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传说中的分班考试。

    陆桐秋被宿舍里的同学摸头蹭手蹭了半天学霸之气后,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室友们,自己一个人在空旷的宿舍里无所事事地背着手转了两圈,最后拿过了书桌上的镜子坐到了椅子边,小心拆下了脸上的纱布。

    她认为自己伤的其实不重。只不过是突然被孟青槐一把子带到了地上,摔得没有任何准备,脸直接着地在塑胶跑道上摩擦了些距离。于是伤口的面积格外大,看上去也分外惨烈。

    陆桐秋原本皮肤就白,这一大片的小伤口当时带着塑胶跑道的硬颗粒,满脸的印子压痕还渗着血,看得孟青槐差点给她跪下。

    但修养了这么些时日,陆桐秋看着镜子里已经差不多都结了痂的伤口摸了摸脸,对自己恢复的速度倒还挺满意。

    刚换完纱布,陆桐秋一抬头就听到窗外传来了隔壁教学楼传来考试的打铃声。`

    陆桐秋好奇地走到窗口趴着看了会儿。

    总是热闹的学校这会儿寂静无声,原本总能看见嬉戏打闹的少年人的路上见不到一点踪影。陆桐秋撑着伞沿着树下一路走,只能听到浅浅的鸟鸣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正漫天飘着。

    陆桐秋倚着窗子发了会儿呆,总觉得有种置身事外的脱离感。

    她很习惯这种感觉,在看了看时间之后,决定自己出去逛逛。于是拿起靠在角落里的伞,系好鞋带转身下了楼。

    而另一边。

    在闻徵的视线里,就望见一抹鲜艳的颜色撞破了他原本有些涣散的视线。苔藓绿色的伞在半空凭空晃了两晃,在细密的的雨里仿佛一朵突然出现的小蘑菇。

    他提起点精神,对于对面人抛来的问题浅浅嗯了一声:“你看着弄吧,我今天没什么事。”

    “行,那我安排了啊。”对面的人打了个响指,“到时候叫你你得来。”

    “弄点安静的。”闻徵倒也没反对,只是转过了身,趴在了栏杆上。

    一中老校区修建的年头相当久远了,铁质的栏杆低矮。闻徵趴着,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外头,转头就能碰到旁边伸展的芭蕉叶。雨天的空气很好,没有了之前燥热不安的暑气,清爽的风略过大片的梧桐,带着阵阵的青草香气。

    旁边的人还念叨些什么,闻徵兴致不高,干脆低着头放空,任由自己的视线被唯一的一抹亮色吸引。

    今年年底,他的父母就要双双从国外回来去老宅,闻徵大概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和他们见面了。

    从他小时候记事开始他和父母之间大部分问候都止于年节的问候和学习生活的要求。而这次也没有什么意外,闻徵知道,他们回来是为着他成年的事。

    除了信托之外,闻徵作为他父母这场联姻里唯一的孩子,并且是闻家这一辈的长子,按照着闻家的规矩和太爷爷的遗嘱,成年之后可以归到他名下的实业,说是能买下整个海城都并不夸张。

    闻徵知道自己某种程度上,是非常值得他们在意的。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抬起嘴角笑了笑,看不出什么厌烦的情绪。

    而陆桐秋偶然抬头的时候,好巧不巧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站在二楼的闻徵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短袖,质感看上去很柔软,贴着他宽阔的肩膀,露出线条明晰的锁骨和漂亮的手臂肌肉。他双手搭在栏杆上,朝着下方微微勾着嘴角,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刚好碰巧地望向了她的方向。

    这和之前遇见的闻徵都不一样。虽然同样都是安静的雨天,但今天的闻徵却并不如之前的疏离。他似乎是真切地从半空中落到了人世间里,戴着眼镜,浅浅勾着嘴角,带着些柔软的潮湿意味。

    陆桐秋感觉到自己的脸应该是又红了。她甚至都没有办法做出正常人害羞时候的反应,躲不了跑不动,只是失神地站在原地。伞柄跌在她的肩头都没有能引起她的注意,她像是刚破茧来到这雨季不知所措的蝉,躲在一片青绿色后窥探着明亮的光。

    闻徵也看见了下方的人。

    她似乎有些惊讶,但没有害羞跑开。反而是像是克服了很大心里障碍般,生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似乎打了声招呼。

    闻徵看着她,也破天荒地很柔和地抬起嘴角笑了笑:“早。”

    陆桐秋在看到他笑的那一刻,原本还残存的一些理智像是宕了机的电闸,在瞬间烧掉了最后一点线头。她几乎是无意识地转了身,僵硬地快步走出了校门,直到最后停在便利店的冰柜前。

    青槐的警告原来不是空穴来风,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就算了,怎么还这么招惹人呢?

