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松竹察觉异样,忙上前查看,却被宋知闲伸手阻拦,他眉眼微微一沉,可言语间却是宽慰的语气:“我无事,只是有些头疼,休息会儿便好。”

    眼下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也得好好想想到大梁时该怎么面对他的阿清呢。

    他缓缓合上双眼,脑中思虑万千。

    与此同时,大梁西京城清云殿内,正试着新衣的月姝清忽地打了好几下喷嚏。

    月姝君那带笑的面容微僵,“唰”地一下站起身来,话语中带着些许关切与责备:“四妹妹昨夜个莫不是踢了被着了凉了?那得快喝些姜茶驱驱寒。知雀,去,倒碗滚滚的姜茶来。”

    月姝君后半句是对知雀说的,而那宫女也在月姝君话儿落下半瞬,便应了下,转身快步离去。

    月姝清拉住月姝君手,眸光微亮,语气带着些撒娇意味:“多谢姐姐关心,妹妹没有事的,不必备什么姜茶来。”

    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亲人关心了,在南梁的那几个月,是她最念亲人时候,也不知自个儿上世怎么想的,亲人在时不好好珍惜,不在时,念的全是他们的好。

    就如同儿时父皇送她的一只兔子一样,刚开始是喜爱至极,但没几日便觉得腻了,烦了,对那只兔子也没之前有耐心了。

    后来那兔子没了时,才念起跟那只兔子美好时光,可那又如何,那兔子还不是没有回来。

    月姝君回握住月姝清的手,感受着她指尖冰凉的触感,她有些无奈地轻叹口气,目光中满是心疼,连语气都软了几分:“这那成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听姐姐话,乖乖把那姜茶喝了,喝完姐姐给你吃蜜糖好不好?”

    月姝清听这话,总觉得这是在拿她当小孩子哄啊,她不由得轻轻扁起嘴,侧过身去一脸的不服:“姐姐怎还拿我当小孩子似的,我已快及笄了,便不再是孩子了。”

    月姝君见状,笑得愈发欢了,她空闲另手抚上月姝清右肩,脑袋缓缓靠在月姝清肩上,语气带着微微宠溺:“是是是,妹妹是大孩子了,所以要好好护着自己知道吗,明明才初春的季节,你瞧瞧你这双嫩手,冷得跟埋进雪堆里似的。”

    月姝君说着,伸手拉过月姝清手,细细搓着那冷如薄冰般的指尖,月姝清见此情景,心中更不是滋味,她自幼时便常常手脚冰凉,服过许多药,也无济于事。

    就算揣着个暖手抄,也只是徒添些手汗罢了,温度丝毫未涨。

    恰在此时,知雀端着还冒着氤氲茶雾的姜茶入了内殿,月姝清也借此剥离开自己手,端起银盘中的姜茶,轻轻吹着。

    她真的怕再那样下去,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月姝清忍住发酸的鼻子,将头埋的更低了,她细细品着姜茶,只觉心里头暖烘烘的,就如同寒冷的冬日慢慢被暖阳融化,风一卷儿,还有着淡淡的清甜。

    从骨缝中流通而过的暖和汇编全身,最后直通四肢百骸。她觉着四肢没那么冷了,还感觉酥酥麻麻的。虽然只能持续一小会,不过也足够了。

    月姝清刚准备对月姝君道谢时,只听月姝君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轻点了下桌面,这是她自个儿思考时所会不自觉做的动作。

    “对了,过几日大梁送来的宋公子到了,父皇说要为他办个宴会,妹妹可要来?”

    月姝清听到这话,刚备好的心情一扫而空,也幸亏她现下没有喝姜茶,不然真的会被呛到。

    上世是大姐姐月姝宁在宴会前两天来问她去不去,她那时候想看看那质子长何等货色,就满口答应,可却在宴会当天突然心中发慌晕了过去,便也就不了了之。

    不知道这世老天会不会也一样眷顾她呢?

    不过要是上辈子她知道那质子竟是个疯子,一定会后悔。

    “我不去,”月姝清斩钉截铁道,“我不太喜欢那等热闹的地方。”

    她很是认真地点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在说出这话后,身侧的浅云眼底闪过几丝不解。

    月姝君听后迟疑了片刻,用很是奇怪的目光看向月姝清:“妹妹平日里不是最喜热闹吗?”

    月姝清喝茶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怎忘了五年前的自己最喜欢热闹了。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轻抿了一口有点微凉的茶:“姐姐,人不是一成不变的。我若还像儿时那样,整天嘻嘻哈哈的,那才是真的不好。”

    那样的自己如一朵未染世俗的花儿般纯洁无瑕,可再好的花儿也总有天会被人摘下,或凋谢,混进松软的泥土之中,为大树提供肥料。

    所以,倒不如自个儿成长起来,莫做任人摆布花儿才好。

    月姝君抬眸,她像是第一次见到自个儿妹妹如此。也有点赞同她方才所言。

    “好,我会与父皇说道说道的。对了今日不是三弟弟回京了嘛,咱一块去看看如何?”

