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过后,又下了两天暴风雪。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风暴裹挟着雪花翻滚着、叫嚣着、咆哮着,到处都是灰蒙蒙、雾蒙蒙的,即使是白天也什么都看不见。

    异能队众人也跟着忙碌了两天,甚至见习的叶涵也跟着回不了家。

    虽然这两天滞留在外遇险的人少了很多,但是由于暴雪不断,反而是留在屋内的民众更加危险了。

    不少老旧房屋屋顶、门窗纷纷扛不住沉重的积雪,接连出现门窗碎裂、房屋倒塌的情况,像叶涵他们这些见习巡逻队员,大部分都在援救这些居民。

    而异能队众人则是在不断巡逻丧尸、丧尸兽和感染异变的植物,免得他们泛滥成灾,危害北城安全。

    直到第三天,狂风终于散去,太阳难得冒出了头。

    基地管理局总部也紧急召开各部门会议,针对期间出现的各个问题,出炉对应的解决方案。

    要说这些人里,最忙的,莫过于周钰宇了。

    这三天他基本就没有睡,埋头在实验室里,分析各种样本。

    除了丧尸外,还特意重点观察了北城所有异变的植物。可不论是哪种植物,红月元素含量都实在太高了。

    对于同株样本而言,红月·α更多地集中在根茎上,然后树干、枝条、叶片、花朵、果实越往上越少。

    可这只是相对同株样本的数据,这些变异植物相比普通植物而言,红月元素也实在太高了。即使是含量最低的花朵和果实,也比他们之前大棚培育的普通蔬果高上几十倍。

    如果这样食用下去,大部分人变成丧尸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他颤抖着长叹一口气。

    怎么办?

    空气里、水源里、土壤里,到处都是红月病毒,甚至连仅存的植物里都充斥着大量红月·α。

    他都不知道以后大家怎么才能活下去了。

    就算他们有异能者,水系异能者可以提供干净的水源,木系异能者可以催生植物,治疗系异能者可以对抗驱散红月·α,可是数量庞大的北城民众怎么办?

    如果所有人都变成丧尸,就靠那么几个治疗系异能者有什么用?

    “教授,有人找。”绿头发助理颤颤巍巍敲门。

    “谁?”周钰宇烦躁,“不是说了别让人来烦我吗?”

    “我呦~”居然是许久未见的祁希文。

    “他怎么进来的?”周钰宇皱眉训斥绿毛,“你们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

    绿毛助理慌慌张张想要关门,却被祁希文一脚顶住大门。

    “周钰宇,当初我就说了,灾变——是神的旨意。”

    “没用的,别挣扎了。”

    “看你们挣扎到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人类做了太多超出自己界限的事情,所以才招来了神明的震怒。”

    所有话语,归结成一句:“人类终将湮灭,世界终将重启。”

    周钰宇听得头痛,怒斥他道:“滚犊子!”转头又骂绿毛,“我数十秒,十秒之后他还在这边传播迷信,你也一起滚蛋!”

    “十、九、八……”

    绿毛纪嘉佑闻言慌张呼唤其他助理一起强行送客,首席研究室闹闹哄哄半天方才清净下来。

    可惜周钰宇还没清净两秒,就听门外又传来敲门声,瞬间炸了:“滚!”外面传来绿毛颤颤巍巍的声音:“教授,是、是——”

    “是谁都不见!!”周钰宇直接打断继续实验,却听背后实验室门吱吖着打开了。

    他震怒极了,随手拎起旁边一个烧杯砸了出去,但却没听到预想中玻璃破碎声音,只见秦锐泽带着几个人静静站在门口,他的手上正接着刚刚砸过去的那只烧杯。

    周钰宇扶了扶厚重的眼镜:“你怎么来了?”

    秦锐泽把烧杯放回原位:“有什么进展吗?”

    周钰宇摇头,胡乱抓了把头发叹气:“没有任何希望。”

    “这些变异植物全都有毒,虽然枝叶果实毒素少一点,但是还是远远超过安全标准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现在真的完全没有办法了。

    除非,短期内能研究出治疗系异能对抗红月·α的根源,然后批量复制生产,否则完全无法对抗强势来袭的异变。

    想到这里,他又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抬头看到秦锐泽身后人时,顿了一下。

    “这是——叶彤?!”他激动地跑过去握手,绕着她上下左右不停看,像看什么稀有动物似的。

    “您好。”叶彤尴尬想要抽手。

    周钰宇却越抓越紧:“秦锐泽这是终于愿意放你来研究院配合研究了?”天知道当初他知道叶彤的事情时,就疯了,第一时间就想跑过去24小时研究她。可惜,被秦锐泽和曹永宁坚决阻止,害他直到今天才见到她真容。

    也不知道他一个研究员力气怎么那么大,叶彤抽了好几下,都没把手抽出来。

    不过,也不怪叶彤不理解。

    毕竟现在她对于他而言,无异于普通人见到天降亿万巨款,说什么都不可能轻易松手的好吗?

