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炷香的路程,竟被顾星澜一炷香便跑到了,她伸手将人一提,冷声道:“人呢?”那锋利的匕首抵在小厮脖颈间,吓得原本呕吐不止的小厮把没吐干净的黄疸水咕噜一下又咽了回去。

    “就、就、就在前面,那片林子后面。”小厮抖得厉害,嘴边的津液被风一吹,拉得老长,顾星澜嫌弃的一把将人甩了出去。

    力道之大,那小厮“嘭”的一声砸在地上,嘎嘣一声,晕死了过去。

    马蹄飞溅,刚一穿过那片林子,就见胡一鸣带着三十几个高手围着一人殴打。被围着的人佝偻着身子,看不清身高,只能看到背影,对方穿着黑色骑装,持刀与一群人相抗,左支右绌,身上多处挂彩。

    正是顾衡今日的穿着,顾星澜眼眸瞪大,心头能喷出火来。她一手带大的少年,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打过,找死?

    只见顾衡背后一人正要偷袭,那刀眼看就要刺进他后心口。

    顾星澜来不及多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手上的匕首投掷而出,“咻”的一声,没入那持刀之人的脖颈。

    黑衣人一口鲜血喷在蒙面巾上,喉间的鲜血顺着刀刃股股的涌出,那人尚来不及呼出一声,直直的倒了下去。

    顾星澜抽出背上的长刀,一夹马腹,向着人群冲去。

    被困在人群中的顾衡因着这一声马蹄嘶鸣,吸引了其他杀手的注意,他就地一个翻滚,手中长刀相护,终于将自己撤到一块人少的区域。

    转头看着奔驰而来的骏马上,顾星澜像个天神一样,长刀一路收割,转瞬便到近前,对方冲他伸出手。

    顾衡眼眸发亮的看着顾星澜黑沉着的脸,嘴角一笑,握着对方的手一下跃到马背上,顾衡紧紧的抱着顾星澜的腰肢,身子疲惫的靠在对方肩上。

    “星澜……你终于来了。”

    顾星澜策马扬鞭,马蹄高高扬起,将一个杀过来的黑衣人当胸踹出好远。她将缰绳塞到顾衡手里:“你来。”接着抽走顾衡手中的刀,双刀开路。

    那锋利的刀锋一往无前,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专往人腕上割,且角度刁钻,与顾衡的刀法又不同,似乎更为娴熟狠戾。

    顾星澜冰霜一样的眸子盯着靠近的杀手,双刀被她舞得刀风猎猎,这人身上从里到处都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气,那是杀场百战之人才磨炼出来的戾气。

    一众黑衣人被震慑得不敢上前,当杀手的本能都有对危险的警觉,他们手中的刀剑告诉他们,来人危险,黑衣人面面相觑,敷衍的虚晃了几刀,并不敢真的上前,一时竟让顾衡策着马,就这么冲了出去。

    胡一鸣眼中喷火,本以为顾衡就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对方武艺竟还不错,要不是他今天带的杀手多,岂不是要失手?

    眼瞧着就要把人弄死了,又冲出这么一位杀神,来人年岁不大,身形也瘦不拉几的,这小身板给他牵马坠镫都不够格,没承想却是个狠角色?

    他恨得咬牙切齿,冲身边披着半甲的魁梧大汉递了个眼色,道:“老钱,你去。”

    老钱眸中放光,咧嘴一笑,他最喜欢这种刺-激了,那双三棱眼紧紧的盯着顾星澜的背影,老钱从背后抽出一把二石的重弓。

    他鼓胀的手臂将弓弦拉至极满,那紧绷的弦震颤了两下,“咻”的一声箭鸣。利箭破空而出,将周边的气流带出一阵轻微的颤动,那赤红的箭羽如一条追命的勾魂锁链一样,直奔顾星澜而去。

    马背上的顾星澜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危险,她转身抱着顾衡往右一滚,一抹红影极快的穿过顾衡后心,护心的皮甲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两人纷纷跌落-马下,不承想右边竟是一道斜坡,顾衡转手将顾星澜抱入怀内,护着对方头部,就这么两人一路翻滚着向坡下滚去。

    黑衣杀手们被老钱这一箭振奋得不行,原本萎靡不振的士气一下子就拽了回来。

    “大人,还追吗?”

    胡一鸣一巴掌拍在黑衣人脑袋上:“这还用问吗?给老子追。”

    ***

    “公公,求求您帮帮忙,再慢我家大人就没了。”阿笙焦急的直跺脚。

    小季子不紧不慢的说:“急什么,你家大人没了那也是他自己个命不好,陛下这会儿正在用膳,咱家得在这候着,哪有空搭理你。”

    潘明朗与颜诀狩猎回来,正好撞到,一眼认出帐外的阿笙,出声问:“这是怎么了?”

