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话秋季运动会（上）
“夏莫阳，晚安啦！”
彼时十六岁的少女，每天晚自习结束都会这么说上一句。
“嗯？啊……放学啦？”
听到的“晚安”，对于夏莫阳来说是“起床铃”。
他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开始收拾凌乱的桌子。晚自习三节课，两节课拿来看漫画，一节课拿来睡觉，这时间被他管理得明明白白。
一般来说，能叫醒他的时候，程寂已经收拾好东西等在门口了。
于是，每天他也会听到她说的那句“夏莫阳，晚安啦”。
这天，她从后门离开的时候，路过他的身边。
他一直扬着头看着夏莫阳半梦半醒的动作。
鬼使神差的，错身而过的时候，她轻轻地、轻轻地说了一句：“晚安啦，程寂。”
“嗯？”等他反应过来低下头的时候，她已经拉着另一个女生跑远了。
他有些发愣，过了很久才在脑中复盘出她刚才匆匆撇下的话。
她说：“晚安啦，程寂。”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句子，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别人对他说。
这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倒像是一片轻软的羽毛，在他的心上挠了挠，痒痒的。
“喂，发什么呆？”
把书包往肩膀上潦草一甩，夏莫阳走过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他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笑：“没什么。”
“你笑什么？怪瘆人的。”彼时的夏莫阳主打的是没心没肺，即使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也绝对不往心里去，他搭上他的肩膀，“走吧，吃泡面去，饿死小爷了。”
四个人开始实习的时候，刚刚结束期中考。
有幸躲过一次兵荒马乱的考试，迎来的第一个比较大的活动，就是秋季运动会。
这天一早，尹老师刚下了第一节课，就有学生拿着一叠单子进来交给她：“请问是尹老师吗？教务处的老师让我把这些单子交给您，是下周运动会的事情。”
“好的，谢谢你。”
尹老师朝着学生递了一个慈祥的笑脸。
“现在高中生的运动会怎么办啊？跟我们以前一样吗？”
林微澜好奇。
“差不多吧。走入场方阵，各种比赛项目，还有师生趣味赛。” 尹老师随手翻看着那叠通知，转过身来递给她一张纸：“哦，今年你们也要参加，师生趣味赛。你负责一下，你们四个人都选一下项目，每人至少一个。”
没等尹老师再说下去，下一节课的预备铃就响了。
尹老师收拾了东西，叫上林微澜和夏璎珞：“走吧，跟我去二班听课。”
下课回来，她才有时间好好看看师生趣味赛的报名表。
运动不是她的强项，从上到下看完了所有项目，发现只有个“两人三足”勉强还能上，就在那个项目后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想要把表格递给下一个人。
一回头，发现办公室里只有程寂在，于是皱眉：“他们人呢？”
程寂眼皮都没抬，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她没辙，只能先把表格递给他：“呐，选一下师生趣味赛的项目。”
“一定要报？你知道的，我懒得动。而且，”他抬起头，顿了顿，皱着眉看她，“你也知道的，之前运动会，我都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她接着说，“尹老师吩咐的，每个人都要报。你选完了给他们，其他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说着，把报名表胡乱往他桌上一扔，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他捡起报名表瞥了一眼，看见她在“两人三足”的项目上签了名，想了想，也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探身，把表格扔在了夏莫阳的桌子上。
林微澜低头批改作业，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他刚才的那句“你知道的”。
是啊，她知道的。
他从来都是懒懒散散的，就像一只矜贵的波斯猫一样，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唯一看他有点兴趣的就是篮球。但是，即使高一就被选进了校队，也不见他多认真去训练，所以基本上也就打打替补，出不了首发。
夏莫阳就完全不一样。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像狗，而且是哈士奇，每天像是有发泄不完的精力一样，上蹿下跳。
