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姝清觉得这声音格外熟悉,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回眸去瞧,只见身后立着位佳人,峨眉敛黛,双目微张,身着广袖碧色印花百褶裙,胸口处刺绣精美绝伦,让人眼前一亮,也勾勒出少女婀娜多姿的身段。

    她薄唇轻启,只觉春风拂面,又如初雪消融。

    她看到她第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她那位二姐姐月姝君。

    上一世,月姝君虽爱捉弄她,但却在敌军入宫时将她推进密道自己去应付敌军。

    后来,她在南梁听说月姝君因不愿与他们摇尾乞怜而跳城楼死了。那时候无人在意生死,只有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偷偷哭过。

    结果被宋知闲发现,他轻轻用指腹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这样你就只属于我了。”

    她被吓得一激灵,但还是假装没听见,问他在说什么。

    而他却不说话,只是笑得很是诡异。

    那天,她做了一晚上有关他的梦。

    梦见她处在昏暗的房子里头,宋知闲站在她面前,浑身上下似笼了层寒气,冻得她直打哆嗦。他上半边脸隐没于黑暗之中,晦涩不清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游走。

    她只觉浑身汗毛直立,想走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她眸光微微朝旁一撇时,就听见他用极冷的语气问她为何看别处不看他了,是不是心里有别人?

    那时候她没有回答,毕竟她担心只要回答不衬他心意,可能情况更糟糕。他没说话,只是弯唇轻轻笑了下,勾起一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一下又一下,直敲击着她那脆弱的心房。

    她只觉下刻,自己便如待宰的羔羊般任人宰割。

    但很快,天冉冉亮起,清扫梦中凡事,将她唤醒之时,她身上已被汗浸湿,浑身只觉黏腻。

    “四妹妹?怎么了?”

    月姝君的话语将她从思绪中渐渐回过神来,她看着月姝君那带着些许担忧,她眉眼微微一舒,伸手轻轻握住月姝君手,温和地笑道:“姝清只是方才想事儿想入迷了,姐姐不必忧心。对了,姐姐此次来所为何事?”

    对方听着这话总觉着不对,毕竟搁往常,月姝清早就与她吵起来了,怎会如此心平气和与她聊天?还总露出悲切与怀念神情来?而那神情也不似作假。

    月姝君忽觉浑身生了刺,那那都感觉不舒服,她不动声色地将自个儿手抽离开来,眼神忽而左右乱看,语气也比刚才僵硬了些许:“姐姐我啊寻妹妹也没什么事,就是母后前几日托人寻的上好料子,给做成成衣了,故让妹妹瞧瞧,妹妹你看怎么样?”

    她尾音微扬,无不透着得瑟,月姝清将一切尽收眼底,她隐隐记得上世,月姝君也像这次来显摆自个儿的新衣,可把她气得不行,月姝君见此倒是笑得极其欢。

    待月姝君笑够时,才唤来宫娥送早已为月姝清备好的衣裙进来,她这才堪堪消了气。

    那么既然早知这一切时,她内心丝毫没有半分不适之感,反而还有丝丝缕缕的怀旧。

    月姝清上下打量着月姝君,眉眼微弯,面带微笑:“嗯,不愧是二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月姝君也没想过她会是这种反应,她本以为,月姝清会生她气,之后她再拿出精心挑选的衣裳赠予她。

    她忽而垂下眉眼,锐气顿消了大半过,月姝清见她兴致不高,还欲起身告别时,故意叹了口气,待瞥见月姝君身形微顿,眸光闪过一丝困惑之时,才悠悠转口:“姐姐今日这身让妹妹我啊颇为嫉妒,我要是也有件便好了。”

    言毕,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假掩饰的艳羡之色,又将目光移向别处,一副羡慕的模样落在月姝君眼里,她顿时觉着方才是自个儿多想了,想来自家妹妹还是原来的模样。

    她又坐了下来,瞧着月姝清神色,忙捂嘴偷笑道:“妹妹即喜欢,那当姐姐的自然不好说什么,”她转脸,又对着殿外喊道:“知雀,快去将那件我要送四妹妹衣裳拿来。”

    月姝君话音刚落,月姝清才将目光投向她,她伸手揽过月姝君臂弯,并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一脸享受的模样:“姐姐真是太破费了。”

    她感觉到有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细闻间还有月姝君那淡淡的叹息声以及月姝君那温柔似水的声儿在她耳边响起:“只要阿清能开心就好。”

    月姝清听着这话,明明是稀松平常的话语,却让她眼眶微红,泫然欲泣。

    她抬眸看向窗外,此刻阳光正好,万里无云。幽蓝色的天空如一汪无边无际的海水一样,微光粼粼,却望不到头。

    而天幕之下那一束兰花,显得格外娇艳。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如此话语了。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身着月色烟罗宫裙,手捧枣褐色承盘走了进来。待近些时,月姝清才注意到里头放了件已折好的衣裳。

    知雀先向两人行了个礼,后月姝清困惑的目光在月姝君和那件衣裳上来回跳动,她见月姝君很是自然的从承盘内拿起那件衣裳,还抖了抖给月姝清看:“妹妹可还喜欢?”