    最后还是秦锐泽黑着脸,周身火焰蠢蠢欲动,他这才讪讪:“不研究,那你们来干嘛?”然后扭头回座位上去了。

    叶彤也没有废话:“我有办法能找到可食用植物。”

    “真的?难道是……是它?!”周钰宇一下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声音太大刚想捂嘴,才发觉助理早已经全被清理出去,现在实验室内只剩他们三人。

    叶彤点头:“沿着风的方向,我们就能找到希望。”

    “你们这是要自己去找?”

    秦锐泽沉声:“对,前两天已经派出一队先行探查了,但是目前看起来希望不大。”

    “那我也要去。”周钰宇精神一振,“我有试剂可以快速辨别植物中的红月毒素含量。”他忙了这段时间,总算也出了一点成果。虽然暂时无法过滤红月元素,但是却可以通过一些试剂快速检查出动植物身上的红月含量。

    而秦锐泽今天过来,也正是为了这事。虽然系统模模糊糊给了一个方向,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到底那个东西是什么,如果有办法可以快速鉴别就省却了许多力气。

    只是,他皱了皱眉:“你也去?”他本意只是想让周钰宇提供一下试剂,他们可以自己来。

    “不行,你们掌握不了比例。”周钰宇坚持。

    最终,他获得了胜利,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城了。

    队伍的最前面是一辆巨大的铲雪车开路,所过之处地上的积雪迅速变成了飞雾然后消融,后面是一整队的越野车,所有的车上都用金属异能加固了,同时还在车前方添加了一个巨大的金属板,作为独立铲雪装置用来以防万一。

    顺着风的方向,车队一路飞驰,沿途一片白茫茫,除了积雪再也看不见其他,路上所有东西都被暴风雪掩埋殆尽。直到开到郊外,忽见前方凳子上坐着几个的雪人。

    “那是什么?”有人发问。

    他们的车慢慢停了下来,靠近发现几个雪人神奇惊恐、表情各异,看起来十分生动,一点也不像人工捏出的模样。

    “不会是……?”

    是人。

    大家集体沉默了,普通人在暴风雪中呆了三天,想也知道会怎么样。

    关经义带头埋葬了几人,盖上厚土的瞬间,忽然听到小黑“汪汪”狂吠。

    只见一会儿的功夫,地上迅速冒出了一丛丛的枝叶,雪层底下密密麻麻的根系霎时间卷住那几具尸体。根系不断延伸,不断扎根在尸体之上,一下急速生根发芽,枝头冒出一个个骷髅模样的小东西,绿色的,眼睛、鼻子、嘴巴一个不少,表情惊恐神态各异。

    “啊——这是什么?”关经义被吓到尖叫,所有人飞快退回去,戒备着它们的攻击。

    只见那怪东西只是在尸体上盘踞,一会儿就全部吸收干净,地上只剩几件不同颜色的衣物,然后张牙舞爪用头部撞击四周的积雪,积雪掉落,很快就将它们掩埋了。

    好像刚刚那一切只是幻觉,它们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骷髅花。”叶彤低声道。

    “什么?”关经义听不分明,又问了一遍。

    周钰宇肯定:“对,骷髅花——这是红月之前就有的植物,因为外形神似骷髅头而得名。”只是它之前的长相跟现在还是有点出入,他一下也没认出来。

    “据说这些花是灾厄的象征,不少神话传说故事中都有记载它的存在。”但是他之前从未听过,这花以人为食。也从未听过,这花生长在冰川雪地里。

    “灾厄,那不就是现在吗?”关经义搓了搓下巴,趁众人搜集样本的时候,偷偷掐了一朵骷髅花细细观察。没想这花都离开母株还有活性,静止的嘴巴突然一张,一下就要咬上他的手指。

    “啊啊啊啊啊——”还好他反应快,甩开骷髅花吱哩哇啦乱叫乱跳。

    然后落到地上的花也没浪费,被小黑一口吞了下去。

    “叶小黑,你怎么什么都吃!快吐出来!”叶彤摇晃它的头给它催吐,可是小黑一个吞咽动作,骷髅花就滑进了肚子。

    “怎么办?它吃进去了。”

    “应该没关系,动物直觉十分敏锐,不能吃的它应该不会吃。”

    既然都吃下去了,叶彤只能抱着小黑,尽量阻止它再吃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那边样本采摘也十分不顺利,被摘了部分花朵和根茎后,母株也直接发狂了,疯狂攻击异能队员。

    一翻车轮战之后,队员们终于反应过来:“这花怕火!”

