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司君遥点出蒋元武的遭遇,秦卿礼或许早就忘记了他,更不会去查看他过去几年的遭遇。

    过去几年,蒋元武是不幸的,而这份不幸,似乎直指秦家人。高三那年被秦卿礼迎头暴击打出了精神障碍和终身伤残。单亲家庭出身的蒋元武虽然说不上贫寒,但也说不上宽裕,跟着骆瑞混的出发点也不过是骆瑞出手阔绰。

    几年前发生在小树林里斗殴事件后,蒋元武既得不到秦家那般在钞能力加持下的救治,也没有骆瑞家那样可以把人塞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避风头。在很长一段时间,承受那场斗殴在社会层面上的后遗症的,只有他们几个家中无财无势的人。

    后来就是他试图绑架秦听澜未遂,被判刑数年,不久前刚放出来,而他唯一的亲人,也在他蹲监狱过程中,为了替他偿还赔偿金而劳累过度不幸离世。一个没有学历、没有背景,蹲过监狱的残疾人是无法在社会立足,这个时候只有骆瑞给了他一份工作。

    秦卿礼面前放着除了蒋元武的卷宗外还有不久之前绑架案所有嫌疑人的口供,当然是通过了一些完全不正规的手段得到的。几个嫌疑人一口咬定是骆瑞指使威胁,嫌疑人反复翻供,骆瑞被迫在局里多待了几天。

    那群犯人当初串联勾结的聊天记录也被一并找了出来,秦卿礼翻看着这些证据,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除了蒋元武,这些人摆明了和骆瑞根本就不认识,蒋元武也从未提过骆瑞,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去攀诬骆瑞?蒋元武当初拉拢这群人的时候提前给过他们一笔不低的酬金,蒋元武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没多久怎么会出得起这么多钱?

    这笔无法解释来源的现金在极具指向性的口供之下被锁定到了骆瑞身上,现在这两人的处境都极其危险。

    “那些人翻供肯定是受人指使,你觉得可能是谁?”Igor的声音打断了秦卿礼的沉思。

    “卢卡斯。我怀疑骆瑞手里,或者说公司里有管理员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如果我死了,骆瑞进去了,卢卡斯作为公司最大的股东他能做很多事情。”秦卿礼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和我想的一样。骆瑞可能会知道什么。”

    “但是他现在在里面关着,我若是现在去接触他容易被发现,到时候怕打草惊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是现在董事长在中间横着,秦卿礼甚是头疼。

    “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但是现在看起来把他弄出来更有利一些。若是你还不消气,只要他在我这边一落地,我就能找个理由把他关进去。”Igor听起来有些厌恶骆瑞。

    “之前的事情我早忘了。我想想怎么办,我想我还需要先去找司君遥聊聊。妈的烦死了,当初管理员怎么就选了骆瑞他爹?不会是故意恶心我的吧?”秦卿礼皱着眉骂到,一和司君遥扯上关系的事情就变得异常麻烦,自己是不是和这群omega天生相克。

    “呵,”Igor轻声笑道,“顺便一提,你的钱我一直在追查着,管理员选择了一些比较慢但是更为隐蔽的方法,至今还在外面转着。”

    Igor继续和秦卿礼讲着在她昏迷后卢卡斯和管理员那边的动向,他们似乎没什么更进一步的行动。

    有些意外,又没那么意外。这些年管理员似乎真的金盆洗手,显示的彻彻底底,任由秦卿礼和Igor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来他。所以秦卿礼和Igor才会冒险对晟华出手。现在管理员露面了,似乎也只是想打扫干净自己留下的隐患。

    秦卿礼昏迷的时候秦家拼命封锁这个消息,但等秦卿礼醒来之后,她有意散播自己快死了的谣言。秦卿礼问秦慎悯,自己这么做有没有什么结果,秦慎悯让她自己出来看看。秦卿礼出来后,看到的就是嫌疑人指认骆瑞,以及……

    桌上还有厚厚几打照片,照片上姜姁姜鹿母女提着几件衣服从门店里出来。这些牌子秦卿礼倒是蛮熟悉的,因为她经常穿。

    秦卿礼翻了翻照片,微微蹙眉后随手将照片扔进了垃圾桶,简单收拾了一下起身前往医院。

    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房间里闭着眼睛的司君遥秦卿礼有些纠结,要不要敲门?万一司君遥被吓着流产了怎么办?

    秦家和骆瑞都不是缺钱的主,司君遥在医院里不需要和别的产妇一起挤在多人病房里,闻着血腥味的气味,听着不同人的叫骂呻:吟。

    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内的温度适宜,司君遥身上只盖了一个薄毯,扎着针头的手臂露在外面,那双骨感修长的手现在失去了曾经的美感,嶙峋的只剩下骨与皮,手背上一片青色。

    即使在睡梦中司君遥还是护着自己的肚子,孕33周的肚子硕大圆润,在他枯瘦的身体上令人感到恐惧。仿佛枯枝上寄生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虫瘿。

    秦卿礼看着他的肚子,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伟大,她只觉得恐怖。

    二十多年前的傅总比现在的司君遥还脆弱,那场生育近乎带走了他的性命。枯枝和他被迫孕育出的干瘪的芽儿,用手一捻就会消散在风中。

    秦卿礼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秦卿礼回头看到小护士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您是来看病人的吗?”小护士看着秦卿礼手上礼节性的鲜花问道。

    “对。现在方便进去吗?”