所以，像运动会这种大出风头的时候，夏莫阳主打一个包揽所有时间不冲突的径赛。
而，程寂被求着“别浪费身高”而报上那么一两项田赛，比如跳高或者三级跳远。
这是前半句“你知道的”，他说“我懒得动”。
高中生的田赛其实没什么看头，不是体育特长生的话，大家多是走一个过场，体现“重在参与”的体育精神而已。
所以，运动会的大多数时间，程寂并不是在赛场上的。
这大半的时间，他都和她在一起，在隐秘的避人处。
这是后半句“你知道的”，他说的“之前运动会我都在干什么”。
海中的运动会是在区体育场举行的。
这周只上了三天的课，周四周五都用来办运动会，场面很大。
由于不是在学校里，学生们就更加放肆了，跑来跑去蹿班，女生在终点拿着水等参加比赛的男生，这样的场面比比皆是。
改变身份以后第一次参加运动会，林微澜只觉得感觉挺奇妙的。
此时，她正坐在田赛检录处的大棚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其中有不少是朝着报到处来的。
一场运动会，把高一新来的实习老师都抖落到了全校的面前。
上午运动会开幕式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各个年级的女生注意到了程寂和夏莫阳，下午比赛开始之后，小小的检录处已经来过不知道几拨人了。
真要说起来的话，他们和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也差不了几岁。
十七八岁和二十出头，打扮得差不多的话，还真是无法区分。
“姐妹，现在的女生都这么主动的吗？”夏璎珞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拨又一拨的女生涌过来，起初都只是看看热闹，不知是谁带的头，现在已经发展到送吃的、送奶茶了，“你瞅瞅那些小姑娘，恨不得把眼睛镶到那俩人身上。”
“谁说不是呢。”林微澜拿检录册子扇着风，朝着被团团围住的两个人，翻了个白眼，“以前就是这样。这种场面我看了三年了，没想到三年以后又看到了。”
“你们读书那会儿，大家应该更疯狂吧？我瞧着这会儿，好歹是两个老师，这些小姑娘应该都收敛了的。”
“那可不？”她看见不远处的跳高场地上，刚才检录完带过去的一队男生，已经开始比赛了。
恍惚中，好像看见当年程寂比赛的样子。
虽说程寂平时整个人都像散装的一样，报名了比赛还是会认真的。
他向前走了几步，大致用脚丈量了一下助跑的步数，而后走回了助跑起点，微微弯腰，脚步轻盈地点过地面五六下，接下来就是一个标准的背越式跳高动作，他侧身跃起，轻松地跳过了木杆。
裁判举牌，示意成绩有效，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
程寂回头，朝着林微澜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的女孩子立刻都骚动了，个个都以为是在看自己。
林微澜悄悄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苏沫疑惑。
“没有，就，算认识吧。”正想着怎么扯开话题，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欸？夏莫阳也报名了？”
“嗯。”苏沫踮脚张望了一下，“这是他唯一报名的田赛。呐，下一个就是他。”
程寂跳完了这一轮，往回走的路上还和夏莫阳击了掌。
两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的荷尔蒙碰撞，惹得场边的女生一阵骚动。
苏沫连连摇头：“肤浅，这些只看外表的小姑娘，就是肤浅。”
夏莫阳是最后一个。
虽说程寂往那儿一戳，这场比赛的胜负已经很明朗了，可是大家对帅哥跳高的表现还是期待的。
只不过，因为夏莫阳是最后一个了，这意味着，场边女生手里都要被握热了的矿泉水终于要上场表演了。
人群中的骚动，又带了点被压抑了的蠢蠢欲动。
夏莫阳的动作和程寂差不多，先用脚丈量了一下助跑的步数，微微踮起脚尖，脚步轻盈地跳跃几步，轻轻松松地越过了木杆。
他的速度很快，甚至比程寂更快，快到林微澜都没怎么看清他的动作，他的后背已经触到了木杆后的垫子上，而后轻盈地跃起。
裁判吹哨，示意成绩有效。
由于跳高项目报的人比较少，因此跳过初赛，直接就上半决赛了。
本场半决赛也在夏莫阳的这一跳后结束，决赛在第二天。
比赛结束的哨声一响，场边的女生就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给男生们递水或饮料——当然，程寂和夏莫阳是主要目标。
两个人瞬间就被人群淹没了。
苏沫已经在场边等了很久了，手里的矿泉水都快被捂热了。
在这些围观人群中，她应该算是最有优势的了，毕竟她和夏莫阳算认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应该不会拒绝区区一瓶水吧。
