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事情繁杂,等秦卿礼处理完手上所有的事情后整栋大楼里急着回家过年的员工早就已经走完,一向满员的地下一层停车场也仅剩零星几辆车。秦卿礼让司机先把自己送回了柳承珂的小公寓,最后检查了一下水电气,和物业的叔叔阿姨们打了声招呼,把柳承珂准备的那些东西都送了出去才慢悠悠的往老宅赶。

    董事长和总裁两个人都不太喜欢家里人太多,除了园丁管家,老宅里的人个个神出鬼没,只在需要他们的时候会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忙完就离开。而且秦琬山和傅朗月大多数时候留宿市中心,老宅一向没什么人气。

    秦卿礼下车,打开指纹锁,扒着门框鬼鬼祟祟的观察了一下,确认家里的长辈不会蹲在门口守株待兔式逮人才悄悄的往里进。

    忙碌的雇员看到她的样子虽然略有震惊,但还是强装冷静的冲她打招呼。秦卿礼也不跟他们客气,随手逮了一个问他家里人现在都在那,得到董事长在花园父亲在茶室大哥在自己房间,秦听澜管不住他是个自由的小精灵这样的结果后,秦卿礼在脑内迅速规划好路线后往自己房间溜。

    老宅很大,通道复杂。为了躲人秦卿礼走了一条不常走的小楼梯,踏上楼梯看见楼梯扶手花纹的一瞬间秦卿礼眼前突然一花,腿一软差点跪坐在了楼梯上。耳内一片嗡鸣,头像被箍住一样整片疼痛,祖母的惊叫在耳内响起,视线中的事物扭曲旋转,最后炸散在一片黑暗中。

    这个楼梯……似乎和自己小时候,董事长在市区内的别墅是同款。至少花纹看起来一模一样。

    秦卿礼紧紧握着楼梯扶手,掏出外套中的小药盒。几种药物整整齐齐的放在药盒中一颗不少,左上角的时间还停留在柳承珂回家的那天。

    很好。忙起来好几天忘吃药了。

    “回自己家还偷偷摸摸的?”秦听澜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秦卿礼转过身,捏了捏秦听澜的脸颊,趁机把小药盒放进了口袋中。

    “怎么不让阿姨把外套给你拿走啊?不热么?”秦听澜猛地鼓起脸颊弹开秦卿礼的手指,余光瞥见秦卿礼的小动作,伸手去探秦卿礼的口袋被秦卿礼轻轻挡住。

    “忘了。光想着回屋。”秦卿礼这才想起来刚才逮住的雇员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外套,伸出手又放下是为了什么。

    秦卿礼脱下外套,内里向外折后抱在了怀里,秦听澜吹开落在眼前的碎发,拽着秦卿礼的衣角一边聊天一边往楼上走。

    再怎么想躲,回家之后不去报告一声终究是不合适的,秦卿礼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完换了一身衣服就往茶室去。进去的时候正好遇见秦慎悯的夫人小叶,叶一在傅朗月耳边说了什么后起身离开,傅朗月支着一条腿坐在小几后面,看见秦卿礼来了眼神落在对面的靠椅上,秦卿礼了然,坐姿乖巧的为傅朗月添水。

    茶室在三楼,面积比柳承珂的半个公寓都大,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阳光可以毫无阻碍的倾泻进来,抬眼就能看见精心修整过的花园。

    室内点着暖暖的檀香,檀香可以静气凝神,对于傅朗月来说作用更甚。秦家的alpha虽然信息素都是檀香的味道,但是秦琬山的信息素冷,秦慎悯的信息素苦,只有秦卿礼更多的是檀香特有的奶味混着花香。

    “什么时候回来的?”傅朗月靠在圈椅上。

    “刚回来没多久。”秦卿礼有点心虚。

    “你比我还忙。”傅朗月皱着眉。

    “学校里的事情,外地的早就回家过年了,我替他们看看实验就耽误了一会儿。去了趟公司收尾,然后回家收拾了一下。”秦卿礼解释道。

    “回家?你回哪个家?”傅朗月抬眼扫了秦卿礼一眼,秦卿礼瘪着嘴自动禁声。

    傅朗月靠在椅背上打量着低头闭嘴不说话的秦卿礼,看着这个养了二十多年转头就和野男人跑了的唯一的女儿。

    “秦卿礼,”傅朗月有些疲惫,秦卿礼胆怯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

    “自从你和柳承珂在一起后你眼里还有这个家?算了,我不想说了。柳承珂最起码还是个omega。”傅朗月曲起手指在小几上敲了敲,觉得不解气又换成了手掌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秦卿礼抬头不出所料的对上傅朗月夹杂着怒火的冷笑吓得口不择言,“父亲您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马上过年了!”