    “方便。但是花您就不要带进去了,病人孕期反应非常剧烈,免疫系统紊乱导致花粉过敏很厉害。”小护士解释道,秦卿礼道谢后将花送给了护士站的小姑娘们,心中更加坚定了不让柳承珂生孩子的念头。

    谁爱生谁生,反正我不生,我也不需要别人给我生。

    等秦卿礼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司君遥已经醒了,看见秦卿礼进来他也没太意外,毕竟这个医院也是秦家的。

    秦卿礼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兜,俯视着病床上的司君遥。

    “你坐。”司君遥撑起身,指了指床边的椅子。秦卿礼也只是平静的扫了一眼,并未动作,摆明了不会在这里久留的态度。

    司君遥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肚子,两个人在病房里沉默着。

    “骆瑞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秦卿礼省略了所有寒暄,单刀直入。

    “不会很多,但也不少。你可以问我,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但是在绑架你这件事上,骆瑞愧对是无辜的。”司君遥抬起头,强调着自己的价值。

    “为什么?”

    “绑架发生在傍晚,前一天晚上有人找骆瑞,骆瑞非常强硬的拒绝了他,从那之后骆瑞就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没有机会反悔。秦卿礼,那个人不只是想绑架你,他想杀了你。”司君遥看着秦卿礼,认真道。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秦卿礼后退半步,抱着手臂倚在墙上反问道。

    “你可以问骆瑞。”司君遥看着秦卿礼,薄被下的双腿缓慢的向身侧收紧,他往上拉了下被子,试图盖住自己。

    “现在去找骆瑞可不是一个明确的选择。你也知道,你这是在逼我把骆瑞捞出来。”秦卿礼嗤笑一声,“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骆瑞为了自证清白必然会对警方坦白。可是就我现在得到的消息,骆瑞可什么都没说啊,他好像想自己认下这些事情。”

    司君遥脸上出现一种麻木的哀伤,他的眼睛里充斥着绝望,可表情还是那样平静,他像是被悲痛反复锤炼过,已经失去了表情。“我被人监视了。有人想挟持我来威胁骆瑞。”

    “你来找我,让我救出骆瑞是借口,你是来寻求庇护的。”秦卿礼看着司君遥,脸上露出一个了然又轻蔑的表情,“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卢卡斯想杀了你,而且也不准备放过骆瑞。晟华在骆瑞手上堕落的和垃圾无异,秦卿礼你对晟华出手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想要什么?救我,我帮你找。”秦卿礼轻蔑的话语似乎并没有对司君遥造成伤害,他继续说道,“或者,我们把骆瑞捞出来。我想有些东西,他可能会比我知道的更多。”

    秦卿礼抱着手臂,轻微歪着头,玩味的看向司君遥,大量的眼神从他的脸上滑落到孕肚上,又划回他脸上:“我真看不懂你心里在想什么。骆瑞对于你来说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是我的丈夫,也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仅此而已。救骆瑞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本来就是秦家的人插手骆瑞被拘押时间才被延长。放了他,他能帮你很多事,包括卢卡斯。”

    司君遥看向秦卿礼的眼神平静而坚毅,秦卿礼歪着头睥睨着他,半晌后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在聪明和自私这两件事上,你倒是从来没让我失望过。”说罢摇摇头,给了司君遥一个怜悯而不屑的眼神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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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琬山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秦琬山看着秦卿礼有些意外。秦卿礼推开门挤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简单清爽的便服,大黑框眼镜架在鼻子上,卫衣牛仔裤,仿佛是那些大学里单纯的学生。

    “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秦卿礼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

    “你好好养病就好。之前是爸爸不好,不应该逼着你去承担秦氏。”秦琬山放柔了声音哄着秦卿礼,招手让她礼过来。秦琬山似乎肉眼可见的苍老了一些,看向秦卿礼的眼神也变得更为柔和。

    “不……我没事的,如果集团需要我我还是会回来的。”秦卿礼往秦琬山的方向蹭了半步,强调道。醒来之后调查了公司内部的情况,针对傅朗月手下的围剿似乎停止,秦卿礼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好。”秦琬山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

    “我最近听说了一些事情,并不算好。”秦卿礼缓缓蹭了几步,靠近秦琬山的办公桌。

    秦琬山没接话,只是用那双浅色的眼睛看着秦卿礼。秦卿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声音依旧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件事太过恶劣,对咱们家来说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都应该尽快压下去。”

    “我知道您很不高兴,但是从严处理对集团没有任何好处。我也不想看到因为我牵连到无辜的人。”秦卿礼抵着头走上前,站在秦琬山椅子边缓缓蹲了下去。她半跪在地上,拉着秦琬山的手近乎哀求道,“此事恶劣,我们的重点应该是消除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我征求过哥哥和父亲的意见,我也问了小叶姐姐和听澜。爸爸,疑罪从无,就当是为了我,也为了小叶姐姐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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