这么想着，苏沫从容地走到夏莫阳面前，手臂一伸：“跳得很厉害嘛。这个给你的。”
夏莫阳看了她一眼，晃了晃手里的运动饮料，算是拒绝：“我有水啦。”
周围的人都偷偷地在看他们的戏。这下，目睹了苏沫被拒绝，四下都窃窃私语起来。
苏沫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压低了声音对夏莫阳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让我多没面子呀，快点接呀。”
夏莫阳想了想，皱着眉接下了。
苏沫笑着跑开了。
“欸？欸？不是我眼花了吧？”夏璎珞忽然大喊了一声。
林微澜的思绪被拉回来，看向她指的方向。
不知道什么时候，初赛已经结束了，身上挂着号码簿的学生都三三两两散开了，可跳高场还是围着很多人。
因为，程寂和夏莫阳站在了起跑区。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哇，你别激动啊。”夏璎珞被她吓了一跳，“走吧，过去看看，下一场检录要30分钟以后呢，来得及的。”
走近的时候，夏莫阳还在蹦着热身，程寂懒懒地靠在器械上，没动。
“你们什么情况？”
夏璎珞悄咪咪摸过去，问夏莫阳。
“也没什么，就突然手痒，想试试看还能跳多高。”他正在做转体运动，转过身来，“帮个忙呗，帮忙挂个杆儿。”
“行……行吧。”夏璎珞撇撇嘴，又跑回林微澜身边，斩钉截铁下了结论，“孔雀开屏。”
“噗。”
这话说得林微澜有些猝不及防，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过这形容倒也贴切，两个显眼包，又在这儿重温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或许是因为这边的比赛结束了还围着很多人，也吸引了一些闲着的老师过来看热闹。
傅老师首先到达，一眼就看明白是什么情况：“哟，校运会记录保持者来现场教学了。”
旁边有胆子大的男生顺着话问：“傅老师，这两位是学长啊？”
“是学长，也是你们的实习老师。一个是校跳高记录的保持者，一个是1500米和400米记录的保持者。”
“哇。”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老师，这您不管管吗？”
眼看着围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林微澜有些尴尬。
“运动会嘛，大家玩儿得开心就好。”
傅老师笑起来，完全没打算管的样子。
夏璎珞朝她招手：“微澜！过来帮忙抬杆！”
直觉告诉她，这两个显眼包忽然搞这一出，绝对不是“一时兴起”这么简单。但眼下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帮忙。
“第一跳高度多少？1米75？”
夏璎珞朝他俩喊。
“直接上1米78。”没想到回答的却是傅老师，“程寂当年的记录是1米85，直接上1米78，不浪费时间。”
“哇，刚才初赛最好的成绩也才1米8，这一上来就1米78啊。”
听到这话，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讶的声音。
于是，第一跳的初始高度被设置到了1米78。
夏莫阳先跳。
预备、起跑、助跑、起跳，一个漂亮的背越式。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
傅老师自觉地充当起了裁判，举手示意成绩有效。
众目睽睽之下，程寂站直身体，抖了抖肩膀放松，然后也是一套连贯的动作，轻松地越过了1米78的高度。
傅老师再次举手，成绩有效。
观众鼓起掌来。
“嚯，”连夏璎珞都连连感叹，“你们高中的时候，吃得这么好啊。”
林微澜叹了口气，把高度调到了1米8。
没有意外，两个人又是轻松越过。
短短几分钟，两个人已经完成了高难度的两跳。
整个操场就这么大，这点事很快就传遍了每个角落，所有闲着的人都跑过来，看这场临时起意的比赛。
“不浪费时间了，直接1米85吧。”
程寂淡淡开口。
林微澜清楚地看到了，人明显多起来的时候，他皱了皱眉。
或许，一开始是为了出出风头，但是他对人多的地方有本能的反感。现在只想速战速决了。
1米85是海中校运会的记录，也是跳高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标准，要是这两个人还能轻轻松松跳过的话，这成绩已经足够成为重磅的谈资。
还是夏莫阳先跳。
助跑前，他好像看了程寂一眼。
林微澜注意到，他助跑的节奏有了细微的改变。
“啪”的一声，杆子掉了下来。
傅老师示意成绩无效。
围观的人爆发出惋惜声。
然后是程寂。
依然是预备、起跑、助跑、起跳，他的动作轻盈，但杆子也掉了下来。
傅老师示意成绩无效，然后问他们：“还要跳第二次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跳吧。”