    “你也知道过年了啊!”傅朗月拍了拍心口,喝了一口茶水试图平复心情,单手撑着额角,另一只手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在扶手上,“我从来都没想到你会为一个男人和家里闹到这种地步。还是两次!”

    “你在国外那个,说是你年纪小不懂事我还能理解。柳承珂……为什么是柳承珂?”傅朗月深吸一口气,“你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他是什么人,什么经历,家里是干什么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查出来的,你什么都不说!”

    秦卿礼蹭过去按他的穴位替他顺气,时刻观察着以防任何突发情况:“我不说你们也能知道啊,你们查的比我说的客观多了。”

    傅朗月瞪了他一眼,想起秦卿礼两段感情就生气:“又不是拦着你谈恋爱结婚。我和你爸爸,只是希望你能找一个家世清白干净,能照顾、你包容你,相对单纯一点,也不会给家里添麻烦的人。不要那些惹眼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花花肠子一大套的人!你倒好!柳承珂还稍微好一点,最起码是个omega。之前那个……你真是胡闹!”

    “父亲,您这要求是在为我找保姆吧……”秦卿礼小声说道。傅朗月横了他一眼。

    “那我……就喜欢柳教授这样的怎么办嘛。”秦卿礼中气严重不足。

    “那还能怎么办!你就非得是他!”

    “应该就他了。”秦卿礼依旧是气势微弱,音量卑微,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一点没有犹豫,“您说想找一个能照顾我的,包容我的,柳教授他就是这样的人。父亲,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傅朗月斜着眼睛看着她:“你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你们和哥哥都不喜欢他这样的,我怕提起来你们生气。”秦卿礼音量依旧小的像开了静音。

    “然后直接跳过见家长跑去结婚?”傅朗月冷笑一声。

    “那只是我突发奇想……还没有最后认证不具备法律效力。”秦卿礼解释到。

    “你还算清醒。”傅朗月微微松了一口气,“小叶他们总是不让我管你,让你自己处理这些事情。”

    “可我总放不下心。你小时候很乖,也不爱说话。我总是担心你在哪里受了欺负、被人利用。我不管你在外面是怎么样的,你在家里和学校里总是有些过于单纯,你是觉得学校里都是和你一样没什么心眼的同龄人所以根本就不会对他们戒备吗?我听说柳承珂是你的老师后,我真的很担心,很担心你不是自愿的。”傅朗月靠在扶手上撑着额角合上眼睛,微颤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羽翼,华丽而脆弱。

    “父亲,”秦卿礼跪坐在他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真的不是您担心的那样,是我追的柳教授。而且,一般人看到我们之间的家庭差距不应该担心我是强抢民男的富二代吗……不不不父亲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谁强迫谁的事情,只是互相吸引,互相喜欢,顺其自然的感情,仅此而已。父亲,您和…董事长的存在就是我在这座城市里最大的底气,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我根本不怕谁会胁迫我。”

    苦涩的心情从胸口弥漫到口腔,言不由衷的话语堵塞了喉管,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一句话说完。这段话说的真真假假参杂在一起,秦卿礼自然知道自己和柳承珂之间从来不存在谁强迫谁。但是两位父亲的存在,从来不是她最大的底气。

    “父亲,我喜欢柳教授,我想和他在一起。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想过什么,我只是喜欢他这个人,他家里是什么样的,他又是做什么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觉得不重要,不管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但是站在我面前的柳承珂是正值、温柔、善良而且博学包容的。”

    秦卿礼在和柳承珂在一起后第一次这么诚恳的跟父亲讨论这件事。秦卿礼在说的时候一直提心吊胆,害怕父亲受不了刺激一下子倒过去。

    还好,傅朗月的表现异常平静,只是闭着眼撑着额角一言不发。

    “真的就是他了吗?”傅朗月闭着眼睛问道。

    “父亲。我喜欢他,我爱他,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很安心,很开心。”秦卿礼跪坐在傅朗月身边,一声音不大,话语清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说我们是你的倚仗。礼礼,你也是我的倚仗,是我的寄托。”傅朗月缓缓睁开眼睛,似有疲惫,“我希望你,健康、平安、快乐,可柳承珂,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适合你的良人。”