    火系人员上前,火焰熊熊燃烧,可是这花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遇火会退缩摇晃,但是却始终无法突破它的攻击。

    最终还是秦锐泽驱动异能,燎原之火长驱直入,骷髅花震颤之下终于轰然倒塌,一大丛巨大的骷髅花,只剩下其中最弱小的一株,颤颤巍巍随风摇摆。

    周钰宇摘了几片叶子检测:“红月含量较高。”

    虽然不可食用,但是也没有浪费,让其他人收进空间,大家继续上车。

    “风,好像又小了一点。”众人疾驰半天,到处仍旧是一片冰天雪地,叶彤不由有些担心,问系统:"这边对吗?"

    系统却只会一直重复:“跟随风的方向。”

    叶彤默然,那看来是没错了。

    她又摸了摸小黑,问:“你有什么发现吗?”不知道小黑的木系异能是不是真的可以派上用场。

    小黑被她撸得舒服地嗷嗷叫,为了展示自己的作用,在车里上下左右嗅了几下后,突然就汪汪叫了起来。

    “停车!”秦锐泽下令。

    车队一下停了下来,小黑一马当先,撒欢似的蹿下去,一脚一个脚印狂奔在雪中,然后在几十米外停下,“汪呜”催促他们过去。

    “找到了?”叶彤有点惊喜,居然这么顺利?所有人满怀希望,匆匆赶过来。

    只见小黑在雪地里,四脚发力努力刨着雪团,终于刨出了——几节玉米?

    “这边居然有玉米!”众人惊喜,一起帮着扒开积雪,发现底下是一片巨大的玉米田。

    叶彤一手摁住撒欢啃玉米的小黑,拎住它的脖颈,训斥道:“叶小黑,你又乱吃东西!”秦锐泽从它嘴里拿出半截玉米,掰开外面那层玉米皮,发现里面的玉米竟然变异了!

    这颗外面的皮和穗看着跟普通的没啥区别,但是里面的玉米粒却膨胀巨大,通体灰白色,剥开里面却是灰褐色膨胀的颗粒。

    看起来跟灰黑色的变异爆米花,紧紧裹在玉米棒子上似的。

    “天哪,地啊!”关经义一惊一乍,显然他也发现自己手里摘的变异玉米有问题。

    随手将其一把扔回原地,田地里本来安静如鸡的玉米植株被一下砸歪,然后居然爆发攻击了。

    “小心!”叶彤示警。

    关经义一下没反应过来,差点被铺天盖地的玉米棒砸中,还是秦锐泽反应快,驱动异能让它在天空中变成了真正的爆米花。紧接着,整片的玉米地都被火焰包围。

    火焰中,几只毛茸茸的动物吱哇乱叫地从植株深处窜出。

    “这是什么东西?”关经义大惊失色,这下不敢轻易上前了。

    “看样子是兔子。”体型比普通兔子大多了,只是皮毛稀疏脱落,看样子应该是丧尸兽。

    焚烧过后,地里只剩一片灰烬及唯一的一杆玉米。

    都异变成这副鬼样子,剩下的那颗周钰宇也不想检测了,大概率红月病毒超标。

    一群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车上,小黑还在汪呜汪呜讨好,叶彤惩罚性地轻打了几下它的脚:“让你嘚瑟!”它估计都不知道异变植物和普通植物有什么区别,只是通过木系异能或者动物直觉本能发现附近有植物而已。

    既然小黑派不上用场,车队只能继续顺着风的风向一路继续开了。

    车顶上旗帜飘扬,车队在雪地里一路奔驰,伴随他们旁边的,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溪水,飞快地朝目标流去。然后,溪水的流速越来越慢,直到后面变成了冰,碎冰堆积起来,冰堆的另外一边,则是一个巨大的蓝色冰湖。

    这个湖声势浩大,远远看上去像海。湖中心是一片凝固的巨大冰面,澄澈如镜面,映射出周围天空及远处的雪景。

    在狂风的肆虐下,湖边波浪不断翻滚,边缘不太结实冰面,一片片破碎成透明冰块。湖面的波涛声混合着冰块间敲击碰撞的声音,响声如雷,震撼人心。

    湖水推动着冰,一上一下不断翻腾慢慢将无数的冰块推向岸边,冰块晶莹剔透,像水晶、又像钻石,流动、破碎、堆积,然后越堆越多,整个岸边就像一片碎冰山,看着已经积攒一米高了。

    “好壮观!”

    所有看到这个景象的人都被震撼到了。

    他们的心情:壮观、瑰丽,又觉得恐怖。

    对,深蓝色的湖面,看起来恐怖极了。

    秦锐泽站到碎冰山顶朝远处眺望,可以看到另外一半的湖面已然冰封,湖面底下是冻结的冰泡,盛开的冰凌花,湖底深处一片黝黑。

    “这湖是哪里来的?”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湖?它叫什么名字?”

    陆续有人发问,可是却没有人有答案。

    只有周钰宇讳莫如深:“北城周边从未存在如此巨大的湖。”

    那它是哪里来的?

    所有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时,却听小黑朝着湖中心大叫。

    “汪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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