彼时十六岁的少女，每天晚自习结束都会这么说上一句。
“嗯？啊……放学啦？”
听到的“晚安”，对于夏莫阳来说是“起床铃”。
他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开始收拾凌乱的桌子。晚自习三节课，两节课拿来看漫画，一节课拿来睡觉，这时间被他管理得明明白白。
一般来说，能叫醒他的时候，程寂已经收拾好东西等在门口了。
于是，每天他也会听到她说的那句“夏莫阳，晚安啦”。
这天，她从后门离开的时候，路过他的身边。
他一直扬着头看着夏莫阳半梦半醒的动作。
鬼使神差的，错身而过的时候，她轻轻地、轻轻地说了一句：“晚安啦，程寂。”
“嗯？”等他反应过来低下头的时候，她已经拉着另一个女生跑远了。
他有些发愣，过了很久才在脑中复盘出她刚才匆匆撇下的话。
她说：“晚安啦，程寂。”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句子，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听到过别人对他说。
这句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倒像是一片轻软的羽毛，在他的心上挠了挠，痒痒的。
“喂，发什么呆？”
把书包往肩膀上潦草一甩，夏莫阳走过来，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他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笑：“没什么。”
“你笑什么？怪瘆人的。”彼时的夏莫阳主打的是没心没肺，即使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也绝对不往心里去，他搭上他的肩膀，“走吧，吃泡面去，饿死小爷了。”
四个人开始实习的时候，刚刚结束期中考。
有幸躲过一次兵荒马乱的考试，迎来的第一个比较大的活动，就是秋季运动会。
这天一早，尹老师刚下了第一节课，就有学生拿着一叠单子进来交给她：“请问是尹老师吗？教务处的老师让我把这些单子交给您，是下周运动会的事情。”
“好的，谢谢你。”
尹老师朝着学生递了一个慈祥的笑脸。
“现在高中生的运动会怎么办啊？跟我们以前一样吗？”
林微澜好奇。
“差不多吧。走入场方阵，各种比赛项目，还有师生趣味赛。” 尹老师随手翻看着那叠通知，转过身来递给她一张纸：“哦，今年你们也要参加，师生趣味赛。你负责一下，你们四个人都选一下项目，每人至少一个。”
没等尹老师再说下去，下一节课的预备铃就响了。
尹老师收拾了东西，叫上林微澜和夏璎珞：“走吧，跟我去二班听课。”
下课回来，她才有时间好好看看师生趣味赛的报名表。
运动不是她的强项，从上到下看完了所有项目，发现只有个“两人三足”勉强还能上，就在那个项目后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想要把表格递给下一个人。
一回头，发现办公室里只有程寂在，于是皱眉：“他们人呢？”
程寂眼皮都没抬，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她没辙，只能先把表格递给他：“呐，选一下师生趣味赛的项目。”
“一定要报？你知道的，我懒得动。而且，”他抬起头，顿了顿，皱着眉看她，“你也知道的，之前运动会，我都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她接着说，“尹老师吩咐的，每个人都要报。你选完了给他们，其他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说着，把报名表胡乱往他桌上一扔，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他捡起报名表瞥了一眼，看见她在“两人三足”的项目上签了名，想了想，也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探身，把表格扔在了夏莫阳的桌子上。
林微澜低头批改作业，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他刚才的那句“你知道的”。
是啊，她知道的。
他从来都是懒懒散散的，就像一只矜贵的波斯猫一样，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唯一看他有点兴趣的就是篮球。但是，即使高一就被选进了校队，也不见他多认真去训练，所以基本上也就打打替补，出不了首发。
夏莫阳就完全不一样。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像狗，而且是哈士奇，每天像是有发泄不完的精力一样，上蹿下跳。
