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出门不久,便遇到匆忙走过的爱莲,她拦住人问:“发烧的有几个?”

    “圣女殿下,”她急急道,“有四个,分别是伊莎贝拉、达亚、波尔、巴奈特。”

    里面体质最弱,心灵最圣洁的,也是这几个,伊芙琳有所准备:“医生怎么说?”

    爱莲缓了口气,“说是染了风寒,开了些药,陪护了一晚便走了,伊莎贝拉和达亚已经好了,就是波尔、巴奈特反复发烧,多是降温几个影摆的时间,就又烧起来了。”

    “我跟你一起过去。”伊芙琳跟在侍女后面,一起朝孩子们的房间走去。

    整个晚上都是鸡飞狗跳,不是谁吐了,就是谁吃不进药,他们信任的圣女殿下也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出现,大家都没睡好,只是浅眠了一会儿,便接二连三的,跟着外面的天色睁开了眼。

    孩子们的关系都不错,通常是一个难受,另一个更难受,有几个担忧朋友的身体状况,小声哭泣着,一只手拉着一个,啜泣又不敢大声了,怕扰了朋友休息,连吸鼻子都是无声的。

    伊芙琳过去,摸了摸波尔和巴奈特的额头,那种独属于魔鬼的高温已经退了下来,剩下的就是普通的发烧了,熬到中午,就能起床喝粥了。

    巴奈特年纪小,受不住热,抬脚把被子踹开一角,脸上的表情依旧不见舒坦,反而难受更甚。伊芙琳伸手替他拉上,又对身侧的侍女道:“爱莲,你们照顾得很好。不用担心,他们今天中午就能起床,去吩咐厨房的人,准备些甜粥吧。”

    生了病吃不得太油腻的,面包剌嗓子更不合适,到时候吃起来估计会闹,甜粥就最合适了,尽管白糖在德罗索还是稀罕物,用蜂蜜代替还是不错的。

    圣女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向来说话很有分量,她说没事了,爱莲就真的松了气。

    “殿下,”她瞥了眼床上的孩子,压低了声音,“那我就先退下了,这里是他们一会儿要喝的药,我就放在这边的桌上。”

    伊芙琳点点头,放她离开了。

    伙伴就在床上躺着,难受地轻喘,周围的孩子还是不能放心,尤其是熬过来的伊莎贝拉和达亚,他们鲜少生病,最清楚不同寻常的高热有多么难受。达亚是男孩子,尚且只是用一双眼睛看着,心底善良柔软的伊莎贝拉就按捺不住了,一双眼睛通红,像是刚哭过,抓着伊芙琳的衣袖问:“圣女殿下,他们真的会好起来吗?”

    “当然会的,我的孩子。”伊芙琳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等到厨房的人给你们送饭来,弟弟们又能和你们抢甜粥吃了。”

    她的话逗笑了这群孩子,一个个焦急的心都好了许多,因为成长环境,素来不外泄情绪的达亚也勾起了嘴角。

    伊芙琳张开双手,把所有孩子都拢到一边,“好了,孩子们,别都围在这儿影响了波尔和巴奈特休息,我们去另一边的房间上早课吧。”

    眼下大家是都睡不着了,不如给他们读读无聊的经文,缓解一下他们紧张了一晚的情绪。

    她带着十几个孩子去了前面的小房间,大家挤在一堆坐着,即便再刻意压着,声音难免会嘈杂些,她故意没将房门关死,露出点儿缝隙来。在这阵无伤大雅的小吵闹结束了,开始念起手中的经文,她温柔的嗓音传到外面去,床上的波尔和巴奈特紧皱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了。

    这次的早课来得比平常早了几个影摆,结束后,厨房将早餐也准备好了,是芙薇儿过来敲门,叫他们去用餐。

    伊芙琳一声令下,忘记烦恼的孩子们撒开欢地从侧门跑了出去,避开了外面的房间。

    为他们重新准备的就餐大殿已经打扫好了,桌椅也都按照他们的身形准备到位,路易不用再面对一群他无法喜欢上的孩子,伊芙琳只需要跟过去,照看他们就行了。

    金链不知道是在昨晚的哪个时候,被取了下来,她隐约记得是在后半夜,让她踢不了被子的束缚被解开后,她舒展了眉头,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后面另一种东西阻止了她,夹住了她的双腿,不让她动弹。

    她不喜欢金链,也习惯了它的存在,一时半会儿改不掉迈出的小步子,慢悠悠地走着,突然意识到路易为何起得比她晚后,悄然红了耳廓。

    “圣女殿下。”

    伊芙琳听见声音,转过了身子,“怎么了?波西米亚。”

    波西米亚小跑到她面前,仰头定定地望着他,脸上带着笃定的表情:“是路易吗?”