    “父亲,请您相信我。”秦卿礼认真且严肃。

    “你让我静静。”傅朗月抽回手臂,挥手让秦卿礼出去。

    秦卿礼也不说什么,乖巧出门。她明白傅朗月这是基本不想再管这件事了,一切任由她自己去定夺。

    拉扯许久,从两年前刚谈恋爱至今,虽然现在还没得到父亲明确的首肯,但是这样已经比较理想的结果。至于秦琬山那边,秦卿礼还没想好怎么提这件事。

    要是能偷出户口本直接私奔就好了………秦卿礼蹲在茶室门口搓了搓脸,脸埋在手掌中甚是苦恼。

    傅朗月活了半个世纪有着可怕的镇定与调整状态的能力,当初同床共枕三十余年的丈夫失联后傅朗月只用了半个晚上就恢复了往日的沉着冷静,迅速回到自己岗位主持大局。

    今日更是。

    秦卿礼从茶室出来后不久就到了饭点,傅朗月一切如常,家中气氛更是与往日别无二致。

    所有人都像几年前那样,放松、自然、眼神中毫无芥蒂,又是平静,蒸蒸日上的一年。

    秦卿礼坐在餐桌上依旧是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别扭,小叶夫人的出现也没有打破秦卿礼那种怀疑的感觉。

    虽然说出来冷血,叶一毕竟是个外人。叶一平时并不和秦琬山傅朗月他们一起生活,婚礼以后叶一全球各地跑,三个人都没怎么见过面。叶一第一次在秦家过年,两位家长甚至是秦听澜的表现都太过自然而完美。就像是情景剧里编剧凭借想象写出来的完美家庭,秦卿礼总觉得哪里都令自己不适。

    秦家过年和普通家庭差不了多少,就是傅朗月三十多年十指不沾阳春水惯了,做出来的吃的实在难以下咽,秦家过年自然就少了北方家庭常见的包饺子团建活动。

    两位家长工作用的那部手机早就扔给了助理,可怜助理大年三十还要处理雇主源源不断的各类拜年信息。

    秦卿礼不一样,秦卿礼嫌麻烦,手机直接关机了事。

    看电影看晚会的时候秦卿礼抱着手机和秦听澜靠在一块儿,手上噼里啪啦的和柳承珂吐槽过于难看的节目。和新年钟声一起响起的还有礼花炸开的声音,老宅在郊区管的没那么严,每年随着新年钟声响起秦家老宅的天空就会被各色烟花点亮。

    秦琬山伸手拉起傅朗月,秦慎悯带着叶一去露台看烟花,困的睁不开眼睛的秦卿礼和秦听澜抱着狗东倒西歪的瘫在沙发上。

    秦卿礼迷迷糊糊的拍了张照片发给柳承珂,哼哼唧唧的撒娇拜年,收了柳承珂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在长辈们下楼之前就一歪头睡了过去。

    秦卿礼到时不用应付过年期间的各类亲戚,秦琬山是独子,秦老爷子就一个哥哥远在海外,噶的比秦老爷子都早,留下一个庞大的氏族盘踞在纽约。等过两天飞到纽约和秦家的那一支聚一聚,拜个祖先上个香,拜年流程就算是彻底走完了。不过秦家大年初一第一顿饭一定要一起吃,顺便长辈再发下红包。

    大年初一,秦卿礼起的比在学校去实验室打卡上工还早。

    秦卿礼是个身体非常诚实的人,早起让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没睡醒、脑子不转、智商暴跌的气场。洗漱的时候就着冷水给自己两巴掌才稍微清醒了一点,等到往沙发上一坐又开始犯困。

    “醒醒醒醒!”秦听澜坐过去猛摇秦卿礼的肩膀,“一会儿爸要发红包了!”

    “什么红包?”叶一从楼上下来敏锐的听到了关键词,拖着拖鞋吧嗒吧嗒的跑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你们有嘛?应该有吧,爸爸之前不是说有孩子之后才不给嘛?”秦听澜松开手,秦卿礼失去支撑整个人倒进了沙发里,脖子窝的差点把头插进胸口。秦卿礼揪了揪窝出的双下巴,试图撑起身体未遂,因为折着声带,声音小不说,还听起来像唐老鸭:“不是吧,我记得不是说结婚了就没了?那我也没了。”

    “爸!!!”秦卿礼最后一句话后半段淹没在了秦听澜突然爆发而出的呼喊中。秦卿礼心里一惊,赶紧撑起身转过头,秦琬山站在不远处,手上拿着四封红包,脸上依旧是常见的温和的笑意,可那笑容却无法渗透至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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