所以，像运动会这种大出风头的时候，夏莫阳主打一个包揽所有时间不冲突的径赛。
而，程寂被求着“别浪费身高”而报上那么一两项田赛，比如跳高或者三级跳远。
这是前半句“你知道的”，他说“我懒得动”。
高中生的田赛其实没什么看头，不是体育特长生的话，大家多是走一个过场，体现“重在参与”的体育精神而已。
所以，运动会的大多数时间，程寂并不是在赛场上的。
这大半的时间，他都和她在一起，在隐秘的避人处。
这是后半句“你知道的”，他说的“之前运动会我都在干什么”。
海中的运动会是在区体育场举行的。
这周只上了三天的课，周四周五都用来办运动会，场面很大。
由于不是在学校里，学生们就更加放肆了，跑来跑去蹿班，女生在终点拿着水等参加比赛的男生，这样的场面比比皆是。
改变身份以后第一次参加运动会，林微澜只觉得感觉挺奇妙的。
此时，她正坐在田赛检录处的大棚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其中有不少是朝着报到处来的。
一场运动会，把高一新来的实习老师都抖落到了全校的面前。
上午运动会开幕式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各个年级的女生注意到了程寂和夏莫阳，下午比赛开始之后，小小的检录处已经来过不知道几拨人了。
真要说起来的话，他们和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也差不了几岁。
十七八岁和二十出头，打扮得差不多的话，还真是无法区分。
“姐妹，现在的女生都这么主动的吗？”夏璎珞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拨又一拨的女生涌过来，起初都只是看看热闹，不知是谁带的头，现在已经发展到送吃的、送奶茶了，“你瞅瞅那些小姑娘，恨不得把眼睛镶到那俩人身上。”
“谁说不是呢。”林微澜拿检录册子扇着风，朝着被团团围住的两个人，翻了个白眼，“以前就是这样。这种场面我看了三年了，没想到三年以后又看到了。”
“你们读书那会儿，大家应该更疯狂吧？我瞧着这会儿，好歹是两个老师，这些小姑娘应该都收敛了的。”
“那可不？”她看见不远处的跳高场地上，刚才检录完带过去的一队男生，已经开始比赛了。
恍惚中，好像看见当年程寂比赛的样子。
虽说程寂平时整个人都像散装的一样，报名了比赛还是会认真的。
他向前走了几步，大致用脚丈量了一下助跑的步数，而后走回了助跑起点，微微弯腰，脚步轻盈地点过地面五六下，接下来就是一个标准的背越式跳高动作，他侧身跃起，轻松地跳过了木杆。
裁判举牌，示意成绩有效，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
程寂回头，朝着林微澜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的女孩子立刻都骚动了，个个都以为是在看自己。
林微澜悄悄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苏沫疑惑。
“没有，就，算认识吧。”正想着怎么扯开话题，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欸？夏莫阳也报名了？”
“嗯。”苏沫踮脚张望了一下，“这是他唯一报名的田赛。呐，下一个就是他。”
程寂跳完了这一轮，往回走的路上还和夏莫阳击了掌。
两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的荷尔蒙碰撞，惹得场边的女生一阵骚动。
苏沫连连摇头：“肤浅，这些只看外表的小姑娘，就是肤浅。”
夏莫阳是最后一个。
虽说程寂往那儿一戳，这场比赛的胜负已经很明朗了，可是大家对帅哥跳高的表现还是期待的。
只不过，因为夏莫阳是最后一个了，这意味着，场边女生手里都要被握热了的矿泉水终于要上场表演了。
人群中的骚动，又带了点被压抑了的蠢蠢欲动。
夏莫阳的动作和程寂差不多，先用脚丈量了一下助跑的步数，微微踮起脚尖，脚步轻盈地跳跃几步，轻轻松松地越过了木杆。
他的速度很快，甚至比程寂更快，快到林微澜都没怎么看清他的动作，他的后背已经触到了木杆后的垫子上，而后轻盈地跃起。
裁判吹哨，示意成绩有效。
由于跳高项目报的人比较少，因此跳过初赛，直接就上半决赛了。
本场半决赛也在夏莫阳的这一跳后结束，决赛在第二天。
比赛结束的哨声一响，场边的女生就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给男生们递水或饮料——当然，程寂和夏莫阳是主要目标。
两个人瞬间就被人群淹没了。
苏沫已经在场边等了很久了，手里的矿泉水都快被捂热了。
在这些围观人群中，她应该算是最有优势的了，毕竟她和夏莫阳算认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应该不会拒绝区区一瓶水吧。