    “好啊。”

    月姝君不提这个她都快忘了,她今日目的是去三哥哥哪儿看看的,上一世她也去了,三哥哥给她带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想来这世去前世大差不差吧。

    她自然挽起月姝君胳膊,笑着看着月姝君道:“那姐姐我们快些去,莫要让三哥哥等着急了。”

    月姝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点脑袋,便带着她离开了清云殿,朝三皇子所居住的清平宫走去。

    可到了清平宫才得知三哥哥去面圣了。月姝清表示理解,可一连几日都不见人影,倒像是故意躲着她一样。

    —

    五日后,大梁西京城内。

    此时太阳已然西沉,浅金色的光辉洒在沿途的店铺上,显得格外神圣。几缕金色的丝线调皮般掠过行人,让他们周身滚上一层光晕,却并不觉得刺眼,而西京城身后的群山哪儿,则凝聚些许云烟,缭绕在周围,雾气氤氲,令世人难以窥探。

    一辆古韵至极的马车停靠在知遇客栈前,车内,松竹恭敬地对宋知闲道:“殿下,此时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暂时在此客栈歇歇脚,明日再入宫?”

    他话语间是难掩的忧色,毕竟他们连着赶了五天路程,就没歇息过,他想让他的殿下好生歇息,结果还是没有在天黑前进宫。

    所以,总觉得对不起他。

    宋知闲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撇了松竹一眼,轻轻“嗯”了声,尾音微微上扬 ,表示赞同。

    他转脸掀开帷裳,却不慎被外头夕阳刺痛了眼,他下意识抬起瘦削修长的手遮掩,夕阳从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缝中透过,落在了他那张俊美的五官上,显得是那么耀眼。

    而宋知闲却呆了半瞬,心中忽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宋知闲并没有看很久,他放下帷裳,便同松竹下了马车,径直入了客栈。

    松竹去掌柜哪儿办住店,而他则安静地坐在客栈内的春凳上,漠然注视着店内其余人。

    忽地,当目光扫射到邻桌一家三口时,他眸光微微停顿,暗淡的眸光蓦地亮了起来,他看着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欢声笑语模样,眼底不由得闪过几分向往,他渐渐垂下脑袋,敛去其余神色,耳边不断回荡着领桌笑声。

    而他那张苍白到有些病态的面容,此时颇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只是风儿轻轻一吹,就碎了。

    他也曾向往过那样,可父皇的淡漠,兄弟姐妹的嘲笑,以及母后一遍遍在他面前诉苦,使他内心慢慢变得支离破碎。他常常将自个儿关起来,独自承受孤寂。松竹则是他在宫中无意救下的而已,也没想过会陪他。

    可是每当兄弟姐妹诬陷他时,父皇母后总是不信他,还说他如何如何没用,说为什么要生下他,还会把他送进大理寺,受上个半个月酷刑。

    酷刑结束,也只有松竹带着药来看他。

    后来以至于他们会为了什么所谓的休战协议便将他送到遥远的大梁,甚至还送上最毒的毒药,只为让他死于大梁,好向大梁宣战。

    后来他在大梁遇到了月姝清。

    她在他黑暗堕落的世界中凿开一个洞,让他得见光明,他会牢牢守住这缕光,无论是上辈子,还是下辈子,她也只能是他的。

    若不乖,那便牢牢捆住,或者去寻个蛊,让她这辈子只能喜欢他的蛊。

    松竹办好后,便来了桌前,毕恭毕敬地鞠了一礼:“殿下,已办好了,该歇息了。”

    松竹沉稳的声线将仍在沉思之中的宋知闲给拉了回来,他抬眸看了松竹一眼,便点点头,由他带着去了厢房。

    待入了厢房,他径直走到窗边,看着外头如墨般的夜空,唇角不由地勾了勾。明日便能见到月姝清了,那么这一见面,她可就逃不了了。

    清云殿内。

    正准备宽衣的月姝清又打了好几个喷嚏,这引得一旁的浅云不由得担忧起来:“公主,要不奴婢去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月姝清闻言,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只是普通着凉,可能睡一觉便好了,不必如此麻烦。”

    她这么一说,浅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乖觉地为月姝清宽衣。

    而月姝清却在心里头泛起了嘀咕:怎今日两次都打了喷嚏,莫不是有人念叨?不会吧,之前遭人念叨都不会如此,怎今日……遭了遭了,该不会是宋知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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