    那衣裳刺绣精美,用料精细,而且还是月姝清最喜的海天蓝,又怎会不喜?

    月姝清恰到好处的表现出非常喜欢的神色来,她连连点头,并冲月姝君甜甜一笑:“喜欢,只要姐姐送的我都喜欢!”

    这话倒说到月姝君心坎上了,但她面上佯装无奈,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在月姝清鼻梁上一点:“你啊,就惯会拿我寻开心。”

    —

    大梁边境。

    一辆古朴至极的马车行驶着,车轮碾过枯黄的落叶,留下道道道印子,便扬长而去。车内坐着一十二三岁的少年,此刻他双眼紧闭,倚靠着车壁。满头墨发如丝线般垂落肩头。

    少年着墨绿色衣袍,清丽淡雅,又不失脱俗。配上他那昳丽的容色,更是一绝。他身旁坐着位仆从,着的是银白缂丝劲装,他眉眼俊朗,长身玉立,此刻正手托腮静静地注视着一旁的少年。

    少年忽地眉头紧锁,口中不断呢喃着“阿清”二字,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眸,眸中不断闪烁着惊惧与不解之色。豆大的汗珠从他额穴处慢慢滑落,直到浸湿透他那领子。

    少年抬起眸,再看清周围一切后,那双微翘的桃花眼中满是疑虑,他看向一旁露出关切神色来的仆从,微微有些惊讶:“松竹,你怎么变得那么……”

    后半句话宋知闲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而且重生在去大梁的路上。那岂不是可以再见到月姝清了?

    他回想起上世月姝清杀他的样儿,非但没觉一丝恶寒,反倒觉着是自己没有向她解释清楚,那么这辈子,他定要牢牢把握,让她再也离不开他。

    “殿下?你怎么了?”

    松竹担忧的话语将还沉浸在回忆中的宋知闲拉了回来,他对上松竹那双带着询问的眸子,很是淡定的摇摇头:“我无事,只是方才梦到些不好之事罢了。”

    他说完低垂眉眼,原本温润的眸子在此刻染上层淡淡的阴郁。松竹是自小伴在他身侧的,故对他极其信任,因他在南梁一直叫他殿下,故到了大梁也一直改不了。

    “那就行,对了,殿下,有件东西圣上让我交于您。”

    宋知闲闻言,才慢慢抬起头来,眼中情绪已然褪去。他虽然经历过,也知道要拿出的是什么,但仍摆出一副疑问的样儿看向松竹。

    只见对方从怀中掏出个青柚小瓶,并抬眸看了宋知闲一眼,面容有些不忍,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不过宋知闲倒是认得这个。

    这个叫少阴归元丸,一吃下去,人就会消耗自身的寿命,使看起来就虚弱至极,而且眼尾会渐渐泛红,脾气也会一点就炸,记性也会渐渐衰退。

    不过好处便是能增加功法,增强武功。

    这也没什么的。

    “松竹,此为何物?”

    他装作不知般指了指那小瓶,眼神“懵懂”地看着松竹。而松竹也如上一世般讲解了此药作用,不过隐去了些副作用。

    而全部功效也是在宋知闲回南梁时才从他人口中知晓的。

    他很是认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在大梁可有什么内应?”

    这是上一世他问过的问题,不过由于距离太远,他也几乎快要忘却那内应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只隐约记得是个身份不低的。

    他见松竹听到这话时脸色一下就白了,随即他神秘兮兮地掀开帷幔朝外看了一圈后,才放下。

    他凑到宋知闲耳边,悄咪咪道:“殿下,您忘了吗,就是个……啊。”

    宋知闲听闻此话,霎时瞪大双眸,他也没想过竟然会是哪个人!但看松竹那神情又不像是假的。

    他倚靠着车壁,脑子只觉头痛剧烈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蹦跶着,怎么赶都赶不出来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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