这么想着，苏沫从容地走到夏莫阳面前，手臂一伸：“跳得很厉害嘛。这个给你的。”
夏莫阳看了她一眼，晃了晃手里的运动饮料，算是拒绝：“我有水啦。”
周围的人都偷偷地在看他们的戏。这下，目睹了苏沫被拒绝，四下都窃窃私语起来。
苏沫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压低了声音对夏莫阳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让我多没面子呀，快点接呀。”
夏莫阳想了想，皱着眉接下了。
苏沫笑着跑开了。
“欸？欸？不是我眼花了吧？”夏璎珞忽然大喊了一声。
林微澜的思绪被拉回来，看向她指的方向。
不知道什么时候，初赛已经结束了，身上挂着号码簿的学生都三三两两散开了，可跳高场还是围着很多人。
因为，程寂和夏莫阳站在了起跑区。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哇，你别激动啊。”夏璎珞被她吓了一跳，“走吧，过去看看，下一场检录要30分钟以后呢，来得及的。”
走近的时候，夏莫阳还在蹦着热身，程寂懒懒地靠在器械上，没动。
“你们什么情况？”
夏璎珞悄咪咪摸过去，问夏莫阳。
“也没什么，就突然手痒，想试试看还能跳多高。”他正在做转体运动，转过身来，“帮个忙呗，帮忙挂个杆儿。”
“行……行吧。”夏璎珞撇撇嘴，又跑回林微澜身边，斩钉截铁下了结论，“孔雀开屏。”
“噗。”
这话说得林微澜有些猝不及防，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过这形容倒也贴切，两个显眼包，又在这儿重温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或许是因为这边的比赛结束了还围着很多人，也吸引了一些闲着的老师过来看热闹。
傅老师首先到达，一眼就看明白是什么情况：“哟，校运会记录保持者来现场教学了。”
旁边有胆子大的男生顺着话问：“傅老师，这两位是学长啊？”
“是学长，也是你们的实习老师。一个是校跳高记录的保持者，一个是1500米和400米记录的保持者。”
“哇。”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老师，这您不管管吗？”
眼看着围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林微澜有些尴尬。
“运动会嘛，大家玩儿得开心就好。”
傅老师笑起来，完全没打算管的样子。
夏璎珞朝她招手：“微澜！过来帮忙抬杆！”
直觉告诉她，这两个显眼包忽然搞这一出，绝对不是“一时兴起”这么简单。但眼下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帮忙。
“第一跳高度多少？1米75？”
夏璎珞朝他俩喊。
“直接上1米78。”没想到回答的却是傅老师，“程寂当年的记录是1米85，直接上1米78，不浪费时间。”
“哇，刚才初赛最好的成绩也才1米8，这一上来就1米78啊。”
听到这话，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讶的声音。
于是，第一跳的初始高度被设置到了1米78。
夏莫阳先跳。
预备、起跑、助跑、起跳，一个漂亮的背越式。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
傅老师自觉地充当起了裁判，举手示意成绩有效。
众目睽睽之下，程寂站直身体，抖了抖肩膀放松，然后也是一套连贯的动作，轻松地越过了1米78的高度。
傅老师再次举手，成绩有效。
观众鼓起掌来。
“嚯，”连夏璎珞都连连感叹，“你们高中的时候，吃得这么好啊。”
林微澜叹了口气，把高度调到了1米8。
没有意外，两个人又是轻松越过。
短短几分钟，两个人已经完成了高难度的两跳。
整个操场就这么大，这点事很快就传遍了每个角落，所有闲着的人都跑过来，看这场临时起意的比赛。
“不浪费时间了，直接1米85吧。”
程寂淡淡开口。
林微澜清楚地看到了，人明显多起来的时候，他皱了皱眉。
或许，一开始是为了出出风头，但是他对人多的地方有本能的反感。现在只想速战速决了。
1米85是海中校运会的记录，也是跳高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标准，要是这两个人还能轻轻松松跳过的话，这成绩已经足够成为重磅的谈资。
还是夏莫阳先跳。
助跑前，他好像看了程寂一眼。
林微澜注意到，他助跑的节奏有了细微的改变。
“啪”的一声，杆子掉了下来。
傅老师示意成绩无效。
围观的人爆发出惋惜声。
然后是程寂。
依然是预备、起跑、助跑、起跳，他的动作轻盈，但杆子也掉了下来。
傅老师示意成绩无效，然后问他们：“还要跳第二次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