    小季子蹬了阿笙一眼,以示警告,转脸赔着笑道:“潘公子、颜公子回来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二位公子快去歇着吧。”

    阿笙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哪里会惧怕这太监瞪他?他抢着说:“潘公子、颜公子,我家主子不见了,还请您帮帮忙,派些人手找找。”

    “什么?”潘明朗和颜诀齐道。

    “你家主子在哪里不见的,不见多久了,此前可有什么异样?”颜诀一针见血的道。

    阿笙苦求半天,总算来了个能办事的,如获救星的啜泣着说:“在北边竹林那儿不见的,有半个时辰了,此前无异样。”

    颜诀转头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几句,又对潘明朗说:“朗哥,猎场这么大,我们的人可能不够,你先去见陛下,看能不能拔些御林军给我们。”

    “好,我这便去。”潘明朗刚要走,被颜诀拽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潘明朗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进御帐,小季子却急急的拦在前面。

    潘明朗面上一冷,道:“公公拦我?可想好了?”

    小季子得罪谁也不会得罪这位啊!要是颜诀往里冲,他还可以拿潘贵妃搪塞一二,可眼前这位,那是贵妃亲侄子啊?

    他谄媚的冲潘明朗一弯腰,说:“潘公子莫急,容小的前去通报。”说完,不等潘明朗说话,便一阵风的转身进了御帐。

    这些个捧高踩低的奴才,惯会看人下菜碟,不过有他前去通报也好,省得自己又被数落,潘明朗并没有等多久,说句话的功夫,小季子便把他领了进-去。

    “臣潘明朗,叩见皇上,皇上万安。”潘明朗一个头磕在地上。

    寿德帝披着件薄披风,隔着纱帐问:“吵什么?”

    潘贵妃拢开帐子,搀扶着寿德帝出来,蹙眉不悦的说:“多大个人了,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寿德帝像是不知进来的是潘明朗,笑道:“原来是你这只皮猴,起来吧,别跪着了。”

    紧张的气氛倏地一散,潘明朗起身笑道:“陛下,姑母,臣猎了只鹿,想着送来给姑母和陛下尝尝鲜,才到帐前,就看到沈大人的小厮和小季公公在那拉扯,那小厮急的跟什么似的,我就多问了两句。”

    寿德帝坐到软榻上,两侧的宫女捧着膳后水果立在一旁,潘贵妃剥了颗葡萄递到寿德帝嘴边,皇帝吃完,将籽吐到潘贵妃手中,听着潘明朗的话,眉间微皱:“哦?”

    见皇帝搭话,潘明朗赶紧道:“这不问不知道,陛下猜怎么着?”

    寿德帝睨了潘明朗一眼,面上带笑地说:“少跟朕在这故弄玄虚,有屁快放。”

    可见皇帝今日心情不错,估计这事能成。潘明朗缩了下脖子,赶紧说:“那沈大人竟不见了,他家小厮年岁小,急得没头没脑的缠着小季公公帮忙找人呢……唉、这青-天-白-日的,那么大个活人,还能说不见就不见?”

    寿德帝接过巾帕,擦了擦手,好奇道:“竟不见了?”

    潘明朗顺着皇帝的话说:“谁说不是啊!衢山猎场,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御林军,还能出什么差错不成?陛下在此,哪个不要命的胆敢放肆?没准是被哪家闺秀缠住了也说不定?毕竟沈大人年轻俊逸,又在御前听差,哪府的不眼红?”

    说完,潘明朗冲贵妃递了个眼神。

    潘贵妃睨了自家小侄子一眼,说:“即是陛下面前听差的,也不好任那小厮没头苍蝇似的乱闯,还有离国使臣在呢?别平白叫人看了笑话,明朗,你带人帮着找找吧。”

    潘明朗颔首道:“是,臣也正有此意,姑母,那侄儿便先去了?”

    寿德帝听着两姑侄的话出了会儿神,少顷说道:“你那点人,要是真出了岔子,找到天黑也未必找得到人。”他冲帐外一唤:“陈义,你带队人,陪小潘大人找找。”

    御林军副统领陈义道:“诺。”

    ***

    离国使臣营帐外,九皇子商旭领着一队人狩猎回来,一个黑面侍卫上前禀报道:“殿下,我们的人少了一个。”

    商旭眉头微蹙,冷声道:“少的谁?什么时候的事?”

