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风,天边那轮明月悄悄躲了起来,星子零零散散的散落夜空中,就像是有人往星河里头撒了把盐。星子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也掩盖不住,槐树上那鸣蝉的堪称悲戚的叫声。

    夜空之下的南梁异常热闹,因为今日乃四皇宋知闲大喜之日,自是热闹非凡,歌舞升平。

    就连本人也都喝了不少酒。

    新房内,月姝清端坐于铜镜前,她一头墨发高高绾起,头戴金丝凤冠,一支凤凰镂空金累丝步摇斜插着鬓边,更衬得她面容姣好,脖梗处那一颗黑痣更是尤为突出。

    与外头的喧闹不同的是,她脸上半分喜色都未有,眉眼间还透着几分恨意。

    毕竟,谁会因为要嫁给仇人而感到开心。

    她本是一国公主,只因心软救下一质子后,间接害得国家灭亡,那质子竟还带她来南梁,还想与她成亲!

    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质子也正是今日的四皇子。

    月姝清冷笑一声,她本想直接寻死,与家人团聚,但又转念一想,这不是白白便宜那人了吗,所以,她势必要与他同归于尽。

    至于为何选在成亲这日,一是入这以来一直被关起来,根本没有接近宋知闲的机会,二便是这日是众人警惕性最弱时候,同时也是来这见到宋知闲唯一的机会。

    谁晓得那宋知闲带她来这后就将她关起来,日日稀粥,包子。一开始他也会来看她,可是月姝清压根就不想见他,便对他理都不理,于是乎,他也不再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倒图了个清净。

    被关着几个月,月姝清日日做着父母亲人惨死眼前的惨状,每每半夜梦醒,对宋知闲恨意更加一分。

    本来她都挖了地道准备出逃,结果竟有人说这个宋知闲向他父皇求她嫁与他,更没想到的是那老皇帝居然同意了,而婚期就定在几月后。

    这倒也给了她报仇的一个机会。

    她那双洁白修长的手一点点紧握起来,直到指甲嵌进肉里,浓烈的血腥味儿自鼻腔而入,才让她稍稍缓过了神。

    就在这时,宋知闲着一身广袖纹云喜服入了屋。

    月姝清闻声侧目去瞧,只见来人肤色比常人白了点儿,甚至有些病态。他眉眼间透着几分戾气,眼尾微微泛着薄红,更显病态,浑身上下笼了层不寻常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他那衣着上繁复的云纹,在昏黄的烛火映衬下,微微有些亮眼。

    他一手提着绿轴小壶,半靠门边,那双眸子闪着幽冷的光,死死盯着她,最后似嗅到了那股血腥味,眼瞳缓缓一转,待看到月姝清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时,目光悠悠转停,迅速走到她身侧,抓起她手,动作快得连月姝清都没反应过来。

    他抬眸看她,眸色渐渐染上几分凉薄,语气中还透着些许狠戾:“怎如此不小心,还伤了手?”

    月姝清忍住想要甩开他手的举动,眼眸微微下垂,敛去其中恨意,再抬眸时,只见她双眼泛着泪花,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殿下不必担忧,只是小伤罢了,养几日便会好。”

    宋知闲闻言,抬眸定定看着她,那双如墨般的桃花眼,似洞察到了一切,仿佛所有心思在他面前均一览无余。

    月姝清有些心虚,但她现下还不能对他动手,得趁他防备薄弱之时,才将将可以动手。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像是被火灼般火辣辣的疼。

    她一动都不敢动,目光紧紧盯着宋知闲,生怕错过什么。

    末了,宋知闲像是明了什么般,低低地笑了声,他伸手抽出月姝清鬓边的步摇,将其放回妆匣内并从中抽出一支凤凰雕花金钗,仔细插进月姝清鬓边,满意地对自己杰作点点头。

    在这一过程中,月姝清只觉如履薄冰,汗渍渐渐浸透后背,黏糊糊的,极其不舒服,可她却怕惹闹了宋知闲,仍是一点儿都不带动的。

    “那钗子一点儿都不衬你,还是我给你选的这个好,你看看,喜欢吗?”

    少年眼瞳平静至极,可说出的话儿却带了几分危险。

    她听到他这话,忙转脸看了眼铜镜,点头符合:“只要殿下选的,我都喜欢。”

    月姝清说完,宋知闲眸中笑意更甚,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眉眼,言语间带着些许痴狂:“我的阿清,从今夜后,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话音刚落,他那只健硕有力的大手猛地扣住她的后脑,月姝清心中暗道不好,看着他逐渐逼近的脸,想下意识躲避时,他另手揽过她的细腰,随即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下去,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

    月姝清只觉呼吸不畅,她面上装做附和,实则趁他不注意,快递拔/出钗子,狠狠地捅向他的后背。

    宋知闲猛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而此时的月姝清眼若冰霜,看着面前少年面露痛苦,口吐鲜血,还无声问她为什么时。