    陆桐秋深吸了口气,半蹲着弯腰仔仔细细打量了半天,最后从最下方抽出了一瓶茉莉花茶,贴在自己脸上狠狠地冰了冰自己烧红的脸颊。

    便利店里大概也是刚开门没多久,店员小哥整慌慌忙忙地在卸货上货。他抱着箱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姑娘拿着瓶茉莉花茶痴痴地站在原地。

    他出声提醒:“同学小心啊,一会儿要下大雨,所以我们现在正着急卸东西呢,你小心着脚下哈。”

    还没等陆桐秋说话,小哥压了压帽子就又跑开了。

    陆桐秋闻言也赶紧结了账,撑着伞沿着小路往外走去。

    一中坐落的地理位置非常好,出了校门经过一条满是小店的巷子,就能到海城的市中心——砚山。

    可以说海城就是以砚山为中心逐渐建立起来的,而砚山的顶峰就是一座百年的古塔,依着塔下是一座古寺,名字叫桐山寺,依山而建,随着海城的世代传承一直宁静矗立,近百年一直香火鼎盛。陆桐秋准备来海城的时候,就听自己的外婆说要是来了学校,有空的话可以去旁边的桐山寺转一转。

    “你是在旁边的医院出生的。”外婆摇着蒲扇坐在窗边浅浅笑着,“既然有缘分就不如去看看,我们家虽然不信这个,但有敬意总是不错的。”

    陆桐秋照着手机的导航慢慢往落桐塔走,路上的银杏已经有了金色的印迹。随着风会带下一些早秋的落叶,被扫去了道路的两旁,倒显得色彩缤纷很是漂亮。

    工作日市中心路上的行人也不多,马路上前后只有两三拨人和陆桐秋一起走着,他们说到了好笑的地方还会凑在一起大声说两句,几句话就飘到了后头陆桐秋的耳朵里。

    “听说这庙最灵就是求姻缘,我有朋友刚来拜完回去路上就出车祸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和那个撞歪了她后视镜的人就看对眼了!”

    “一会儿快去求个符戴着,说不定明天你crush就和你表白了。”

    前头的几个漂亮姑娘笑的正是开心,陆桐秋见他们背着相机背着包,估计她们是特地来海城玩儿的。

    听到大家在热烈讨论着求个姻缘符的事,陆桐秋却只低下头看着手上的导航,搓了搓手机屏幕喃喃道:“求姻缘的啊...那拜高考能行吗。”

    她现在可没什么感情诉求。男人,只能影响她答题的速度。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刚刚见着的那个人。不对,是那只鹤。今天他的心情应该不错,笑起来的时候漆黑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原本冷清的眼神里带着些流转的光彩。

    陆桐秋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旁边的招呼声打断了。

    “嘿,学霸。”有人拍了拍她。

    听见有人喊她,陆桐秋诧异地转过了头,就看见一个宽阔的胸膛完全阻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沿着这慢慢向上,顾沉的笑容映入眼帘。

    “以后你还是得。”顾沉咧着嘴比了比陆桐秋的个头,“习惯向上看呀。”

    “早上好。”陆桐秋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张望着就看见离顾沉不远处七八个人正扎堆儿朝这儿张望。

    顾沉也不避讳他们八卦的眼神,和陆桐秋解释:“说今天下午有暴雨,所以就不开车去市郊了,打算就在这附近。你是打算去拜佛?”

    “对,去那逛逛。”陆桐秋朝他挥了挥手上显示着导航的手机,“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顾沉看出了她有些避嫌的意思,也没有要再说什么,低头打开给她发了个定位:“晚上有人攒了个聚会,有我们一届的也有学长学姐,你要一会儿有空可以顺路过来,刚好也能提前熟悉熟悉同学。”

    “谢谢。”陆桐秋打开消息里定位看了看,发现他们要去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刚好在学校和砚山的中间。

    她能感觉到顾沉的友好,但并不太适应,只是礼貌回复说:“我如果及就去。”

    “再好不过了。”顾沉笑了,似乎想抬手拍拍她的脑袋,但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最后还是放回了自己的运动裤口袋里,“等你哈。”

    看着顾沉和一行人渐渐走远之后,陆桐秋才重新沿着导航往不远处的塔走去。

    原本说要下的大雨没有任何迹象,陆桐秋买了票,沿着石子路往寺里慢慢走去。

    周遭都是非常古朴的低矮建筑,后期虽然做过加固但并没有掩盖本身的木质质地。虽没有精致华丽的雕梁画栋,但在青山掩映间,难掩庄严气质。

    陆桐秋收了伞请了香,进到殿里学着旁边人的模样,规规矩矩地磕头许愿。

    ——希望外公外婆身体健康,爸妈在外工作顺利平安,自己...自己就没什么可求的了。

    陆桐秋这么想着。

    在自己身上,她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非得到不可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非要神明相助的曲折命运,随遇而安就都很好。

    而至于姻缘...陆桐秋起身的时候看见门外一颗绑着满满红丝带的大树,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裤腿。

    姻缘就更无所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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