    侍卫说:“三个时辰前,相国帐内的婢女阿禾不见了。”商旭转头不悦的看向身侧的朱金哲,斥责道:“你的人,你去把她给孤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金哲梗了两下脖子,虽不情愿,最终还是点头沉声道:“殿下放心,不会出岔子,我这便带人去寻。”

    离国相国是老离皇最信任的臣子,离国人都说九皇子能得相国朱金哲扶持,是老离皇的器重。实际上吗?不过是那老东西不放心他,派来监视他的猎狗罢了……

    商旭嗤笑道:“不要声张,尽快,出了什么事,你我都得不到好,想必相国明白……”

    朱金哲哂笑:“殿下放心,臣自是不想死在这的。”

    黑面侍卫带着朱金哲边走边交代他们都寻了哪些地方,待两人走远,商旭屏退众人,冲一旁一个健硕的侍卫招了招手,侍卫上前,商旭在对方耳边低声道:“你避开人,去向大盛皇帝禀告,孤要觐见。”

    侍卫点了点头,消失在原地。

    ***

    衢山猎场在上京城的东南方,占地范围极广,平日里,御膳房要些珍馐野味,都取自此处。此次寿德帝招待离国九皇子,御林卫调动了大半,但也仅能将皇帝周围布防紧密,其他远点的地方,则是一队人巡视一座山头。

    但秋季植被繁茂,若是不往密林深入,也是不好发现人的,尤其是猎场深处,多有猛禽出入,巡逻的守卫一般在山口探探,没什么事,便不往深处寻了。

    今个这巡山的也不知怎么了,半天不见半个人影。

    密林深处,被困的两人形容狼狈,身上多处挂彩,两人后背相抵,死死的攥着刀,目光坚毅的盯着那群围剿他们的黑衣人,正是顾衡和顾星澜。

    老钱拿着一把长刀,领着从人守在山口,他眯着三棱眼,盯着顾星澜阴狠的笑了两声,无声地说:“你归我了……”

    顾衡目光倏地冷若冰霜,像看着死人一样盯着老钱。

    胡一鸣像是玩够了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站在人群后的安全距离阴骘的笑道:“沈衡,你以为你是谁,爷今儿个就在这灭了你,你个破落户,当真以为谁会管你?没了潘小公子和颜小公子,你就是条狗,哈哈哈……”

    顾衡呼吸沉重,嘴角干裂渗血,身上的刀口处火-辣辣的疼。他一边听着胡傻子在那鬼吼,一边透过林间暗淡的光,余光往东南方觑了一眼,看着远处翱翔的鹰隼出神,他靠着顾星澜低声道:“星澜,你还好吗?”

    顾星澜身上的伤远没有顾衡的重,这小子本就先被困住,又一个人撑到顾星澜来救,为了保护心上人,多处维护,自是挂彩颇多。

    “顾好你自己。”顾星澜气道,以她的身手,哪里用顾衡挡刀子,这小子也不知发什么疯,非要自作多情的维护她,累赘倒是其次,关键他把自己搞得跟血葫芦似的,想到这顾星澜气就不打一处来。

    胡一鸣见顾衡沉默,心情颇为舒畅,又道:“你是状元又如何?爷看你不顺眼,照样想杀你就杀你……”

    顾衡才没空管胡傻子说什么,他听着星澜中气十足的斥责声,心情颇好的歪了下嘴角,他呸了口血沫子,耳朵动了两下,用另一只没握刀的手轻轻攥了顾星澜的手一下……蓦地大笑起来,围着的黑衣人也不敢动,一脸莫名的盯着他,心下嘀咕,这人莫不是吓傻了?

    只听顾衡陡然高喝道:“小胡大人,你胡府勾结离国细作,被我撞破,就这么想杀人灭口吗?天理昭彰,疏而不漏,你就不怕夜深人静时,大盛那些枉死的将士朝你索命?”

    胡一鸣一头雾水的看着顾衡,这人莫不是疯了?谁勾结离国细作了?这也是能攀诬的?他气得蹦起多高:“你、你、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上,都快跟我上。”

    他一脚踹到挨着他最近的黑衣人腿上:“还不快把这厮给我杀了。”

    陈义点了两百御林军,与颜诀和潘明朗一起行到了顾衡最开始消失的那片林子。

    阿笙道:“颜大人,我家大人就是在这片林子里不见的。”

    陈义策马上前,看着林中的落叶,说:“当时什么情况,你细细说来,不要有疏漏。”

    颜诀说:“这是御林军副统领,问你什么,直说便是。”

    阿笙点头,眼眶泛红道:“当时我家大人见林中有猎物,便一个人追了进-去。之后我家小公子便也追了进-去,没过多会,小公子不知怎么的,便往营地那边去了。等我追去时,听说小公子绑了胡大人家的小厮也往北边去了。”

    陈义一声令下:“给我搜。”两百御林军再加上颜诀和潘明朗的侍卫,齐齐散开,往密林深处而去。一盏茶后,自西北面传来几声独特的哨音,那是御林军的暗号。

    “这边。”陈义一扯缰绳,策马先行,潘明朗颜诀跟上。

    穿过西北的一片竹林,便看到一个黑衣人腹部中刀,仰躺在地上,身下沁着一片鲜红,也不知是死是活,阿笙脸色一白,狠狠的一夹马腹,“驾……”

    潘明朗和颜诀脸色也不好看,几人加快速度,循着痕迹前行,又看到几个黑衣人死在林间,再往深入,少顷,便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打斗声。

    众人穿过一片林子,果然看见二十几个黑衣人追着两名年轻人僵持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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