我看一会儿再过来。”

    乌特是抿着唇被她打发走的。

    天线能搜到的频道不多,一会儿就翻完了,大多是卞清不爱看的电视剧,她最后又调回了新闻上,准备熟悉一下她脱轨很久的世界。

    “二十九日,公安机关经死者生物检材进行DNA比对,确认死者为卞某……”

    “还有部分组织未找到,调查和检验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有关情况将及时向社会公布……”

    也许是姓氏同她一样的原因,卞清听得仔细了些。

    新闻公布了这条消息后,说了部分死者的身份信息,放出来的照片也没有打码。

    她看着电视上出现的照片,又望向玻璃窗上的倒影。

    反复几个来回后,卞清确认了,新闻正在播报的死者,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乌特,”她紧张得感觉自己有了心跳,“乌特!”

    “怎么了?”他火都没来得及关,就跑了过来,又重复问了一遍,“怎么了吗?”

    “我好像不是买保健品的……”卞清转头,看向他,眼睛的颜色浅了几分,“我应该是个打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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