    内心竟一丝报仇快感都没有,反而,平静的掀不起一丝波澜,她盯着他,声音冷如冰刃:“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她话中厌恶尤甚,让他不由闪过一丝错愕,渐渐地痛感裹袭全身,血染喜衣,血迹顺着衣服上的云纹流向地面,在光滑洁白的地面上慢慢浸开,像极了雨中那小小的水洼。

    宋知闲没有推开月姝清,反而有气无力地靠在她身上,说出的话儿渺似尘烟:“如果有来生,我会早早寻你,让你只跟我在一块儿。你永远也只能属于我一人。”

    月姝清待听到他话后,眼底凉意渐渐漫起,手上力道不减,反重。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竟笑了起来,那笑意凉薄又透着绝情,完全没有当初的模样了。

    “殿下,你忘了,人没有来生。”

    宋知闲听到这话,眸光微微闪过一丝薄凉,最后,像是想到什么般,转脸看向窗边那束兰花。

    兰花因长期无人照料,早已干枯。他释怀地笑了声,才瘫倒地上,瞳孔微微放大,便再也没了光泽。死不瞑目。

    月姝清忽觉畅快,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她盯着宋知闲看了好一会儿,才拔/出插在上头的金钗,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纤细的脖颈,血液飞溅四周,也飞到了那早已没了生机的兰花。

    她双腿一软,手中一松,金钗砸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儿,落到宋知闲脚边,她倒在地上,感受着身子血液渐渐流失,最终,她永久地闭上了双眸。

    此刻,外头忽地狂风大作,铁灰色云层藏起散落云端的星星,下着如牛筋一样粗的雨丝,一下下抽打着地面,紫色的闪电如一条巨龙般盘旋空中,随着轰隆隆地雷声远去,故事也落下了帷幕。

    —

    月姝清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一切真真假假都叫她看不真切,如果有机会,她再不要遇见宋知闲了,她要好好陪伴爱自己之人,再改变家破人亡的结局。

    “公主?公主快醒醒,三皇子回京了!刚派人过来让您过去。”

    月姝清耳畔声儿越来越响,让她颇感疑惑,怎这梦还如此之真,仿若活人在喊?

    这声儿也异常熟悉,这不是为了护她而替她挡箭亡故的宫女浅云吗?

    月姝清微卷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双目那刻,顿时惊了,她躺在一张雕龙画栋由上好的檀香木制成的床塌,床边悬着个青色宝罗帐,殿中摆着个青花缠枝香炉,香炉内香烟顺着孔隙袅袅升起,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檀香。

    这是她在大梁最喜欢熏的香。

    而菱格花纹窗边下,摆着一盆开着正好的兰花。

    这熟悉的一切不正是她在大梁所居住的清云殿吗?难不成,她重生了?她转脸看向浅云,少女脸庞稚嫩无比,仿若十五岁样儿,而此刻的浅云早被她整得有些懵,见她看来,便试探性地伸手朝她眼前晃晃:

    “公主?怎么了?”

    下秒,她缓缓瞪大双眸,不可思议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因为她亲眼看见,月姝清自己打了自己的巴掌!

    月姝清半边脸肉眼可见的红肿了起来,脸部剧烈的疼痛也让月姝清意识到,她重生了。

    她尤记得三哥哥回京是五年前的事,也就是说,是十五岁时的事了?那时候本来是要嫁人的,结果好死不死遇到宋知闲,便耽搁了几年。

    如此想来,五日后,便是他第一次来此,那时间还是很充足的。

    思路渐渐回笼,她直起身子,一把抱起想来看她伤势的浅云,脑中回忆起上世死状,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必不会让上世场景重现的。

    浅云被月姝清抱得渐渐有些憋不住气来,但她不敢反抗,她虽是月姝清贴身宫女,但到底是低微的,哪儿敢挣扎。

    月姝清逐渐从喜悦中走出,待看到浅云那被勒得快喘不过气的神情时,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臂,一脸内疚看她:“真真是对不住,我我就是有些太激动了。”

    这话落到浅云耳中,更让她摸不着头脑,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公主对她说对不起的,可是,公主也没做错什么啊。

    月姝清看着浅云的模样,顿时猜中她内心所想大半,颇觉有些尴尬,便轻轻咳了几声,换了个话儿:“对了,你方说三哥哥归京,还派我过去一趟,可不能迟了。”

    说罢,浅云也在这时想起这事,忙转身去檀香透雕纹云架上取了件衣裳,转身走到月姝清跟前,替她更衣。

    月姝清着一袭铜青色衣裙,外搭件银白色外衫,头发被高高挽起,只用了一支木钗绾住,更显得她清冷绝尘。

    她眉眼清绝,肌丰玉莹的,再配上那身衣裳,活脱一个从画中走出的谪仙。她坐于铜镜前,纤细修长手腕抬起,露出白藕般的手臂,她伸出细长的手指,细细抚着自个儿眉眼,忽觉有些不真实。

    但脸上隐隐传来那火辣辣的疼痛,又预示着这一切皆为真。

    月姝清正准备站起身来时,后头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四妹妹,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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