    无人的境况,他不愿称呼那个男人为王,伊芙琳也从未强求过他什么,“什么是路易?”她没听懂他的意思。

    “伊莎贝拉他们生病,是路易干的吗?”他在餐桌上同他起了争执,便有理由怀疑这个窃国贼使了不干净的手段,“您知道的,外界都说他同魔鬼做了交易。”

    去集市上的时候,官兵的力量太强大了,让很多人噤了声,她还没注意到,外界已经有了这种传闻。

    外面的事,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找到路易与魔鬼交易的证据,可以不用去管,但在城堡里面,她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

    “不是,波西米亚,我向你保证。”伊芙琳蹲下,与他齐平,“很多事情我没法儿告诉你,但在路易的这些谣言上,我可以向你做出肯定,你所听到的那些传言,都是半真半假。”

    “你还年轻,追寻自己的主见,这没什么,但一定不要随波逐流。”

    他是个好孩子,有了成为骑士的想法后,命运就改变了,未来可能会比珀西瓦尔,更能胜任大骑士的位置,她不能在珀西瓦尔近况堪忧的情况下,又失去另一个天赋异禀的奇才。

    一切为了德罗索。

    波西米亚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可攥紧的拳头还是没有松开,“殿下,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我没有理由不去怀疑,昨夜……昨夜我去找您了,我看见您生病了,他还在给你戴上那愚蠢可笑的链子!”

    闻言,伊芙琳双手提起裙摆,给他看了展鞋上的脚踝,空荡荡的一片。

    见他看清楚了,她放下了裙摆,“瞧,波西米亚,有时候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实的,更何况雅达哈的传闻呢?”

    波西米亚被彻底说服,“那您说的半真半假……”

    伊芙琳笑着看向他,凑到他耳边轻语,波西米亚听完后大喊:“我就知道!”

    “那您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他看得出伊芙琳与路易关系的不寻常。

    伊芙琳依旧肯定着:“因为他会保护德罗索。”她站了起来,做出了不知道是第几个保证,“波西米亚,你的朋友不会再出事了,我和你都会保护好他们的,不是吗?”

    年龄的局限,他现在还不能成为骑士,没有更加强大的力量,保护不了伊芙琳,但保护那些孩子,他还是可以帮忙的。

    波西米亚在伊芙琳温和的注视下,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去喝粥吧,达亚可不会给你留。”那个内敛的小孩子,吃得不比波西米亚少。

    红毛小孩儿听见她的提醒,啊了声,露出了自己的鲨鱼齿,看起来凶狠极了,颠儿颠儿地往用餐的地方跑。

    徒留伊芙琳一人站在原地,晦涩不明。

    倘若只是一两个孩子发烧,还能用染上风寒传染之类的理由解释,但偏偏一下病了四个,还都是跟着波西米亚走街窜巷,到处混,个个混出好体质的孩子。她昨夜也经历了第二次发热,两次都与模糊的记忆脱不开干系,那就只能跟赞恩有关了。

    孩子们的圣洁能够阻碍与赞恩的一些联系。应当是伊莎贝拉他们的功劳,她才能在混沌中,保持几分理智,没被强行唤醒不能唤醒的记忆。

    现下被封锁了哪些记忆,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她与赞恩的第二个真正的交易,他为妻子守着传统,但她依旧是第一百零二个,亦是下一场一百个中的第一个,不会换取多大的利益。

    第一个他主动找上门,送上的交易,只是方便她第二次找他,而第二个交易加强了金纹的,关乎了哪些,她实在是没办法想起来了,或许交易的前提,就是让她忘记那场梦。

    一场高热在孩子们的保护下,她连梦境中,赞恩的脸都回忆不起来了。

    而这样的高热不会只发生这么一两次,后面只会更多,多到孩子们无法承受,是时候送走弗朗这个存在了。

    等他们用完午餐,波尔和巴奈特果然好起来了,还喝了两大碗甜粥,胃口好得不行。

    之后的下午,提前得了安抚的路易没来捣乱,大家都相安无事的度过了。

    给这些兴奋的孩子讲完睡前故事后,伊芙琳不再多留,回了她和路易两人的寝殿。

    “我总算是知道早上那个吻,是谓何意了。”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床上,将一本书看了大半。

    一个吻就让他安分了一整天,真不知道该夸她好手段,还是该骂自己好骗。

    不过骄傲的野玫瑰怎么舍得骂自己,那就只能“夸赞”自己的伴侣了,“真是好手段。”

    “这样说,难道你不喜欢那个吻?”伊芙琳佯装不懂,“那我便取消早安吻吧。”

    路易黑着脸,“你又随便曲解什么?”

    伊芙琳笑着,摘下繁冗的裙摆和层层裙撑后,走到床边,亲了亲他的侧脸,“好了,路易,我只是希望我们都能拿出最高的效率。”

    “在此之前,我对德罗索的效率还不高吗?”他是指他们无休止的对弈中,他还能随意拿捏德罗索皇室、贵族的事情。

    显然这些事放到浓情蜜意的现在,不太合适,说出口,路易便止声了。好在宽容是伊芙琳骨子里自带的,她抱了抱他,边去洗漱,边说道:“别生气,早安吻、晚安吻都会有的。”她轻易扭转了冷滞的局面。

    “我可是一个中午都没见到该辅佐君主的圣女。”

    “那就再加上个午安吻吧。”

    他们都不是喜欢侍从过度近身的人,也就不需要人伺候内务,自己就能做完了。

    换上丝质的睡裙后,伊芙琳坐上了床,拿走了他手里的书。

    路易故意找茬:“我还没看完。”

    “这一页明天再看吧。”她委婉地拆穿了,从她进来后,他就没再翻到下一页的事。

    路易挑眉,“那我就陪你谈谈。”

    “谢谢。”伊芙琳依旧顺着他,接着开门见山地问:“你有没有考虑过,杀了弗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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